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你重說,我給你個機會你重新理順了再說!”李二撐著扶手整個人一下子躍了起來,以一種不似這個年紀人應該有的速度,衝到了報信的大太監陳琳麵前。


    話說陳琳跟著李二也有多年了,急人之所急,需李二之所需,這一直都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陳琳並沒有像是其他人那樣恐慌,僅是小小地後退了半步,彎下腰,又將剛剛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陛下不好了,裴宣雲自刎於大理寺牢房之中,他,畏罪自殺了。”


    之前還很熱鬧的太極殿一下子就靜了下來,靜地可怕。李二他們才剛剛製定好方針啊,沒想到就這樣被一個畏罪自殺給頂住了。


    李二帶著一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這時唯有已經跌入深淵的陳宇,還在思考著。


    “不太對勁啊。陳公公,鬥膽問您一句,您說的自刎確定是自刎嗎?就是那個拿著小刀,朝著脖子‘餓!’的那個自刎?不是被誰親了一口?”陳宇的問話讓本就麵無表情的陳琳,更是麵色一黑。


    什麽就叫‘餓!’?怎麽就親了一口?!陳宇的那溝溝壑壑的腦回路,已經讓在場所有人的大腦都停機了,尤其是配上那手舞足蹈的動作。不去後世的動物園,給人家當猩猩都有些可惜。


    見陳宇是越說越沒邊際了,旁邊繃著臉的好盆友魏征,趕緊替他捏起了汗。


    “既然陳公公說了是自刎,那就一定是自刎!你想問的是,為什麽犯人會在牢房當中拿到刀具吧?這問題你不該問陳公公,能解釋這問題的隻有小老頭身後這位了。”說著,魏征往外挪了一步,剛剛好,露出了後麵麵色有些青白的孫伏伽來。


    要命咯!


    孫伏伽心裏直叫喚,但他該做的可一樣少不了啊。見李二那一百k鈦合金狗眼突然射來,孫伏伽趁著對方還未說話之際,上去就是一躬身。


    “陛下!臣知罪!臣但請先行查明是何人膽敢私通大理寺,之後再請陛下治罪!”身為老關係的孫伏伽這麽一彎腰不起來的樣子,著實是壓死了李二的話頭。


    還能說啥呢?直接將人撤了?皇帝身邊還有各世家的探子呢,更甭提孫伏伽了。


    不過李二是不說話了,這可不代表陳琳就是個傻子!但凡是李二身邊的人,能將情報報給這小心眼兒帝王的。那都是有著一套完整的查詢軌跡,也就是說,你走到了哪裏,哪裏又斷了,怎麽斷的全部必須要知道。雖然短短時間不會讓人查出那麽多為什麽來,可李二的習慣就是,你要說出你盡力了。


    陳琳跟著一彎腰,在李二身後放聲說道:“陛下,如今業已查明,是獄卒李孝利,將藏於褲管的刀具帶入了大牢。並以借口支開了另一名看守獄卒,行了此等事情。”


    聽後的李二微微點了點頭,又一次看向了低著頭的孫伏伽。


    下首位的孫伏伽當然懂什麽意思了,趕忙答道:“回稟陛下,大理寺重案犯需過審時,是要在大理寺牢獄內呆著的。按律規定,輪班時間為三個時辰一次,一日四次,一次二人。如有事故發生,需上報寺丞,事態嚴重繼層級向上報請。”毫無停頓的一遍流程走下來,起碼看得出來孫伏伽還是十分敬業的。


    若給了一般人,就像程咬金這樣的,你讓他背一下軍中條令試試!老一輩兒的可能還記得,現在新加入的保證一問一個準兒!


    咱們閑言碎語不要講,講一講,如今李二麵色發了黃。


    本來這家夥還想著能自己來探查一番呢,結果經過陳琳這麽一說,好嘛,難題給你孫伏伽算了。


    “伏伽,此事朕允你了。明裏的先告一段落,明日張貼告示告知全城,你自己擬表吧。但查詢這刀的來源,必須跟上,朕要在年節之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否則,你就回河北老家吧。”說到最後,某戲精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孫伏伽則滿臉的決心,更是將腰彎到了腳底板上!


    唯有那該配合李二演出的陳宇卻視而不見,擺明了一副別逼一個最愛你的人即興表演的樣子。


    “嗯?你有什麽意見,趕快說。”看出陳宇的不以為然後,李二表現的還是十分大度,至少問了一句。


    陳宇這邊老樣子,隻是之前豐富的麵部表情有些卡,現在單單剩下了無語。


    “哦,沒事陛下,我就想著,多可憐的一家子哦。全員死翹翹,丟下一個吃奶,哦剛剛斷了奶的可憐孩子。還崩壞了倆門牙,滋滋滋,不容易啊。想來以後是隻吃回奶去咯。”那語氣啊,沒法兒形容,硬要說的話就是酸唧唧。


    李二一下子就給陳宇逗樂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他翹著小胡須,張嘴就噴向了陳宇。


    “陳妖精!你七八歲沒斷奶啊?哪門子就還要吃奶了?不就是想要補償嘛,你小子就不能好好說話是吧。若要就趕緊提,不要拉倒!”好嘛,這回陳宇又多了一個外號,陳妖精。


    還別說,跟他義父的名字接近了不少。不過陳宇顯然是比程咬金要好做人多了,他嘿嘿一笑,翻臉就答道:“陛下,沒毛病。這樣吧,您給他父親搞個官兒啥的當當,然後這小子再蒙上點餘蔭。到時候咱滿大唐還不都說陛下仁慈的?誰要敢不說,我陳宇第一個踢他的屁股!”


    對於陳宇這種‘耍賴我最強’的樣式,李二還真吃。晃了一眼另外兩隻,見他們都沒什麽說法,於是乎李二張口了。


    “將謝廣坤的墳遷回來,移至長安城外烈士林園。追封謝廣坤為振威校尉,賞百金布......算了,你財大氣粗你來吧。追封其妻......”


    陳宇眉頭微挑,有些忐忑道:“額,象牙山?”


    “什麽地名兒,特追封謝氏烏郡夫人。其子,智勇雙全,勇氣可嘉,特封陪戎校尉以示嘉獎。”一長串說完,李二眼睛轉向身後。


    待命著的陳琳趕忙一禮,順口答道:“陛下仁慈,老奴這就去辦。”話音一落,那操勞的老太監已經弓著身退出了太極殿內。


    至於其他人也還想拍上一個馬屁的時候,李二卻擺了擺手。輕言道:“都去辦事兒吧,將那人查出來再來見朕。陳宇,你不準再亂發文章。安心去操辦軌道列車,朕欲要雪化之時,正式啟動此事。”


    陳宇彎了彎腰,算是應下了李二那不切實際的想法。


    李二如果說修路,待春天到來的時候能好,陳宇倒還有幾分信的。修鐵軌可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不說別的在陳宇規劃之內,鐵軌首先就要用最短的距離。這麽算下來沒兩三個月能算好了?這還是因為熱氣球的速度光環加持了呢。


    有氣無力地‘嗯啊’了一聲,陳宇就跟著那三頭大汗一同走出了那恐怖的太極殿。


    “陳宇,軌道列車真有那麽神奇?陛下還從沒有為一件事情這麽急躁過呢,就算是打突厥的時候他都憋了很久。”三人關係都不錯,李靖也就甩開腮幫子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可陳宇卻並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微微一笑,故作高深地答道:“軌道列車一開,大唐集團的身價立刻翻倍。您啊,請等著後悔吧。”個中詳情隻有陳宇知道,但卻不妨礙這三位開始幻想了。


    隻可惜,陳宇的得意隻是到了門口,就如那剛剛的鵝毛大雪般煙消雲散了。


    ‘布穀,布穀布穀!’


    另外三人沒有任何反應,剛到宮門口的陳宇立刻一回頭,正好看到了牆角處那一雙滴溜溜轉的眼睛。心知有事兒的他當下也不耽擱了,與三位鞠躬行禮,在接受了孫伏伽的一句道歉後,陳宇邁步朝著小巷子走去。


    朋友許久未見,首先要做的就是一個擁抱!陳宇七扭八拐隨著那身影一直到了角落處的小馬車內,不待那人再說什麽話,陳宇一個擁抱就已經上去了。


    “辛苦了綠毛,害你失去了家業,如今還麻煩你做這等危險的事情。”確實,就欠人情債來說的話,陳宇欠的最多的無疑就是眼前的綠毛了。


    綠毛的過去大家都知道,這小子孤身刺入了突厥內部,後來一度跟著突厥小王子疊羅支顛沛流離。每一天過的都是擔驚受怕的日子,他的膽子也就是那個時候給鍛煉出來的。再後來家沒了,寄居在胖子的王府當中,一直操心著大唐集團的種種事情,過的也都不如表麵看起來那般順暢。


    直到昨天,陳宇通過親衛秘密給了綠毛一封信。這封信其實是陳宇想要做的事情,他一直想回去查探一下現場,總覺著有什麽遺漏。但卻因為身份問題,遲遲沒辦法動身。


    恰好綠毛的輕功不錯,張亮那逃跑大王的兒子,當然錯不了。陳宇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


    二人好一頓親密過後,陳宇並沒有說過多感謝的話語,而是定睛看向了綠毛。從他來找自己這樣子來看,應該是查出了些什麽。


    事實也正如陳宇所想的那樣,綠毛張嘴便說道:“屋內已經破壞殆盡了,我查探了一番出了一些細小的玉佩碎片外,並未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陳宇點了點頭,等待著綠毛的下文。


    “但是,在謝氏圍牆後麵的一戶人家後牆上,我找到了這個。”說著,綠毛從手中拿出了一節麻布。而就在這麻布的上麵,已經蹭上了不少黑褐色的血塊。


    認出此物為謝氏衣物碎片後的陳宇,麵容一下就嚴肅了不少,捏著手上的麻布,陳宇並不避諱地開始分析了起來。


    “根據目擊的村民說的話,當日裴宣雲確實是去了謝氏家中,而且時間挺長的。過程中是否有打鬥就無從得知了,不過看那玉佩碎片的話,應該打了。但大家一致都說裴宣雲是從院門出去的,之後就快速離開了謝家。再然後我們就到了現場,中間沒有太多的空白時間。那麽,可以直接排除裴宣雲尋凶殺人的可能性。我們又不可能,那答案隻有一個咯。”


    “真凶根本就隱藏在謝氏家中!待裴宣雲這白癡出示了在場證明後,就將謝氏殺了!”綠毛無縫銜接了陳宇的話,單刀直入點明了二人的猜想。


    但陳宇這時候又有些疑惑了,他輕輕搖了搖頭,皺著眉思考道:“可,那不是與謝氏有過節的裴宣雲殺人的話,又為什麽要殺無名無財的謝氏呢?!而且,不論從時間,還是凶狠程度來看,這家夥都非等閑之輩才是。想不通啊!”


    陳宇想不通,綠毛也一樣疑惑不已。但二人足足猜測了一刻鍾,數十條可能性都說出來了,都被一一排除。


    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又一次回到了起始點。撞在牆上的二人明顯有些不甘心,陳宇沒說話,綠毛倒先吭聲了。


    “我再看看現場,不行的話我先去打聽打聽,有沒有什麽長安的能人異士當時不在城中,或者索性已經逃跑。”看到這一幕後的陳宇能說什麽呢?唯有感謝了。


    陳宇感動地點了點頭,抬手按在了綠毛的肩膀說言道:“謝謝了兄弟,對不起了兄弟。”


    綠毛則比他想象的要堅強很多,或者是早已過了那段心結。微笑著的他狠狠地搖了搖頭道:“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我很喜歡做正事的感覺。為民也好,為了陛下也好。我覺著,這是在還我家欠下的債。以後等還完了,我就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尋一房美人,過過那悠哉的日子。”說話之間,綠毛不自覺地翹起了嘴角,整個人的精神麵貌都為之一振。


    “哈哈!到時候我做你鄰居,再叫上胖子!不過啊,估摸著他家比較吵,全是各國佳麗啊!”說著說著,二人已經笑成了一團。


    在這一片歡聲笑語當中,那之前的凝重、疑惑也蓋在了各自內心深處的角落。


    本來陳宇還想著請綠毛回家吃飯呢,但卻被綠毛拒絕了。他想要先查案子,畢竟事情出在陳宇身上嘛。就這樣,二人再次分別。陳宇重新回到了大街上,繼續低調著往城外走去。


    與來時有些不同,如今隻要是個長安人,都開始聊謝諧的故事了。一路走,一路聽。全部都是說孩子可憐的,當然也有一些憤憤不平的人在小聲議論著裴氏如何長短。


    可惜都是些過時的消息了,陳宇也就全當故事來聽聽罷了。可就在他不以為意地要出城門時,耳畔卻傳來了一道不一樣的聲音。


    “陳將軍還真是命好啊,怨不得他就閉門不出了呢。”“啥意思?命好和閉門不出有什麽關係?”


    陳宇聽後也是微微一怔,接著無聊地笑了笑,可接下來對方的話卻讓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嗬嗬!你想啊,如果那日如若陳將軍走的稍稍快一點的話,那打起來的不就是陳將軍和裴宣雲了嗎?”


    “你就淨扯淡吧,裴宣雲去那都是意外。聽說他也欠了一屁股債,當天是追債的問他要錢,他才去找謝氏麻煩的。再說了,陳將軍何等了得,如裴宣雲敢招惹與他,那不情等著抹脖子呢嘛!”


    這兩句話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陳宇當時就站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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