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詩拿出大姊給的泥哨,重重一吹,尖銳的哨鳴聲在林中響起。


    原本目光呆滯的村民們瞬間清醒,他們恍恍惚惚中感覺自己剛才好像做了一場夢。


    不少人在這大熱天的,竟覺得背後發涼。


    他們想要從別人那裏尋求安全感,卻發現周圍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驚懼不安。


    一時間,林子裏寂靜無聲,像是所有能發聲的生物都被扼住了喉嚨。


    他們都知道,剛剛的情況不對勁!


    “這這這…”許宴禮想起曾經鏢師們講的玩笑話。


    這恐怕是不祥的預兆!


    如果不是剛剛那道哨鳴聲,他們就會徹底迷失在夢境裏,再也無法走出這九天山脈。


    “走,我們快點走出九天山脈!”


    許宴禮在前麵高呼,帶著許家村馬不停蹄的往前走去。


    村民們現在也怕得要死,隨著村長的呼聲,跟著村長便一股腦的往前衝。


    呂芳芳已經站不穩,她最怕的便是精怪,如今她是靠在牛車上,被芩詩緊緊抓住,才勉強不摔下去。


    這時人們的心理防線被擊垮,倒也沒人注意到一個兩歲不到的孩子,如何會有如此大的力氣。


    當第三次走回他們清醒的地方時,許家村的人哭聲一片,許宴禮也頹然了,他們被困在這裏了!


    芩詩卻看得清清楚楚,許家村的人一直在原地打轉。


    隨著村民眼中第三次到達清醒之地,那盜米者的麵容完全變了樣。


    尖嘴尖臉,寬額大耳,臉上長出了密密麻麻的紅色毛發,手裏還在不停抓糧食,死命往嘴裏喂。


    出現了!原來是一隻狐狸!


    在一片惶恐不安的氣氛中,芩詩冷眼看著隊伍最後的那個人突然倒地,沒了聲息。


    隨之消失的是纏繞在其身上的黑線。


    這是因果,芩詩不欲插手。


    之後便是一道快得讓人看不清的火紅影子,從盜米者的身上激射而出,消失不見。


    這讓親眼見證這一幕的幾個人不寒而栗,被嚇得魂不附體。


    這時,一張紙突兀的出現在空中,飄飄蕩蕩的停留在許宴禮麵前,上麵寫著“直走”,落腳“農神”。


    許宴禮如獲至寶,精神大振,捧著紙喊道:“農神給我們指引了,我們直走!”


    “農神!”有人重新燃起希望。


    “農神!您果然沒有放棄我們!”有人感激涕零。


    “走!”許宴禮這一聲“走”中氣十足,像是有了底氣。


    許家村的人重整旗鼓,一鼓作氣的直往前走。


    跟著許家村的人也被這一幕震驚,渾渾噩噩的跟著許家村的隊伍。


    直到半個時辰後,最後一人踏出九天山脈,火辣辣的太陽光照耀在身上,所有人才如釋重負,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許宴禮回望九天山脈一眼,心有餘悸,帶領村民迅速離開這片地方。


    他不明白為什麽精怪會找上他們,難道真如那鏢師所說,有的精怪貪婪成性,不僅要供奉,還要人的性命?可是他年輕時跟著鏢局走這條路,也是供奉的一把米啊?


    許宴禮搖了搖頭,不再多想,這世上不可知的事情多了去了,顧好許家村就是他最大的能耐了。


    況且,他們有農神庇護!


    農神!不少人在心中默念著,並對農神頂禮膜拜,許下了一生的信仰。


    這件事成了許家村的忌諱,每次談起這件事時,就會以“九天山的那件事”代替。


    與之相對應的,是對農神熱切的虔誠信仰,人人都頌揚農神,認為農神無所不能,是世界上最慈善最厲害的神,每家每戶都請識字的人雕刻農神的牌位。


    那張帶有“農神”落腳的紙,已經被奉為神物,村長仔細珍藏著,有重大活動才會請出來。


    落到芩詩這裏的信仰之力純粹了不少,淡淡的因果纏繞住芩詩和許家村。


    今日已經是戰亂的第五日,鄭國早已攻破幽城,正圍困寧城。


    趙國也不遑多讓,已經攻下兩城。


    禾國內部,兵變尚未解決,麵對敵國的攻擊,朝廷大臣還在為派誰領兵爭論不休,每一方勢力都想把這個功勞攬在自己頭上。


    而皇帝,仍在後宮之中紙醉金迷。


    西部和西北部邊界上的老百姓,要麽被敵軍屠殺,要麽舉家逃亡,這個範圍還在不斷擴大。


    今年異常的天氣,導致禾國一半地區的農業深受打擊。


    農民是一個國家基層的力量,也是人數最多的群體。


    現在禾國如此多的農民沒了生計,他們中不少被迫做了流民、土匪、仆役…


    禾國已經從內部腐爛,搖搖欲墜。


    可這些,從不被那些上層權貴放在眼裏。


    就比如眼前。


    “我家買下人,男15以上,女11以上,一人十斤黍米!”


    “來來來,買人口了,多大都要,價格好商量!”


    “我春華樓買童女了,要長相標誌的,300文一個!”


    ……


    穀城外,像這樣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這些賣兒賣女,或者自賣自身的人,不僅僅有從西麵逃過來的流民,更有穀城治下的老百姓。


    可想而知,就算沒有戰亂,禾國也撐不了多長時間。


    “哎呦!大兄弟!這是你閨女?”隨之濃烈的脂粉味撲鼻而來,猶如實質的眼神上上下下掃射著芩詩。


    “阿嚏!”芩詩率先打了個噴嚏。


    “好好好!是個嬌嫩人兒!”滿臉脂粉,穿金戴銀的女人眼神裏閃過勢在必得,瞧這小丫頭的骨相,是個極品貨色,長成了起碼是個頭牌!


    雖說小了點,可有些大人物就好這口。


    她不等許豐田說話,張口便喊價:“大兄弟,500文,怎麽樣?”


    許豐田瞬間臉黑,哪裏來的瘋狗?


    不客氣道:“你誰啊?張口閉口要給我錢的,你這婆娘,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我告訴你,別肖想爺,爺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芩詩嗬嗬笑,跟著學舌:“得不到的,男人!得不到,的男人!”


    許豐田笑著拍了拍閨女的腦袋,而春華樓的張媽媽則臉色陰沉,她沒想到這個泥點子如此不識趣。


    但張媽媽轉頭又想到了即將到手的搖錢樹,忍了忍心底的不屑與憤怒,牽了牽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嗬,大兄弟開玩笑了,你要是不滿意價格,我們好商量,這樣,我再加200文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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