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隻要周浩出差,她就會劃破手指去填色?”安雪有點驚訝周萌萌這個反應。


    牛妍麗認真地翻了一下,說:“這些確實都是周浩不在家的時候塗抹的。她竟然會這麽做,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呢。”


    “你對她還真的是漠不關心呢。”


    安雪的聲音冷淡,伸手拿回了填色畫冊。


    牛妍麗並不在意這樣的指責,笑了笑,說:“難怪每次周浩出差回來,都會跟我冷戰幾天,估計是那丫頭對周浩說,隻要他出門,我就會弄傷她的手指吧。”


    “對於這樣的女兒,你不覺得可怕嗎?”


    “有什麽可怕的,她不過是用自己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親情而已。”


    牛妍麗不以為然地勾起一側的唇角,說:“安警官,像你這從小就有父母疼愛的孩子,根本不會明白我這種明明有父母,卻活在孤兒院的孩子,是怎麽樣的心情。所以,不要用你們的態度和價值觀來要求我們,根本不具可比性。”


    安雪直接提出質疑:“那你對自己的痛苦深有體會的時候,為什麽沒有給周萌萌該有的溫暖和愛護?”


    “因為她遲早會失去父母的,我不可能陪著她一輩子,所以早點學會獨立不好嗎?”牛妍麗說著自己的想法。


    “你還真是雙標。”安雪冷笑著說道:“一方麵說自己是孤兒,渴望親情。另一方麵,卻要自己女兒,體會自己的不幸。說白了,你隻是自私而已,就像很多婆媳關係不好的家庭,婆婆總喜歡說‘我當年嫁給某某某的時候,什麽什麽活都做的’,好像一定要自己媳婦去體會自己婚後的人生,否則就覺得心裏不平衡。”


    “或許吧,”牛妍麗並沒有反駁安雪的話,淺淺一笑,頗為感慨道:“這就是人心的嫉妒和貪婪。”


    安雪和她對視了片刻,沒有再說什麽,拿著填色圖冊站起來,轉身離開。


    牛妍麗看著她走出拘留室,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在周萌萌的問題上,她確實自私的厲害。


    或許很多母親都覺得孩子的命是自己給的,所以自己可以安排孩子的人生。


    不管孩子願不願意,作為母親給他們的,一定是最好的!


    卻不想,不知不覺間,已經給孩子的內心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牛妍麗最初真的隻是希望女兒能夠更早的獨立,不依賴父母親人。卻忘記了小孩子的心裏最渴望的永遠是父母無微不至的關注和愛護。


    她錯了,不知這樣的錯,還有沒有機會彌補。


    ……


    安雪回到辦公室,臉色顯得格外冷沉嚴肅。


    楊婕和簡晶晶看著她的樣子,相互對視了一眼,就由楊婕開口道:“師姐,你沒事吧?怎麽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沒什麽,隻是發現萌萌會用賣慘的方式,得到她想要的感情。”


    安雪說著,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坐下。


    楊婕和簡晶晶有些莫名,連忙跟進了辦公室。


    “師姐,這是周萌萌的填色畫冊?”


    楊婕認識安雪手裏的畫冊,這個當時還是她倆一起發現的。


    “嗯。”


    “那上麵有幾頁的填色塗料,是……”


    “是血跡。”


    安雪把填色圖冊遞給楊婕,說:“而且是萌萌的血跡。”


    ……


    “她是被牛妍麗弄傷的?”


    “大概,所有人看到這個的時候,都會這麽想吧。”


    安雪頗為感慨的歎了口氣,解釋道:“可惜,事實並非如此。”


    “啊?怎麽說?”簡晶晶忍不住追問。


    安雪接著她的話,解釋道,“事實是,這是周萌萌自己弄傷的,因為每次都是周浩不在家,出差的時候。”


    “也就是說,萌萌利用這個,向周浩告狀?”


    “嗯。”


    安雪點了點頭,說:“所以,這個小女孩,並不是和她的年齡一樣單純。”


    “她是用這個方式,讓自己的爸爸對她更好嗎?”


    楊婕圓睜著雙眼看著安雪,用眼神詢問。


    “應該是這樣。”


    安雪歎了口氣,說:“如果找回了萌萌,我們還要給她安排兒童心理師,做心理療程。否則,這個女孩長大了,估計很容易就成為牛妍麗一樣的人了。”


    “天哪,原生家庭對孩子的影響,竟然這麽巨大。”


    楊婕不禁感慨,看了眼手表,說:“師姐,時間差不多了,要準備押送牛妍麗去法院了。”


    “嗯,你把今天的警車會經過的路段圖發給我看一下。”


    “好。”


    楊婕回到自己的電腦前,把路線圖和鬧事附近的地圖都打印出來,交給了安雪。


    安雪看過之後,不覺皺起了眉頭。


    “這是要經過這麽一片菜場之類的地方?”


    “對。”


    “正會兒剛好是上班時間。”


    “嗯,所以,我們是安排10點左右過去。”楊婕的意思就是已經錯開了高峰期,不至於過分擁堵,出現問題。


    安雪看著周圍的幾個水果攤位,還有在外麵設置了餐桌的好幾個餐廳,另外還有一小段修建高樓的施工現場。


    場麵看起來有點混亂。


    “沒有別的路,去法院嗎?”


    “額……”


    楊婕擰著眉,說道:“有是有,但是那就繞遠路了。”


    “寧可繞遠路。”


    “可是,這些不是我們可以左右的。”


    楊婕看著安雪皺眉的樣子,小聲問道:“師姐,你是不是覺得萌萌會路上出現,然後造成混亂。”


    “萌萌出現,不怕。但是,萌萌和彼岸花在一起,如果說對方想鬧出些什麽動靜,就難說了。”安雪可不認為彼岸花帶萌萌去見牛妍麗,會平平靜靜走個過場。


    “那這樣吧,我們安排便衣民警在附近盯著?”


    楊婕覺得這段路也有兩三百米,不會出現很大的狀況。


    “先這麽安排吧。”


    安雪點頭,把路線圖和鬧事區的地圖折好,放進背包:“走吧,我們先去押送犯人。”


    因為這次是真正的庭審,所以安雪他們要押送的不隻是牛妍麗一人,另外宋春花,寧梓欣和謝曉筠都是要被一起送到法院的。


    一切手續辦妥之後,已經是9點55分了。


    安雪看了眼手表,對著押送車的司機道:“師兄,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車了。”


    “哦。”


    司機看了眼麵前的電子鍾,拿出對講機,對著後麵的車子說:“走了,都跟著。”


    於是,車子離開了警局,朝著法院駛去。


    起初的10分鍾路段,十分順利,就連紅燈都沒有遇到,一路暢通無阻。


    可是,越是這麽順利,安雪就越覺得不安。


    她朝著窗外看去,心裏總有點七上八下的。


    很快的,車子進入最熱鬧的那個路段。


    隻見,道路兩邊劃著停車線,占了慢車道一半的位置。


    兩邊的人行道上,擺著幾個餐廳的餐桌椅,周圍有好幾個上了年紀的人,就著那些桌椅坐著休息。


    整條公路是東西走向的,在車道的南麵,有菜場和正在施工的建築群。


    從安雪所在的車子,朝外麵看去,隻覺得這裏淩亂又嘈雜,毫無秩序可言。


    而萌萌,此刻就和老爺子一起,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馬線前。


    在他們身邊,還有一個正在玩球的孩子。


    這個孩子,大約三、四歲的樣子,應該是附近餐廳老板的孩子。


    “萌萌,你媽媽的車子,還有2分鍾,就會到我們這裏了。”


    “嗯。”


    萌萌點了點頭,朝著另一側,和押送警察相對而行的公路上看了一眼。


    隻見一輛裝滿了水果的小型貨車,正緩緩駛來。


    一分半鍾後,萌萌打落了小孩手裏的玩具球,球很自然地滾向馬路中央。


    孩子什麽都不懂,自然會跑去撿那個滾落的玩具球。


    這會兒,人行橫道線上的綠燈,開始閃爍,幾秒種後,就會跳轉成為紅燈。


    孩子走路不太穩,跌跌撞撞的,走得也很慢。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在綠燈跳轉成為紅燈的時候,孩子突然就跑了起來。


    前方的車子也因為綠燈直行的關係,朝著對麵駛來。


    突然,水果貨車的司機,看到麵前閃過一個小男孩,連忙左打方向盤,閃避那個撿球的孩子。


    說起來時間真的計算得剛剛好,就在他左打方向盤,改變行駛路線的時候,押送警車避無可避地撞上了貨車。


    貨車上的橙子、香瓜、火龍果毫無預警地翻落在地上。


    指使旁邊的車子全部急刹車停下來。


    追尾的碰撞聲,也在這個瞬間,不間斷地響起。


    安雪他們所在的警車,同樣被後麵緊隨著的警車撞到,整個車門都被撞變形了。


    哎喲——


    楊婕因為劇烈的撞擊,整個人從座椅上跌落,轉頭看去,就發現整條路,都亂成一團。


    安雪用無線電聯係了後麵的警車:“晶晶,你那裏怎麽樣?”


    “我這裏還好,車子和人都沒什麽問題。”簡晶晶透過司機前方的擋風玻璃,朝著安雪他們的方向看去。


    “安隊,你們的車門撞壞了?”


    “嗯。”


    安雪低低應了一聲,說:“我們需要押著牛妍麗換車,你的車子沒問題的話,我們就換去你的車上。”


    “好,我這裏沒問題。”


    安雪朝著後麵看了一下,把摔倒的牛妍麗扶起來:“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


    牛妍麗搖了搖頭,和安雪一起下車。


    兩人到走下車子,就看到站在人行橫道線上的萌萌。


    她朝著牛妍麗揮了揮手,似乎是想跑向她,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衛衣的男人,將她抱走,朝著菜場的方向跑去。


    “萌萌!”


    幾乎是同時,安雪和牛妍麗叫出了這個名字。


    安雪直接把牛妍麗交給楊婕:“小婕,你押著她去晶晶的車上。我去追那個人!”


    “是!”


    楊婕抓住牛妍麗的手銬,就看到安雪朝著黑衣人追去。


    一路上,黑衣人故意碰到了菜農們的菜,阻擋安雪的追捕。


    沒過多久,黑衣人從側麵離開了菜場,進入建築工地。


    安雪同樣跟了進去。


    施工地段,比起菜場更加混亂。


    嘈雜的聲音,走動的工人,給安雪的抓捕工作,增加了難度。


    不過,利落地身手,和靈巧的身形,讓安雪比較輕鬆地穿行在幾處腳手架之間。


    黑衣人應該也是比較意外,自己憑借對地形的了解,想要甩開安雪的追蹤,沒想法反被她越追越緊了。


    就在黑衣人帶著萌萌拐彎之後,安雪跟到拐角處,就聽到“啪”的一聲,原本捆綁著鋼棍的繩子,突然斷裂。


    整車的鋼棍,從上方傾瀉而下。


    安雪如果不是動作快一點,她就直接被翻滾下來的鋼棍壓死了。


    避過了這場危機,安雪繼續朝著黑衣人追去。


    可是,當她追出工地,即將走到馬路上的時候,發現黑衣人不見了,隻有萌萌獨自一人站在路邊哭泣。


    “萌萌!”


    安雪叫了她的名字。


    萌萌緩緩轉身,朝著她張開雙手,哭喊道:“警察姐姐,抱抱。”


    安雪為人警惕,覺得黑衣人不會輕易離開,必定是躲在某個角落,等她靠近,就直接對她出手。


    所以,她沒有立刻衝向萌萌,而是謹慎地觀察周圍的情況。


    萌萌的聲音,驚動了路邊,原本準備上簡晶晶那輛警車的牛妍麗。


    她朝著路邊看去,見萌萌站在那裏,便朝著她的方向走了兩步。


    “萌萌!”


    周萌萌聽著身後的喊聲,緩緩轉身,看到牛妍麗之後,大聲道:“媽媽,媽媽救我……”


    話音剛落,就聽到腳手架上方傳來“當”的響聲。


    牛妍麗和安雪幾乎是同時,朝著頂上看去,發現懸吊這個磚塊的繩子,斷了一頭。而另一頭正在以極具危險的姿態垂懸著。


    隻要稍微有個風吹草動,繩子就會完全斷裂,砸向下方的萌萌。


    “媽媽,嗚……”萌萌哭著移動腳步,完全就讓自己暴露在了懸吊的磚塊下方。


    “萌萌,站著!別動!”


    安雪厲聲喝斥,讓她停止動作。


    不想,就在這個瞬間,頂上的繩子斷裂,整塊磚塊,以自由落體形式下落。


    說時遲,那時快。牛妍麗一把推開楊婕,奔向萌萌。


    兩步之後,飛身將萌萌推開。


    眼看磚塊就要砸到她,隻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被脫離了原地。


    下一秒,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磚塊落地,摔碎成了幾塊,濺起的磚石碎屑,也彈傷了近在咫尺的牛妍麗的臉頰。


    不過好在有驚無險,母女倆都平安無事。


    安雪鬆了口氣,走到萌萌麵前,抱起她,來到牛妍麗身邊。


    萌萌看著牛妍麗受傷的臉頰,小聲道:“媽媽,疼嗎?”


    “沒事。”


    牛妍麗搖了搖頭,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周萌萌說話的時候,朝著對麵的樓頂看了一眼,並沒有找到老頭的身影。


    她和安雪一起,把牛妍麗扶起來,就看到楊婕和交警隊長盧海炎跑了過來。


    “師姐。”


    “安隊。”


    “沒事吧?”


    幾乎是同時,楊婕和盧海炎一起發問。


    安雪攤開手,說:“就手掌磨了一下,皮外傷,沒什麽大礙。”


    她剛才拉扯繩子的時候,被勒破了手掌。


    楊婕看了一眼,又抬頭看向樓頂,就見起重機緩緩放下了之前吊著磚塊的繩子。


    起重機的司機快步來到安雪他們麵前,道:“對不起,警察同誌,都沒事吧?”


    “你們是怎麽回事?這些磚塊吊上去的時候,安全係數沒有保障的嗎?”


    起重機司機連忙解釋道:“不是的,這之前從來沒有出過問題,也不知今天怎麽了,這些繩子都變得這麽不牢固。”


    “對啊,我那裏也是,整車的鋼棍,都滾落在了地上,幸好沒壓到人,不然問題嚴重了。”


    一旁開貨車的司機也聞聲過來,吐槽著自己遭遇的情況。


    安雪聽了兩人的話,低頭朝著萌萌看了一眼,發現她有意避開自己的視線,便對著楊婕說:“把牛妍麗和萌萌帶到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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