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大摞紙張被隨意扔下,舍納趕忙一一接住皺著眉頭看起來。


    “回去吧,等著你的好消息。”拉斐爾將腦袋轉到了另一邊趴了下來,不想再和舍納說話了。


    見赤龍這副模樣,舍納隻好忍聲吞氣抱著材料緩緩離開。


    四周重新陷入了沉寂,除了在龍訓練場邊緣角落待命的近衛們,拉斐爾獨自一龍躺在這片仿佛世外桃源的溫暖草場小憩著。


    但沒多久這寧靜的場麵就被打破,“嘎嘎”的鳥叫聲從高空傳來,一道黑色的迅影疾馳而下。


    拉斐爾睜開了自己的龍瞳,暗金色眼珠中反射出了那隻名為福金渡鴉的暗影。


    福金停在了那根向前凸出的龍角上,鳥喙啄了啄自己的羽毛整理了一番後便用蚊子般的低音敘述起了此次外出的所見所聞。


    “龍議會沒有異動?”


    拉斐爾聽完後琢磨了起來。


    不論是人類的進攻還是莫雷舊貴族的算計其實在他心裏都隻是小打小鬧,就算真的全麵潰敗也可以承受。


    因為時間,龍的壽命悠長又頑強,他自己還有一千七百年可活。


    而再興盛的人類家族王朝也不過隻有幾十年的最強時刻,那之後必然陷入衰落和分裂。


    屆時拉斐爾再重新降臨大地開始複仇,無論領地還是世俗權力都將回歸。


    隻有他的同類,那群同樣壽命長久的龍才是最大的威脅。


    “看來這群家夥真的不急,也許它們能等上幾百年再出手,那時我能頂住嗎?”


    拉斐爾心裏知道無論普利斯派還是保守派,對於利益的追求都是相同的,不過一個是進取掠奪,一個是守成已有。


    不過自己已經慢慢向外掘開了一個口子,自己的同胞必然會通過這點朝外開始擴張。


    然而拉斐爾想自己霸占一切,已經到嘴裏還有就在嘴邊的肉怎麽會讓出來呢?


    雙方的衝突是必然發生的,不過如今人類仍然體量巨大,不論是哪一方於其發生衝突都吃力不討好,埃爾的這點小地盤實在不夠看,赤龍占了不讓出根本無所謂。


    “未來我一旦成功擊敗人類,和龍議會的關係必然加速惡化,它們會從背後捅我一刀,現在我也許能做點什麽預防。”


    拉斐爾將福金接了下來放置再龍爪上,並用銳利的爪尖輕輕撫摸著它的黑色羽毛,心裏盤算著今後的時局變化。


    可以預見的是在人口暴漲的現今時代,無論其中的各族生命如何行動,那總體的欲望、或是說維持生命自身所需的能量在不斷加大。


    而穆大陸隻有這麽大,土地已經在魔法技術的提升下被利用到了極限、山脈中的礦產也幾乎開掘完畢、大海河流的資源也在不停被開發,這一切終究會到一個臨界值。


    那時無論種族、勢力、思想的劃分,所有生命都會被卷入隻為一個東西而戰————存活。


    “混亂總是向有序傳播,而有序無法向混亂傳播,這是古龍的箴言。”拉斐爾隱約感覺這個世界已經來到了闕值,巨大的災難即將發生。


    這是自然的規律,不是誰能阻擋的,就像教會典籍中的諸神黃昏,每個事物包括神自身在內,早已被注定了結局。


    “要回去一趟,除了給舍納捎實驗材料外順便接回娜娜,還有就是看看我的同胞們在策劃些什麽。”


    拉斐爾猛然站起,福金拍打著翅膀飛向了遙遠的南方。


    ......


    “你要離開?”


    擎山之頂,龍學院遺址。


    阿諾德推到了正在玩的堆城堡遊戲,詫異地看向自己的摯友。


    “沒錯,並且我希望你能帶我回你的老家,因為我想向龍語賢者致歉,過去我衝撞冒犯了他不少,現在幡然醒悟了。”拉斐爾的長尾不著痕跡地掃開坍塌的巨石塊說道。


    “嗬嗬,小拉斐爾,你又有什麽陰謀詭計?”


    老火從另一旁慢慢爬出打趣問道:“致歉?我看著你長大,你和時服過輸?”


    “我親愛的舅舅,你也許老得該執行遠飛儀式了,我們從不願意在這裏自然死亡留下屍骨對吧?”


    拉斐爾陰惻惻回答,語氣充滿了威脅和不善,絲毫不在乎對方是自己的長輩兼血脈親戚。


    “這才對嗎!”老火根本沒有生氣,“你看現在自然多了。”


    阿諾德小心翼翼說道:“拉斐爾,你如果想見我父親我可以為你引見,不過他可能在龍議會裏很難出來。”


    “我知道。”


    無視了老頑童一般的老火,拉斐爾轉過頭來:“我可以到龍議會裏麵對他表達歉意,作為被長期資助的對象,進出那座建築的權力應該還是有的吧?”


    阿諾德點了點頭讚同了這個說法:“好吧,那麽你準備多久出發?”


    “不急,你要先陪我去趟娜娜家。”


    “娜娜!?”


    阿諾德吃了一驚,這才後知後覺拉斐爾和娜娜已經結為伴侶了,而自己到現在都沒見到藍龍。


    “你還不知道嗎?”拉斐爾頓了頓,將之前一切都說了出來。


    金龍越聽眉頭就皺得越深:“原來如此!”


    他的亮金龍瞳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怒氣和暴戾:“你說的那個人類長什麽樣子?有什麽具體信息嗎?”


    “你要去找他報仇?算了吧!我都沒想過在數億人類中挖他出來。”拉斐爾哈哈一笑。


    “我是認真的!”阿諾德此刻格外嚴肅,一絲不苟的態度讓赤龍想起了幼時對方花了幾十年幫自己洗刷冤屈的樣子。


    “嗯.....我隻記得其中一個女性有很特別的藍色長發,莫蘭那個老小子告訴我這是一個古代遺民的種族,叫做錫蘭。”拉斐爾無所謂回答道。


    “現在紛爭平原可能還有殘留吧。據說,他們來自遠方的大海。”


    阿諾德將這些一一暗記到了心裏:“知道了,那麽我們出發吧去找娜娜。”


    “明天再走,我還要安排一些事。”拉斐爾滿意地扇動翅膀起飛,他隻是來找個幫手一起回去而已。


    除了為自己掩護進入龍議會打探消息外,也許還能幫助說服狄露絲那頭綠龍。


    “嗯。”阿諾德敷衍回答了一句,內心已經完全沉浸在赤龍所提供的信息中了,甚至忘了問妮可那頭金龍在哪裏,自己好幾周沒見到了。


    ......


    埃爾城內。


    狼人阿努比斯此時下定了決心,正在前往王宮的路上。


    邪翼傭兵團此時已經是人心渙散,因為阿努比斯根本沒有回紛爭平原的意思,甚至讓傭兵團內的那些小朋友進入了埃爾大學校內與世隔絕,傭兵們毫不懷疑這群家夥畢業後將是那頭赤龍的鐵杆親信,和邪翼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了,估計還恨不得剿滅這個組織。


    然而這一切都是作為團長之一的阿努比斯一手策劃。


    在希爾和阿爾維斯分別到訪後,它就隱約知道了自己的處境。


    那就是左右埃爾天平的一塊石頭。


    如果鐵了心要回紛爭平原,那誰也攔不住,拉斐爾估計很樂意看到他們走。


    但如果想留下,就必須加入一方勢力,不可能單獨存在因為沒有安身之本。


    目前大勢力劃分是兩方,赤龍和人類貴族。


    或者說是兩層級,掌握了武力和統治的龍裔們和廣大的人類們。


    盡管拉斐爾要強勢一些,但阿努比斯從自身利益出發,應該選擇投靠人類貴族。


    第一是因為他們之前有合作基礎;第二是人類體量較小,自己加入後有一定話語權和自由,而赤龍那邊就顯得獨裁一些,可能自己就是個雞肋,甚至失去自由。


    但阿努比斯仍然決定加入赤龍一方。


    “帕拉丁說得對,雪中送碳不合理,落井下石才是正確的。”


    狼人想著黑教士對自己難得的忠告:“富有的,還要讓他更加富有可以敵國;貧窮的,要連他僅有的東西都要掠奪走。”


    總之就一個意思,誰強幫誰,加速弱勢方的死亡,到時候等強勢一方掌握了一切後變相擴大了利益空間,他隨隨便便就能分不少好處。


    長期來看,比加入人類貴族後拿出擋槍好多了。


    “更何況赤龍每天在大學校裏的演講說得很好啊!我老狼年輕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可惜實力太弱,根本統一不了紛爭平原為亞人各族帶來和平。”


    轟!!


    一道血色龍影從低空急速掠過!撕裂空氣的颶風咆哮掀飛了經過的一切。


    阿努比斯猝不及防之下瞬間就被吹走撞到了一棵大樹上,接著粗壯的樹幹被重重壓彎開了一個裂口。


    “嗯?有人?”


    拉斐爾注意到一個渺小身影被吹走了,立刻停在了半空想看看是誰。


    不是他認為自己的行為傷害了對方想道歉。


    而是現在是工作時間,赤龍想知道哪個混蛋在上班摸魚,拖慢埃爾的建設過程。


    “偉大的龍!是我啊!邪翼的阿努比斯!”


    狼人躺在地上仰頭看到赤龍緩緩飛進了自己,連忙不顧劇痛的背脊跳起來揮手致意。


    接著他反應過來了什麽,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打直行禮,高呼了一句“赤龍無上”。


    “是你啊......”拉斐爾勉強回憶起了當初被自己嚇得當場認慫的傭兵團,老實說要不是希爾天天在自己耳邊提埃爾被監視的各地情況,他早忘了這幫家夥了。


    “沒錯!我是特地來向您宣誓效忠的!”阿努比斯本來打算曲線投誠————先找矮人國王,委婉一點表示自己的態度。


    畢竟赤龍很難見,它的血裔眷族都摸不清其內心想法,委婉一點也有退路。


    不過現在直接撞了大運,當然當場表態了。


    “......”


    拉斐爾看著這個滿臉投機的狼人沉吟了起來。


    埃爾的具體事務幾乎都是人類在負責,希爾在嚐試滲透中,拉斐爾確實不知道自己收納了這股勢力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你去找希爾,它會告訴你該怎麽做。”


    最終,赤龍高冷著姿態扔下一句話後離開了,僅留下阿努比斯在原地吹風。


    “雖然被冷落,但決定的事不能改變。”它沒有因為拉斐爾的冷漠而放棄,開始向城內走去。


    ......


    第二天清晨。


    拉斐爾一大早就飛到了擎山頂峰叫醒了阿諾德。


    “該出發了。”


    “嗯?天都還沒亮啊.....”金龍揉著眼眶緩緩爬起,不願意解除包裹自己的溫暖護罩。


    拉斐爾沐浴在冬日的寒風中,一雙暗金龍瞳灼灼有神,龍翼上凝結了一層薄霜,身體周圍則不停升騰著白煙,那是被紅龍體內的過高熱量蒸發的積雪。


    現在已經開始飄小雪了,溫度來到了零下,這對於都喜愛熱天的黃金龍和紅龍來說是極度不舒適的。


    流浪巨龍會選擇冬眠睡過去,有條件的領主巨龍則將終日待在被龍語魔法塑造出的溫室裏。


    “我想娜娜應該很喜歡這個天氣吧。”阿諾德猶豫了一下,最終戰勝了自己的內心解除了魔法。


    “沒錯,還有那些喜歡待在高原的銀龍。”拉斐爾補充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體內熱量再度上升,周圍的雪花無聲之間便融化了。


    “走吧。”阿諾德給自己加持了數個龍語魔法減少寒冷對自己的傷害。


    兩條巨龍肩並肩朝著北方飛去,溫度隨之逐漸降低。


    “嘿!拉斐爾,我想起了很久以前。”阿諾德半路找了個話題開口。


    “?”


    “就是我們童年和青年時期啊,你和我到處冒險。在冬季的野外就像現在這樣拉我起床。”黃金龍想起了那些美好的回憶。


    拉斐爾卻無動於衷:“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你不得不否認那時我們的快樂是那麽純粹,一條河裏的魚都值得動手去捉半天。”


    “也許吧......”拉斐爾這次陷入了沉默,也許被這番話觸動了內心。


    “對了,你爪子裏抓的什麽東西?”


    阿諾德忽然注意到摯友的龍爪緊緊捏成了拳頭平放,似乎保護著什麽。


    “埃莫森的小玩意兒。”拉斐爾獰笑著攤開了爪子,裏麵是一個籠子,關著的則是當初那群倫琴納德精靈。


    “哦?你帶她們上路幹嘛?”黃金龍疑惑地問道。


    “有大用,我要她們帶我去個地方指路。”拉斐爾看著籠子裏瑟瑟發抖的精靈們無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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