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荷包裏的老鬼,從薑雲揚把寫有自己生辰八字的符紙拿出來的那一刻,就感覺整個魂魄一輕。


    到後來小滿滿把那個在骨灰裏的人物小像給拿出來,一直都神清氣爽。


    就連一直躲著的粉色雙截棍,他都想去給它擦擦灰,隻是在踏出一隻腳的時候,又默默縮了回來。


    原因無他...那個粉色雙截棍看上去就是能一棒子打死一隻鬼的樣子...


    那種躍躍欲試地感覺,一直持續到小滿把整個骨灰盒塞進小荷包之後。


    原先老鬼隻隱隱約約有一種感應,打量著這個莫名其妙被小滿塞進來的骨灰盒。


    “嗯...”老鬼和一眾魂體觸摸不到實物,隻能圍繞著這個骨灰盒轉圈圈。


    “哪個鬼那麽倒黴?”吊死鬼把自己的那根繩子彎成一個麻花,幸災樂禍道:“被小滿給刨墳了。”


    老鬼也呲著一口大黃牙,用手肘捅了捅屌絲鬼的胳膊,眼睛往上一瞟,偷偷說:“那個小女娃,玩得一直很變態...”


    “今天刨了人家墳...明天牽著人家魂...”


    直到看到那骨灰盒上麵熟悉的花紋,尤其是那缺了一個很小的四角之一...


    倒吸一口冷氣,整個鬼蔫巴巴地愣在那裏...


    一股被自己遺忘了十幾年的記憶,突然就被老鬼給想起來了。


    他死的時候,還沒有火葬跟骨灰這麽一說...


    那個時候,有條件的都挖個坑,給自己做一副壽材,埋到地裏頭,享子孫供奉。


    沒有條件的是就拿草席一裹,同樣埋起來,立個碑。


    而老鬼自己早早就備好了自己的壽材,不打算給家裏的孩子添麻煩。


    偏偏自己的死的時候,是去地裏幹活,看到一個女人在那個地頭上哭的那叫一個慘。


    沒忍住那該死的惻隱之心,想著太陽剛剛下山,自己身上這身陽氣,沒什麽好怕的。


    就上前去打算看看是誰家女子,把她給送回去。


    走到跟前的時候,才發現那女子身上穿的戴的,都不是一般人家能供的起的。


    心裏估摸著是哪家的有錢小姐,跑到山裏玩,給走丟了。


    輕聲說道:“姑娘,你是誰家娃娃啊?”


    那姑娘還是不回頭,幹完農活的袁德文專門把手在衣服上擦幹淨以後,才去拍人姑娘的肩膀。


    “別怕,伯伯不是壞人。”


    袁德文就站在那裏,等了一小會兒,那姑娘還是在嚶嚶嚶地哭。


    原本老鬼還沒有注意到,隻以為這個姑娘哭的聲音太過於淒慘。


    定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他也就順勢坐在了那個姑娘身邊,歎了一口氣,抽出自己懷裏的旱煙,吧嗒吧嗒抽了起來。


    “姑娘啊,你要是有什麽難處,就跟伯伯我說一聲,伯伯能夠幫到你的話,肯定會幫你一把的。”


    “我們現在人民的生活都好起來了,不要在田地裏哭,萬一招惹上個什麽東西,多嚇人,對不對?”


    “收拾收拾情緒,跟伯伯走好不好?”


    那個女子的哭聲停了一下,但是袁德文仔細一聽,那女子在大口大口地吸氣。


    還時不時地發出些陶醉的感歎音。


    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女子的側邊一眼,袁德文隻覺得那女子看上去,不太像是個人...


    察覺到這一點,袁德文的旱煙抽得更起勁了。


    順便不著痕跡地在不斷往後退著。


    那女子像是察覺到了一般,又開始小聲啜泣著。


    在田地裏,尤其是太陽下山之後,她哭的聲音顯得更加詭異。


    夜幕籠罩著田野,四周有風吹動莊稼的沙沙聲。


    那像鬼一樣哭的聲音幽幽響起,像是剛從泥土深處冒出來一般。


    尖銳的聲音劃破了田野的寧靜,“咿——呀——”,那聲音如同破舊的風箱被一雙無形的手拉扯著,每一聲都拖得長長的...


    恐懼在空曠的田地裏肆意蔓延。


    同樣也在袁德文心裏蔓延著,幾乎是占據了袁德文的整個心髒。


    隨著風聲,那聲音像是一個迷失在田野中的孤魂野鬼在哭訴著自己的悲慘命運...


    “嗚嗚嗚”的哭聲夾雜著“啾啾啾”的怪異叫聲,就像無數雙冰冷的手在玉米稈或者稻穗間穿梭...


    莊稼葉被攪動得沙沙作響,袁德文不由得想起來,這整個鎮上,被小鬼子給占據了。


    發生的死亡人數不在少數,那時候,最外麵的幾座山,幾乎有一半都是被鮮血給浸染了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袁德文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打算悄摸給跑了。


    遠處偶爾傳來幾聲夜梟的叫聲,與這女鬼哭的聲音相互呼應...


    讓整個田地都籠罩在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氛圍之中...


    隨時都會有恐怖的東西從黑暗的田壟間竄出。


    袁德文警惕地盯著那女子的背影,直到到了田地邊上的那條路,並且已經看不到女鬼的時候,才鬆了一口氣...


    緩緩拍著自己的胸口,打算一走了之,結果才轉過身。


    坐在田地邊上哭泣的女子,就站在那裏,直勾勾地看著袁德文...


    如同一個從深淵爬出的幽影...


    那身紅白相間的衣裳...


    還有背後那個通紅通紅的小枕頭...


    袁德文回想起在記憶中的一瞥,那是一個日本女子才有的服飾,叫什麽...和服...


    身形飄忽,和服的長袖和下擺隨著她的移動而輕輕搖曳,卻聽不到半點衣物摩擦的聲音。


    整張臉也因為是正麵麵對著袁德文,袁德文才看清楚,那女子的臉整張都是跟白麵刷過了一樣。


    白的不像一個大活人...


    偏偏那臉蛋子上又有兩團紅的跟人扇過一樣,一點都不好看。


    所以袁德文分析,這有可能是個日本女鬼。


    這真是老太太鑽被窩,給爺氣笑了。


    那僅剩的一點恐懼,就那樣丁點不剩,目不斜視地擦過那女鬼的肩膀,趁機吐了口舌尖血在女鬼的身上。


    本來想吐到女鬼的臉上,奈何她飄走了,隻吐到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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