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道非的麵,唐諾把進山後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之後對中年男子眨眨眼,示意快提帶他修行的事。


    見道非一襲道袍,中年男子上前拱了拱手道:“這位道友,在下蘇子陌,此乃小女蘇素,冒昧到此,多有打擾還望見諒。”


    看著眼前這個體態肥胖之人,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的靈氣波動,以凡人的眼光,能在茫茫人海相中唐諾和趙小虎兩個頗有修行天資的弟子,不知是運氣還是實力,蘇子陌對此頗為好奇。要知道普通人中,一萬個能有一個有修行資質的已經不錯了,而要像唐諾和趙小虎那樣,可以自己修煉出靈力來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蘇子陌溫文爾雅,態度溫遜謙和,道非見狀也不托大,起身回應道:“原來是蘇道友,在下道非,特意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蘇子陌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口道:“在下偶遇道友兩個愛徒,相聊之下甚至投緣,見其天資聰慧,異稟常人,埋沒在這山野之間可惜了,故而想帶其修行,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哦?這樣啊。”


    聽了這話,道非不急不慢的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抿了一口,整個過程神情淡然,看不出心裏在想什麽。


    “道友有何疑慮,不妨說來聽聽。”蘇子陌開口問道。


    道非沒有回話,繼續喝著茶,蘇子陌見狀並未再催促,而是手一揮,地上冰雪抬升,片刻之餘便形成了一張冰霜構成的方桌。


    “道友手中的熱茶可否給在下來上一杯。”蘇子陌笑著道。


    右手再次一揮,蘇子陌身後的冰雪構建出一張椅子,他大大方方的坐下,與道非隔著冰桌相對而視。


    看到眼前的一幕,趙小虎目瞪口呆,其震驚程度不下於唐諾初次見到少女禦空飛行的時候,之前他還一直擔心對方是騙子,內心猶疑不決,但看到這手禦物構型之後,目光瞬間變得火熱起來。


    “小諾,你看、你看、你看......”用手指著蘇子陌,趙小虎興奮的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看到了,別一驚一乍的,仙人正在和師父說話,你小聲點。”唐諾沒好氣的道。


    “哦。”


    瞪大著眼睛,趙小虎趕緊用手捂住嘴,模樣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見到冰桌在眼前形成,道非的表現有點出乎意料,他依舊喝著茶,鎮定自若,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小諾,怎麽感覺師父今天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像以前的樣子了。”看著道非的反應,趙小虎在一旁小聲耳語道。


    “嗯,是和以前不太一樣,感覺有點高深莫測的味道。”唐諾摸著下巴回道。


    拿出一個茶杯,道非斟上熱茶,用手推到蘇子陌麵前,平靜的道:“蘇道友,請。”


    接過茶杯,道非的淡定讓蘇子陌也頗感驚訝,一路走來,他識人鑒物的閱曆也是相當豐富,然而眼前這個肥胖的中年人,明明一介凡俗,但看在眼裏,竟然有一種霧裏看花不清不楚的錯覺,通過觀顏察形,甚至無法洞悉出對方的任何想法。


    “難道他有什麽可以屏蔽窺探的寶物,又或者修為境界遠超於我,我甚至感受不到他的一絲的氣息,又或許....”抿了一口茶,蘇子陌內心思量著,臉色不由的凝重起來。


    “蘇道友不用妄加揣度,貧道隻不過一區區世俗凡人,沒你想的那麽複雜。”道非言道。


    “哦,是嗎?”


    放下茶杯,蘇子陌雙眼一眯,立即警覺起來,對方能一眼看穿他的想法,這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蘇道友不必如此嚴肅,你我同為修道之人,貧道之所以能揣度出你內心一二想法,是因為我們彼此走的路不同,這就好比走獸不懂飛禽的翱翔,飛禽不懂走獸的奔跑,是一個道理。”道非搖頭笑道。


    “道友何意,蘇某不解願聞其詳。”蘇子陌內心仍然保持警惕。


    “很簡單,道友修的是術與法,評判高低講的是修為,貧道修的是心,講的是境界,所以你看不出我的想法,就如我看不出你的修為一樣,因為我們彼此路數不對。”道非解釋道。


    聽了這話,蘇子陌表情一愣,這麽多年來,這樣的見解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想要反駁,卻又覺得對方所言甚是有理。


    “按道友所說,修心也能大道有成?”


    蘇子陌有些疑惑,在他的認知裏,術與法的提升才是大道,修心隻不過起輔助作用。


    “大千世界,道法萬千,何以分之大小,所謂大小,隻不過是按人心意願的一個排名。再則道者,即路也,隻要心向遠方,路自然就在腳下,修心又有何不可。”道非解釋道。


    “不錯不錯,道友所言甚妙,不同之道在不同人心中有著不同的分量,怎可以大小來衡之,是在下眼見狹隘了。”拍案而起,道非的一語讓蘇子陌恍然大悟。


    抿著茶,細細體味著道非的話,蘇子陌突然放下茶杯,又皺起了眉頭。


    “道非道友可曾想過,人生在世匆匆數十載,若一味修心,如何打破生命的桎梏,突破壽元去改寫自己的命運,追尋心中的大道。”蘇子陌疑惑的道。


    “人各有命,上天注定,所謂的改寫命運,蘇道友又怎知不是命運安排的一部分呢。”放下手裏的茶杯,道非接著道,“蘇道友可知,在這山林之間有一種菌,朝生夕死,終其一生不知有夜;蟬,春生秋死,終其一生不知有冬;相傳天地間存在一種神樹,名為大椿,八千萬年為春,八千萬年為秋,即便如此悠久漫長的生命,但在滾滾的曆史河流中,最終也消散於無形。所謂的壽元,和這茫茫天地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麽。追求更高修為,打破生命桎梏,無外乎是為了看到這世間更多的風景,然而風光無限,任你如何來看都會有所遺漏,到最後還不是塚中枯骨,留給後世之人的不過是一個名字,又或者一段評說。”


    蘇子陌修行數十載,道法有成,道心堅定,以現今的心性,縱使天塌地陷,都難以引起心境起伏,然而聽完道非的一番言論後,他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甚至隱隱對自己堅持的大道之路產生了動搖。


    內心觸動極大,蘇子陌起身抱拳,對著道非恭敬作揖道:“道兄今日之言,蘇某醍醐灌頂,徹底受教了。”


    在修仙的世界裏,不熟識之人見麵都以道友稱呼,冠名以兄,通常是宗門內排資論輩,以先入門者為長,以示敬稱,然而此刻蘇子陌稱呼道非為道兄,可見是打心底裏認可道非,承了他的指教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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