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德的嗓音很亮,嗓門也很大,他隻要開口一喊,感覺方圓百裏有耳朵能動的東西都能聽到這響動。


    眾人的注意力也是如此,馬上就被吸引過去了。


    抬頭看去幾層石階之上就是掛著“孿台聖子廟”牌匾的建築,一個巨大的香爐放置於廣場的正中,空氣中飄散著香燭的味道。


    這座廟建得非常氣派,相比村民們自己居住的屋子要更加漂亮精致。


    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花了大價錢。


    “天呐,這可不得了。”方子陽小聲地感歎了一句。


    雖然聖子廟的規模實際上算不得很大,但已經充分表明孿台村人對它的重視了。


    “怎麽樣?”張景德笑嗬嗬地伸手往前一指,“裏麵就是聖子像了。”


    說著,張景德邁動腳步,帶著眾人往裏走。


    聖子廟正門的門檻很高,幾乎到了林深小腿肚的二分之一。


    一進廟,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了。


    張景德講話的聲音也自然地壓低,從供桌旁邊的袋子裏抽出三根香,捏在手裏,“老師們既然來都來了,就上個香,討個平安吧。”


    在場的眾人沒有誰說話,連林深也隻是抬著頭看聖子像。


    這不是因為聖子像造得有多華麗,有多誇張而失去了語言能力,而是……太詭異了。


    孿,雙生,雙子。


    聽到掌廚師傅提到聖子廟的時候,林深以為神像會是雙生子的模樣,並排坐在廟裏。


    然而眼前隻有一座神像,高到快三米,就使得這種詭異感更甚之了。


    趙楚然的臉唰一下白了,拽緊了馮語凝的胳膊就想離開,“馮姐……”


    馮語凝卻是皺著眉沒有說話,隻是衝趙楚然搖搖頭,接過了張景德遞來的香。


    “這……真的要拜嗎?”


    方子陽的聲音在林深耳邊小聲響起。


    那與其說是雙生子,不如說是個連體人。


    他們的身體相互融合在一起了一半,左右各有一隻手,但都分別隻屬於一個人。


    兩個腦袋因為空間有限,隻能各自向左向右歪著。


    靠外的兩條腿看上去相對健康,以盤腿的姿勢坐在台座上,剩下裏麵兩條發育不是很好的腿,靠近身體蜷縮著。


    他們的手一左一右,各自掐著蘭花指,四目微垂,仿佛就在盯著下麵這幾個人。


    身體的詭異,配合上臉部莊重神聖的表情,有種巨大的割裂感。


    總覺得再多看一眼,就容易產生不適。


    所以馮語凝在拿到香之後,一時間沒動。


    但等到香都發完了,眾人麵麵相覷,又看張景德在那兒笑著看他們,氣氛有些僵硬。


    至少在幾人的概念裏,真正的神像不應該是長成這個樣子的,要是拜下去,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林深捏著香,手心不自覺地出了一層薄汗。


    張景德不說話,也不動。


    他想了想,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供桌前。


    用香燭的火慢慢點燃了香,一股清淨的香味飄散開來。


    緊接著林深對著聖子像拜了幾拜,將香插進小香爐裏,默默退了開來。


    也許是有林深打了個樣,又也許是大家的錯覺,張景德表情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接著他又眼神掃過其他人,像是一種無聲的催促。


    “林深,你還真拜啊!”


    方子陽被嚇得臉都變了色,他不敢直視聖子像,隻能在林深耳邊低吼。


    林深卻是小幅度地搖搖頭,說道:“如果我活過今晚,我就把我的猜測告訴你。”


    見林深這麽一說,方子陽更是瞪大了眼睛。


    “你不會是吃了肉之後,準備自暴自棄了吧?”


    林深搖了搖頭。


    “老師們,不要這麽拘謹嘛。”


    張景德在這裏總算是開了口,他走到供桌前,笑著說道:“還是說各位老師不信這個,所以沒有這種習慣?要真是這樣,那倒是我疏忽了。”


    剛才那種無形的逼迫仿佛幻覺,以至於張景德即使鬆了口,幾人的神情也沒見放鬆下來。


    “你在這裏做什麽?”


    一道不悅的聲音從神像側邊傳來。


    林深轉頭看去,隻見一個二十歲後半的女人身穿粗布衣服,挽著頭發,手裏拿著笤帚,眼神警惕地看了過來。


    而她目光所指,正是張景德。


    張景德見狀,有些尷尬地一笑,“這不是帶老師們來,拜一拜聖子嗎?你沒聽萬成哥說?這幾位老師是從城裏來給咱們村拍宣傳片子的。”


    女人的目光掃過眾人,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緊接著她將笤帚放到一邊,快步走了過來,一下從張景德手裏抽走了香。


    “你就別拜了吧?”


    張景德有些尷尬地抓抓頭,“隱姑,你別這樣啊,我雖然確實跑出去了,但怎麽說根還是在村子裏的啊。”


    “你?”隱姑冷笑一聲,似乎完全不給他麵子,“一開始是你主動拋棄了信仰,拋棄了村子,現在又覺著自己是村裏人了?”


    她將香放回袋子裏,擋在供桌麵前,“我可不敢讓你拜,到時候髒了聖子廟,罪過可是算在我頭上的。”


    幾人無聲地看著兩人一來一回,插不上話,也不敢插話。


    林深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麽被叫做“隱姑”,總感覺這不像是她的本名。


    而且這個稱呼,和女人外表的年齡總感覺有些對不上。


    隱姑的態度強勢,張景德也隻能一直賠著笑臉。


    接著她伸手一指,看向眾人。


    “還有哪有你這種逼著人家拜的道理?咱們聖子廟,向來都是信則信之,不信也莫要強求,這麽多年了,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嘴不留情地訓一個中年男人,而男人卻無話反駁。


    這場景,也足夠奇怪的了。


    但是聽到隱姑說不能強求的之後,趙楚然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她小跑著把香放了回去,衝隱姑笑笑,又躲回到馮語凝的身後。


    隱姑見狀,一句話都沒說。


    見這廟裏人不阻止,而趙楚然放了香也沒事,眾人也就一個接一個把香放了回去。


    方子陽在最後,他有些猶豫,看了看林深,又看看供桌。


    最終居然一咬牙一跺腳,走了上去。


    他站到隱姑麵前,聲音有些顫顫巍巍,“我……我還是拜一個吧,入鄉隨俗。”


    隱姑沒有說話,隻是將方子陽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挪開了位置。


    緊接著,她一推張景德,嘴不留情地說道:“你給我出去,你就不配站在聖子廟裏。”


    而張景德居然真的乖乖退出了聖子廟,站在外麵尷尬一笑。


    “隱姑,當年你還小,有很多事情並不是像其他人告訴你的樣子。”


    誰知隱姑直接轉身到神像後麵,拎來一桶打掃過後的水,朝著張景德就潑了過去。


    “我比你清楚得很!”


    她叉腰站在聖子廟門口。


    方子陽在這時退了回來,手還在微微顫抖。


    “你怎麽突然膽子那麽大了?”林深問道。


    方子陽眨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自己情緒。


    “我總覺得你是不是知道了點什麽,那我跟你賭一把,你可以害我,但總不能害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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