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東省公安廳。


    今天,風和日麗,碧空無雲。


    省公安廳懸掛著碩大國徽的門口,一名40歲的中年男子,正默然站立。


    守衛在警亭的值班民警,在看到他的身影後。


    上前詢問。


    “這位同誌,我看你站在這裏將近半個小時,都沒有動彈了,請問是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


    年輕的民警許是剛剛參加工作,語氣之中,並沒有居高臨下的氣場。


    一張稍顯稚嫩的臉蛋,顯得樸素與憨厚。


    中年男人好像並沒有聽到他說話。


    依舊是呆呆站立,麵無表情。


    隻是從眼眸深處,似乎能看到諸多複雜的情緒。


    “同誌?這位同誌?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嗎。”


    年輕民警見狀,猶豫了一下,帶著關切之色,輕輕搖了搖男人的手臂。


    男人從混亂的思路之中,清醒回過神來。


    他深深看了一眼年輕民警。


    “你不認識我?”


    這是他開口而出的第一句話。


    年輕民警明顯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看男人。


    隨後老實的搖頭:


    “不好意思啊,同誌,我不認識您。”


    “有意思。”


    男人微微一笑:“我在這裏站了這麽久,你是第一個上來對我表示關切的人。”


    年輕民警有些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幫助公民是我們應該盡的義務,您可以將您的訴求告訴我,找不到地方的話...”


    年輕民警拉開警服的拉鏈,伸手從懷裏掏去。


    中年男人能夠清楚看到,年輕民警內襯裏洗得發白的襯衫。


    在他的注視下,民警掏出了一遝圖紙。


    從裏麵抽了一張出來,遞給了男人。


    “這是我繪製出來,省公安廳的各個接待機構的地圖,如果您找不到路,可以參照上麵的方位。”


    男人默默將圖紙接了過來。


    目光深邃的看著,年輕民警將剩餘的圖紙,放回了內襯之中。


    “這些圖紙,都是你自己手繪出來的?”


    中年男人終究還是沒有按捺住好奇心。


    他看著上麵整齊的排線,以及端正的標注字體。


    再次確認了一遍。


    “是的,是我繪畫出來的。”


    年輕民警憨厚一笑,“省公安廳占地麵積太大,我剛剛參加工作,也有些找不到路。”


    “所以就自己給自己繪製了一張圖紙。”


    “後來啊,我被分配到了值班室,經常發現很多來辦事的百姓們,也存在著和我一樣的情況。”


    年輕民警撓了撓後腦勺,羞澀笑道:


    “所以,我就多繪製了一些,給像你一樣需要幫助的人,提供精確的路線。”


    在中年男人深邃的目光注視下,年輕民警腰背依然挺立得筆直。


    “這樣,也能讓老百姓節省不少的時間。”


    “嗬嗬,真是有意思啊...”


    中年男人低聲輕笑。


    他看了看手裏的圖紙,揚了揚手,認真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我?”


    年輕民警笑著擺手:


    “這位同誌,名字不重要,你還是趕緊去辦事吧。”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用肯定的語氣道:


    “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民警猶豫了一下,本還是不想說出來。


    但在迎上他堅定的眼神之後,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之下,說出名字來:


    “我...我叫程度。”


    “程度...你,很好。”


    中年男人念叨了一聲這個名字。


    看上去,似乎是想要將年輕民警的名字,深深記在心底。


    “不過,我可能並不需要你的這份圖紙。”


    男人一邊笑著,一邊將圖紙折疊好,收入了口袋之中。


    “不需要?”


    叫程度的年輕民警愣了一下。


    “對啊,不需要,因為以我的身份來說,漢東省大大小小的機關單位,哪一個我沒有去過?”


    中年男人搖著頭,似乎在某一個瞬間,徹底下定了決心!


    他抬起了頭,深深看了一眼懸掛在大門上的閃耀國徽。


    深吸一口氣,抬腿朝裏麵走去。


    “記住我的名字...”


    他腳步略微一頓。


    在程度疑惑的目光下,淡然開口:


    “我...叫趙瑞龍。”


    趙瑞龍?


    程度臉上露出迷茫之色。


    這個名字,他從來沒有聽過。


    是什麽很了不得的名人嗎?


    “嗬嗬。”


    趙瑞龍看到他的表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


    “程度啊,你很好,你非常的真誠,這麽多年以來,我真的見得太多太多,在我麵前搖尾乞憐的人了。”


    趙瑞龍感慨一聲:


    “他們平日裏,都是裝得人模狗樣,出門在外,必定是要八抬大轎,吆五喝六。”


    “我也見過,無數人在我麵前,故作清高,表現出不為五鬥米折腰的高風亮節。”


    “甚至裝得真誠、坦然,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說到這裏,趙瑞龍又轉身,走到了迷茫的程度跟前。


    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些人呐,都是帶著一副精心製作的麵具。


    實際上呢,在麵對我給出的誘惑跟前,一個個都保持不住本心!”


    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露出了貪心無比的模樣!


    當然。


    有一個人,是一個例外。


    那就是祁同偉!


    當初在臨海,他麵對權、錢,乃至於女人。


    始終不動聲色。


    不為所動!


    對比起來,麵前的這個程度,好像還真的有一絲...


    當初祁同偉的影子?


    想到這裏。


    趙瑞龍用強調的語氣說道:


    “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用真誠將我打動的人。


    你,很好。


    非常好。”


    在程度愈發古怪的目光注視之下。


    趙瑞龍沒有再繼續多說。


    眼前的這個年輕民警,並不認識自己。


    因此在這裏說得再多,也都是對牛彈琴。


    況且。


    從程度方才的內裏搭配來看。


    他隻是一個家境貧寒的人。


    當然也接觸不到自己所說的,那些所謂上層人物。


    “行了,我先進去了。”


    還趙瑞龍瀟灑擺了擺手:


    “如果有緣分的話,想必我們在不久的將來,應該還是能再相見的。”


    “再相見?”


    程度表情古怪。


    這個中年男人...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個有精神障礙的人。


    先是和自己說了一通稀裏糊塗的話,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然後又說什麽,有機會能在不久的將來相見?


    不久的將來?


    莫非他...是犯了什麽事不成?


    程度突然想到什麽,語氣嚴肅起來:


    “趙瑞龍同誌,你究竟要辦什麽業務?”


    趙瑞龍的身影,在暖風之中逐漸變得模糊。


    但柔和的風兒,依舊還是帶來了他輕飄飄的回答——


    “去經偵總隊,自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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