青山城外起了風。


    每年一到深秋,楓葉總是不約而同的換上一身喜慶十足的衣裳,三五成群的麋鹿踏著楓葉奔跑在羊腸小道上,卷起滿地紅楓葉,獨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這個時候,青山城內的富家子弟總會腳胯良駒手持弓箭的結伴而行,到城外楓葉林比賽狩獵,每次都收獲頗豐。有時候天太晚了,就會在青山城外二十裏處的安同客棧打尖投宿。


    安同客棧位於楓葉林向東五裏的主幹道旁,拔地而起,獵獵作響的旗幟招攬著南北往來商旅,方圓十裏僅此一家,生意倒也十分紅火。


    掌櫃複姓百裏,往來的熟客都要給麵子的稱呼一聲百裏阿叔,掌櫃麵黃肌瘦,慈眉善目,佝僂著脊背,走起路來輕飄飄的,年過半百,卻精神抖擻,相傳掌櫃有一身輕易不外露的好修為,也不知孰真孰假。反正客棧開了十幾年了,倒也沒有人故意來尋釁滋事,就算青山城內的紈絝子弟也要客客氣氣的。


    除了掌櫃之外,客棧還有個二掌櫃,二掌櫃是掌櫃的養子,複姓百裏名追風,年十五,因此大家都習慣稱呼他一聲二掌櫃。百裏追風常年幹粗活卻相當清秀俊雅,麵如冠玉,皮膚白皙,臉上總是浮著一縷微笑,若不是一身粗衣爛布,尋常人見了還以為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呢。


    今天客棧很熱鬧,城裏的公子哥結伴而來,緊隨身後的仆人提著各式各樣的野味,看得百裏追風眼花繚亂的。公子哥一下馬就跟百裏追風勾肩搭背的,像極了久別重逢的親兄弟。


    “小哥,身後的野味幫忙處理一下,我讓幾個下人幫你,晚上吃野味大餐。”為首的白袍青年俊俏不凡,他拉著百裏追風說道,身後的幾個公子哥樂嗬嗬的笑成一片。


    百裏追風仔細看了一遍,兩頭麋鹿,兩頭百來斤眾的野豬,還有若幹隻野兔。看來,一個人還真處理不過來,隨即道,“那感情好,幾位公子裏麵嘮嗑打諢,瓜子果仁早準備好了,我去去就來。”


    幾個公子哥談笑風生的走進了客棧,百裏追風指揮著仆人把馬牽到馬廄,把野味提到廚房,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


    夕陽被染成了淺紅色,雜亂無章的動物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著,客棧的院門前掛起了兩盞昏黃的燈籠。


    客棧內燈火大盛,香氣誘人的野味早已擺放上桌,幾壇年份久遠的青山城特產青花酒已經被喝掉大半,不管是身份富貴的公子哥還是自成一桌仆人都各自侃侃而談胡吹海聊。每個人都已喝得微醉,百裏追風和掌櫃沾光也是吃得心滿意足。


    門前的燈火忽然微微閃動,一陣清風吹過,遠處傳來幾聲馬的嘶鳴,百裏追風應聲起身走出門去。


    遠處幾個微弱的火光在風中閃爍,馬蹄聲密集的由遠及近,逐漸的響亮起來,沒過多久幾個急奔的黑影忽隱忽現的出現在視野中,百裏追風迎了上去,幾匹馬在客棧院門前勒住韁繩停了下來。


    百裏追風小跑上去牽住為首胯下黑馬的馬韁,但見那人劍眉入鬢,眼眸澄澈,看上去一表人才,渾身散發出儒雅的氣質,身後的幾人目光亦是炯炯有神,棕色鬥篷被清風灌滿,都揚了起來,百裏追風趕緊問道:“幾位客人是打尖還是住店呀。”


    儒雅書生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百裏追風,“先準備些吃的,在準備幾間上好的客房,馬兒的草料也要喂好的。”


    “好咧,客官裏麵請。”


    一行人走進客棧剛挑了一張空閑的桌子坐下,掌櫃便拿上來一壺上好的雨前龍井,儒雅書生看了掌櫃一眼,道:“掌櫃的先來十斤牛肉,幾疊花生,兩壇青花酒。”


    掌櫃剛要要回答,公子哥那桌坐主位的俊俏公子起身作揖道:“若是幾位兄台不嫌棄,何不來一起把酒言歡,漫漫長夜倒也圖個熱鬧些。”


    儒雅書生聽到聲音也起身回禮道:“這位公子好意我等心領,隻怕叨擾了各位的雅興。”


    “唉,這位兄台此言差矣,四海之內皆兄弟。再說,我們今天打的野味怎麽也吃不完的,怎麽能浪費呢!倒不如與各位交個好友,把酒醉青天。”說著,其他幾位公子哥你一言我一語的附和起來。


    一行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覺得在推遲有所不妥,儒雅書生便道:“那麽我兄弟幾人便叨擾各位了。”


    四人走過去,找了空閑的位置坐了下來,四個新端上來的酒碗很快被倒滿青花酒,坐主位的俊俏公子端起一碗酒對著儒雅書生道,“在下青山城孺子俊,敬這位兄台一杯。”


    儒雅書生聞言急忙端起酒碗,回道:“原來是青山城城主的公子,久仰大名。鄙人水扈梁水生,自南方而來,沒想到能在裏結識赫赫有名的孺子俊。”


    孺子俊大感意外,道:“沒想到區區虛名能入梁兄之耳,實乃榮幸之至。梁兄自南方水扈而來,真是路途遙遠車馬勞頓。來,我敬你一杯。”


    梁水生連忙回敬一杯,感歎道:“誰不知享譽離王朝的大才子孺子俊,子俊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啊。”


    說著,都笑了起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攀談著,漸漸的夜已經深了,筵席吃的差不多了,百裏追風與掌櫃站在櫃台上都快要打瞌睡了。


    大風逐漸洶湧起來,樹林被風刮得如海潮般一浪接過一浪。朗朗星空下,五個影子在明朗的月光下高速移動著,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他們。


    他們似幽靈般悄無聲息,穿著統一的黑色鬥篷,雙手背負在背後,雙腳懸浮於地表之上,渾身整潔如新,根本沒有沾上一點塵埃。半盞茶功夫,五人便到安同客棧院門前,隨即降下來走了進去,腳步依然很輕,以至於他們進了大廳裏麵,裏麵的人才發現了他們。


    為首的中年男子臉上有道明顯的傷疤,身材魁梧,人高馬大,一雙眼睛透著一絲戾氣,尋常人若是瞧上一眼可能要被嚇得不輕。一隻巨大的禿鷲站立在他的肩膀上,禿禿的腦袋四處晃蕩,眼神淩厲,利喙如開了鋒的利刃般尖銳,黑褐色的羽毛遍布全身。


    屋內的眾人自從發現他們之後就全部安靜了下來,寂靜得像被抽掉空氣般讓人快要窒息。待一行人坐定,百裏追風立即拿著雨前龍井迎了上去,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屋內詭異的氣氛。


    屋內的眾人看到剛進來的一行人,他們鬥篷上特有的標誌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猩紅色朱砂所繪製的一彎殘月背後意味著什麽,任憑一個有點見識的人都會感到巨大的壓力。


    梁水生的眼睛已經冷了下來,和他一起的幾人都精神緊繃,一副大戰一觸即發的感覺。


    那中年人似乎感覺到來自對麵的敵意,一邊喝著雨前龍井,一邊嘴巴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就憑你們幾個偽三品的廢物也想反抗嗎?”


    梁水生一雙眼睛被血液撐的通紅,他憤然的按下酒杯,酒杯瞬間粉碎成齏粉,液體四濺,一股無形的波動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梁水生咬牙切齒道:“龐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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