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地麵煙少,李克定以前不知道這一常識,現在正覺得煙霧嗆人,聽到梅子提醒,立即趴在地上,頓覺呼吸舒爽,好受了許多。


    他略喘息兩口,一邊四下望著,一邊開口喊道:“如恒,嶽如恒。”


    嶽如恒正站在過道西側,早被熏得眼花繚亂,正自心中絕望,我就要死了嗎?她問著自己。


    眼前出了煙霧,她看不清任何東西,眼睛被熏,真是好難受,她閉上了一雙無悲無喜的妙目。


    煙霧進入肥中,她呼吸難受,本能的蹲下身子,好受了些,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嶽如恒再次睜開眼睛,她還想看看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家,可惜煙霧蒙蒙,卻看不清楚。


    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嶽如恒遺恨的想著,我才隻有十八歲啊,還沒來得及體會人生的美好,便要匆匆而去了。想我如花似玉,又有何用?


    她流出了眼淚,不止因為煙熏而落淚,更因為她心中的委屈、悲傷、不舍和不甘。


    不會有人來救我了,嶽如恒能聽到清漣在院子外麵的喊叫,聲嘶力竭,抓心撓肺。但她不想答應,她怕清漣會闖進來,白白葬送性命。這又何必呢,清漣與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吧。


    嶽如恒原本打算讓清漣做陪嫁,將來二人同侍一夫,姐妹一場,落個全始全終。可是現在,我要先走了。嶽如恒在心中喊道:‘清漣,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人是有情人,終歸非鐵石心腸,嶽如恒因為有情,她向這個世界做著最後的告別:二叔、三哥,你們也各自珍重;陳子龍,嗬嗬,你是我接觸過的唯一男子,可我們隻是僅僅牽牽手的情誼,畢竟我和你未曾發生什麽,你今天獨自逃命,我不怪你,不怨你。


    如今我深陷煙火之中,不能死裏逃生,你顧惜自己安全,不來救我,也屬正常。嶽如恒自小看慣了父親、二叔等人的行為,男人對待女人還能如何?不過當做玩物罷了。


    她暗怪自己,前幾天卻突發幻想,以為陳子龍是個與眾不同的男子,其實還不是一樣?這世上哪有與眾不同的男子,都是自己瞎想象而已。


    好在關鍵時刻,她認清了千變萬化的花言巧語,數不勝數的虛情假意。她記得有句話叫做:朝聞道,夕死,可矣!現在可真是應了這句話,她剛剛明白了男人的嘴,男人的臉,這便要死去了。


    一切都無關緊要啦,什麽兩情相悅,什麽生死不渝,那些書中的鬼話,男人的鬼話,不過說說而!世上哪個男人真的會為了一個女人,去冒生命危險,甚至甘願赴死呢?


    嶽如恒一朝而悟,心中平靜下來,她覺得她看清了人世,她生活過的,冷漠無情的人世。


    人世不過如此,而人生又是什麽呢?


    嶽如恒兩手捧著自己的臉,她好像又見到了鏡子中自己的絕世容顏。


    她照見了自己的樣子,,不悲不喜,不怒不歡,不惱不煩。她早就知道,同學們都叫她冰雪美人,無情蓮花。可能她就是天生的一片白雪花,冰冷是她的本色。在這白色的煙霧中,她已經和滾滾的白煙融為一體,誰還能夠見到她,誰又能夠拯救她?


    也許再過一會兒,火燒到院子中時,她這片有著雪花白的白雪花也就融化了,消失了。


    嶽如恒詩意的想著,我雪花一樣的白,可不能被這無情人世染得烏黑了,若能消失在大火之中,落得幹幹淨淨,勝似在人世熏烤融化,肮髒不堪。


    她的告別即將結束,她躺下來,安靜等待,等待最終的時刻。


    躺在地麵上,呼吸反而更加順暢,嶽如恒覺得地麵是那麽美好,將來進入地下,離開這無情的人世,或許會更美好呢。她閉上了眼睛,停止了想象,心頭一陣空明。


    空明,這是她研讀佛經時,屢屢追求而不得的境界。


    她感到了一陣無法形容的歡悅,仿佛和天地融為了一體。


    便在此時,一個男子的叫聲傳了過來:“如恒,嶽如恒!”


    這個聲音是那麽動聽,似乎她在心底期盼了已久。


    對!就是她在心底渴盼的聲音。


    求生的本能,誰都不會輕易放棄,即便嶽如恒理智上放棄了求生,但她的潛意識一直沒有,所以她一聽到這個聲音,心中頓感一亮。


    是來救我!嶽如恒對自己說道。


    “如恒!嶽如恒!”聲音再次傳來,是男子的聲音。


    這一次,本能讓她行動,她就像一個溺水的人,突然之間抓到了上帝的手。


    嶽如恒倏忽坐起身來,帶著驚喜,用她自己都陌生的聲音回道:“我在這兒。”


    李克定趴在地麵,循聲望去,他見到了嶽如恒,正坐在那裏張望,其實離他並不遠。


    李克定當即憋住一口氣,找準方向,迅疾而前。


    約十來米的距離,瞬時就到。


    他看清了嶽如恒,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說道:“快跟我出去。”


    他的話音剛落,西廂房的一根房檁掉落下來,一陣濃煙彌散過來。


    李克定顧不得許多,一把將嶽如恒推倒,說道:“趴在地上,地麵上沒有煙。”


    人的求生欲望極其強大,嶽如恒在本能的驅使下,聽話地趴在著,隻管大口呼吸。


    李克定也趴在她的身側,此時授受不親,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的一隻胳膊還在嶽如恒背上,也忘記拿下來,問道:“嶽如恒,你怎麽樣,還好吧?”


    “我還好。”嶽如恒已經清醒,除了眼睛被熏得難受,吸了幾口空氣後,感覺好多了。


    “你別怕,我這就帶你出去。”李克定在地上找準了院牆的方向,說道,“如恒,你憋住氣,不要呼吸。”


    李克定拉著嶽如恒起身,想往前跑,不料嶽如恒是小腳兒,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情急之下,李克定伸胳膊便把嶽如恒攬住,三五步到在院牆之下。


    因帶著嶽如恒,李克定不借助五行身法,躍不過高兩米多的院牆,隻好拉著她一起蹲在牆角下。


    二人趁機,先行呼吸幾口。


    李克定開始凝心聚意,俄頃,對嶽如恒說:“我要帶你從牆頭跳出去,你站起來,抱住我,知道了嗎?”


    “嗯。”嶽如恒隻想快些離開這裏,已經顧不得羞澀,伸手便抱住了李克定。


    李克定意識已經凝聚,將身一縱,二人身子飛起。


    嶽如恒從沒有過這種經曆,先是嚇了一跳,而後覺得似飛翔一般,也就不再害怕。


    等二人穩穩落地後,李克定放開嶽如恒,清漣走上前來,欣喜地說道:“小姐,你沒被燒著吧,可嚇死我了。”


    嶽如恒死裏逃生,穩定一下心神,她除了被煙熏的難受之外,並無大礙,安慰清漣說:“你別怕,我什麽事兒都沒有,不過虛驚一場。”


    梅子過來看李克定無恙,替他擦擦臉上的土,微笑說道:“你還真行,沒有被火烤了,就是跟個燒火的髒夥計似的。”


    眾人再看嶽家,大火衝天,燒得越來越旺。


    很多人站在街上,於遠處圍觀,像這種燒法,也沒人敢上前救火,何況嶽家人緣極差,誰會冒險幫助嶽家滅火呢?


    嶽家被火海吞沒,此時最為著急的人,不是嶽家的小姐嶽如恒,而是嶽家的東西鄰居。


    東西鄰居之間,房屋相連,他們怕火勢蔓延開去,正從東西兩麵潑水救火。


    但二鄰的目標很直接,就是阻斷大火燒將過去,避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更確切的說,他們是在擋火,而不是在救火。


    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他們想救火,以他們滅火的速度,也根本救不了。


    看來嶽家大院兒中的全部火勢,隻有等到房子徹底燒透,燒塌,才能自然熄滅。


    嶽如恒知道家人沒在裏麵,房屋宅院畢竟身外之物,燒便燒了吧,她不再管嶽家是不是被燒,隻讓清漣陪著,來到李克定和梅子身邊。


    嶽擒虎死的那天晚上,李克定化了裝,梅子戴了假發,和今天完全不同,所以嶽如恒那一次沒認出他們來。


    今天她到在李克定近前,瞧得清楚,救她的人乃是李克定,嶽如恒心說,他不是陸宛的未婚夫嗎?我在校園裏曾經偷偷看過,不想他卻救了我的性命,忙道謝說:“李克定,謝謝你救了我。”


    “別客氣,你沒事兒就好。”李克定說完,給她和梅子做了介紹。


    嶽如恒對李克定直呼其名,梅子怕他們以前便相識,問克定道:“你們認識?”


    “我們算不上認識,可能在哪裏見過吧。”李克定不知道因著陸宛的關係,嶽如恒曾悄悄關注過他,還以為在學校的什麽場合,兩人見過。


    “你和陸宛定了親,所以我知道你。”嶽如恒對李克定說,也算給梅子個解釋。


    但嶽如恒解釋的並不完全,她能一下就認出李克定,顯然不僅僅是知道他。梅子看嶽如恒的神情,又不似有什麽瓜葛,便放下心來,不再多問。


    嶽如恒四下觀瞧,她在尋找陳子龍,問清漣說:“陳先生呢?”


    “陳先生,哼!你還問他幹嗎?”清漣態度很是不滿,“他早跑了,還假裝不知道小姐在裏麵。我苦苦求他救救小姐,可他根本就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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