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開始逐漸微妙,視線不自覺地向外麵瞥去。


    “別害怕,我是搭乘血龍秘密進來的,沒人知道。外麵也有龍血裔看守,有異動第一時間就會示警。”


    莫蘭一直在觀察卡魯克大使的表情,知道對方內心已然意動,但仍然畏懼以納特為代表的國家聯盟。


    “想想看,社會中的上層階級是不是總轉嫁風險給下層?國庫收入不足就加稅、生意不好就克扣工資開除員工?你信不信等幾天帝國給我們的戰敗賠款也將分攤給他們的民眾?國家亦是如此,小國們應該團結起來共同發展,而非被大國要挾挑撥不停內鬥。”


    “我過去是莫雷王國的財政大臣,結果和貴國發生了摩擦後,帝國不但不解決,還故意擴大矛盾,變相讓莫雷放棄土地,導致直到現在莫雷對卡魯克都是仇恨狀態,浪費資源下了很多絆子。估計你們也報複回來不少吧?”


    大衛的臉微微一紅,他出身卡魯克的政治世家,知道一些內幕。


    當時不知是誰匿名送來了一份文件,裏麵是莫雷開墾地的詳細地圖和兵團防守分布。


    送上門的肥肉自然不能放過,正好當時國內在帝國文化的影響下,大批民眾試圖偷渡離開,社會怨氣程度不停加深,和莫雷摩擦正好可以吸引大眾視線。


    結果就是加大了和莫雷的矛盾,卡魯克不得不將本應用來發展的資金撥到預防間諜和修築防線上。


    這些都是無法產生經濟效益的,半交戰狀態讓他們的壓力苦不堪言,莫雷還對其限製了糧食出口,卡魯克不得不花更高價錢從帝國處進口。而帝國的糧食全是從莫雷低價買入的,過了一把手價格要翻六倍。


    到這一步誰都反應過來是納特人在背後搞鬼,但國力懸殊讓一切都自然而然發生了。


    看著陷入沉默的大衛,莫蘭再接再厲:“我翻了史料記載,三百年間莫雷和卡魯克共計發生衝突七次,平均每幾十年就會發生一次導致兩國陷入冷戰,耗費大量資源用在防範敵人上。而經濟趨勢圖告訴我那一段時間都是某一國發展進入了高峰,準備厚積薄發蛻變的時刻,每次都被打斷你不認為太湊巧了嗎?”


    大衛知道莫蘭的意思是帝國從中作梗,但他很清楚這一切都不可違背。


    “抱歉,我無法做出決定,尤其是你們摧毀了托卡斯要塞,用可怕的原始手段殺了數萬我軍俘虜後,國內的報紙早就宣傳開了,和你們合作就算有一定收益,短期的危害之大絕對是不可承受的。”大衛仍舊搖頭,不願意和埃爾秘密合作。


    “沒問題,來日方長,我隻是來釋放一下善意而已。”莫蘭舉帽告別,悄然離開了。


    “太瘋狂了!和惡龍作伴!”卡魯克大使喃喃自語,重新坐到了簡陋木椅上。


    ......


    “如何?”


    莫蘭回來後,等著他的埃文等人便著急問道,阿爾維斯和希爾則麵無表情坐在一旁。


    “不行,那家夥還是很忌諱和非人類政權合作。”莫蘭搖頭,“甚至都不願意聽聽我們的計劃,他說‘在托卡斯的原始殺戮’是什麽意思?”


    阿爾維斯想了想,隨後冷漠說道:“哦,當時錘龍急需血肉,我就把那幾萬俘虜給它們當作了軍糧。”


    這一個答案讓現場眾人麵麵相覷。


    “咳咳,好吧,為了勝利一些犧牲在所難免。”莫蘭咳嗽著翻過了這一頁。


    “不過經濟問題是發展的重點,現在埃爾的人流還是太少,我們最好爭取到一定的移民來國內,而這需要那些大資本或政府公開宣布入駐,這樣普通民眾才能產生信任從而流入。”


    莫蘭一攤手:“可在名聲上我們完全臭了,和約簽訂後再不可能出現掠奪人口的情況出現,今後怎麽辦?”


    雖然軍事上獲得了勝利,但輿論方麵埃爾已經進入了臭水溝。


    這導致他們無法獲得活水進入,閉門造車很容易陷入困境。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紛爭平原。”阿爾維斯皺起眉頭開口,“不要老是抱著人族一家不放,要開眼看看整個大陸!在莫雷平原和那幾個國家死磕沒有一點前途,北上征服那片無主之地才是正道。”


    莫蘭聽完後緊抿著嘴唇:“但我認為要高速發展必須和人類諸國合作,最好打消他們的敵意,在輿論場裏投入資金挽回我們的聲譽,讓所有人知道埃爾是一個和平國度。而不是一直靠戰爭去賭博,這隻是國家的狀態之一。”


    “然而我們就是靠戰爭才獲得的現在和談機會!”阿爾維斯忽然大聲,“我承認自由貿易開放流動會讓經濟繁榮,但直接鬆到底是絕不可接受的!應該保持中壓程度,杜絕和外國過於緊密,否則敵人必定會在掌握了我們弱點後發動突襲戰爭!”


    “愚昧!”


    莫蘭的稀疏的花白毛發一陣顫動。


    兩方的分歧在這一刻凸顯而出。


    阿爾維斯希望北上,用過人才幹和武力拿到那片無主之地,這樣埃爾將徹底穩定住政權。


    而莫蘭希望不要亂動,安心發展經濟即可。


    “算了,和談完畢再說吧。”最終雙方暫時歇火。


    隨後眾人一個接一個離開,希爾趁著黑夜默默來到了拉斐爾身前,告訴了他阿爾維斯和莫蘭的糾紛。


    “哦?他們都想到這麽後麵的事了?”


    拉斐爾盤旋著身體將自己龍瞳的閃光遮蔽住,若有所思說道。


    “你有什麽建議?”他問向希爾。


    赤鼠龍大統領低垂著眼簾:“我認為您無需考慮,因為這些都是二十年後的事,現在重點是一步步掌握住埃爾的根基。”


    它一字一句說道:“我會替您壓製掌握那些老油條,讓一切不致於脫離軌道。但有兩件事您務必親自掌管。”


    “哪兩件?”拉斐爾龍瞳金光憧憧。


    “大學校和間諜。”


    ......


    四天後。


    談判落下了帷幕。


    人類承認了埃爾的合法性,同時莫雷、卡魯克因戰敗割讓了大片領土出去,萊頓王國也必須在限時時間撤出巨龍總領。


    未來十五年時間內各方不應再次陷入敵對狀態,否則可以合理無底線攻擊任何敵方目標,實行任何野蠻手段。


    至於聯軍那十幾萬俘虜,拉斐爾當然不會釋放,而是準備拿去換物資。


    另外在莫蘭的極力要求下,諸國同意開放和埃爾的通商口,關稅問題到時候再說。


    “好了!這下我有足夠的時間了。”阿爾維斯看著正在簽字的莫蘭男爵和諸國代表,心中早已計劃的行動終於可以施行。


    接著各方開始撤離,拉斐爾結結實實打了兩天醬油,除了睡覺就是通過聯絡球詢問米爾魔斯擎山的狀況。


    一片混亂之際時,凱爾元帥悄然來到了歐賽羅特的身邊:“殿下,我回去隻能上書申請退休了,您認為帝國議會一定要廢掉我會是大皇子他們的計劃嗎?”


    納特皇帝似乎非常自信,將成年後的後代們分別安排到了重要崗位上,並給予一定資金和人脈,絲毫不擔心下一任皇帝將麵臨四分五裂的帝國高層。


    凱爾元帥所屬的家族並非傳統軍勳貴族,而是掌握了各大報社和印刷廠的新貴,和德盧卡家族這種軟性金融貴族一同投在第四皇儲歐賽羅特的麾下。


    而簽“和約”這種行為會讓一個人的前途直接斷裂,等於廢掉了皇儲的左膀右臂。


    “其實讓你來代表納特承擔責任是陛下的意思。”歐賽羅特彎著眉毛似笑非笑。


    “陛下?”凱爾大驚。


    歐賽羅特輕輕拍了拍潔白華袍上的灰塵,抬頭看向遠處的鐵甲艦:“沒錯,隻有我們這些身在其位的人才看得懂父皇的行動,那就是用盡一切辦法留住自己的皇位。”


    “啊?”凱爾元帥莫名其妙。


    “他一直是一個貪戀權位的人,大哥是第一皇儲,他怕眾多家族和大資本商人們為了各自的未來都去押注大哥,導致自己的權力受到損失。所以才將二哥和三姐還有我都賦予了權柄。”


    “看似我們掌握了很多帝國資源,但實際上都不足以登基為帝,他才能穩坐高台。”歐賽羅特的臉上浮現出了既惡心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凱爾越聽額頭越冒冷汗:“殿下,您對我說這些幹什麽?”


    “因為我有事想求你。但你得絕對保密。我怕你會因為好奇去打探內容,引來本可以避免的災禍。”歐賽羅特的聲音陰如細刀。


    “這......遵命。”凱爾不得不站直發出誓言。


    ......


    傍晚時分,埃爾的眾人早已撤離完畢,而帝國一方則還在收拾行裝。


    主要是歐賽羅特帶來的那幫工匠和法師太慢了,宮廷花匠聲稱要花一整晚才能將那群嬌貴的花蓓完美移栽。


    “唉,什麽時候才能走啊?”


    鐵甲艦上的水兵們無聊地聚在甲板上靠著欄杆看著地麵,那裏皇儲的仆從們正在慢條斯理地拆卸房屋。


    “為什麽第四皇儲要親自來呢?這不是惹得一身臊嗎?”其中一個水兵發出了疑惑。


    “小聲點!”他的同伴低聲嗬斥,隨後解釋起來。


    “我聽說是因為陛下的打壓,歐賽羅特殿下的勢力發展太過迅猛,不僅壟斷了帝國全境的文化產業,還把手伸入了軍部......”


    “這麽說他是為了主動避嫌?”


    正說著,一聲嘹亮的鷹鳴聲劃破了冷清的場景。


    水兵們連忙回頭,發現獅鷲起落點上的兩位獅鷲騎士穿戴好了厚實嚴密的飛行袍,正打算升空離去。


    那兩頭獅鷲神威非凡,明亮的金眸炯炯有神,人性化地向看來的水兵們微微鞠躬示意。


    “這麽晚都要外出巡邏嗎?”水兵們看到認出了這兩頭獅鷲隸屬帝國軍方而非皇儲私產,因為它們身上披甲的圖案是仰天長嘯、足踩獅蛇的漆黑雄鷹,這是納特國的標誌。


    兩頭獅鷲很快就起飛消失在了火燒雲般的黃昏中,水兵中的一位少尉疑惑地起身離開。


    “想去哪裏啊?”


    忽然凱爾出現在了他們身邊,攔住了那位少尉。


    “向您致敬!”


    水兵們整齊地立正朝凱爾行軍禮,隨後少尉大聲報告:“我想去值班室看看今天的巡邏時刻表!”


    “那有什麽好看的?”凱爾故作生氣:“我這趟回去估計就退休了。為了緬懷幾十年的軍旅生涯,所以特別舉辦了一個表演活動,就在主炮塔那邊,台子都搭好了,都跟我過來!誰不來就是對元帥無禮!”


    一聽有消遣放鬆的活動舉辦,一眾水兵都歡快地高呼“元帥萬歲”,隨後就在凱爾的鼓勵下勾肩搭背離開了。


    那名少尉雖然心思很細膩覺得獅鷲忽然巡邏有蹊蹺,但無奈職介太低,隻好遵從命令和同伴一起去了。


    凱爾處理完這些水兵後鬆了一口氣,看了看獅鷲離開的方向正了正軍帽同樣離開了。


    ......


    兩尊獅鷲騎士一路直衝雲霄。


    他們很快來到了雲層之上,那裏已有第三尊獅鷲在等著,身穿的竟是歐賽羅特的白色飛行袍。


    空中不便言語,三名騎士通過手勢交流一番後便分散離開,一開始的兩名獅鷲騎士中的一位獨自繼續北上,藏在雲層上的第三位則直接返回。


    那名離開的就是歐賽羅特。


    他要求凱爾安排信得過、嘴巴嚴的自己人配合。


    先暗中安排自己進入鐵甲艦的飛行艙內,再秘密外派出一名獅鷲騎士替代自己在空中飛翔。


    接著在元帥發出的命令下外出夜間巡邏,這時替代自己的獅鷲騎士就可以回歸了。


    再加上他讓凱爾舉行活動吸引全員官兵的目光,更加可以掩人耳目,白甲獅鷲的回歸也能讓皇帝安排在軍中秘密監視自己的人打消疑慮。


    迎著吹來的刀割般寒風,歐賽羅特竟然直接將護眼罩摘掉,神色中顯露出的是與平日示眾的慵懶姿態完全不同的決然和冷酷!


    “赤龍,你就是我現在陷入困局的希望!”


    他此刻就要冒著極大風險孤身進入龍潭虎穴。


    “皇家最是冷酷無情,別人看來我這個第四皇儲擁有著財富、地位、容貌一係列美好尊貴的事物,但我知道加洛林一族同族屠戮有多嚴重!”


    歐賽羅特無懼寒風直刺自己的眼眸,駕馭著從小養大得坐騎直衝而去,速度之快仿若流星。


    “父皇已經察覺到了我的計劃,德盧卡、凱爾均被打壓,相信大哥他們也參與了其中......真是愚蠢,他們不知道讓我上位大家都可以繼續享用富貴活下去、讓父皇一直待在上麵我們隻能活一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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