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對於教會的態度曖昧不已,而人類文明的核心區域已經剔除了全能之神的崇拜,改為信奉世俗君權,察拉汗自然如此。


    阿庫尼爾亞斯不是密探或憲兵,所以不會在乎別人是否思想變質。


    他回憶起在大圖書館裏翻閱教會資料,裏麵描述過“泰坦”這個東西。


    泰坦不是實物,它象征以凡俗之力對抗神靈,妄圖一己之力囊括世界的欲望,也是區分出“雄性”的概念。


    或者是:超凡之父。凡人通過修行可以抵達的物理極限,與教會主導的將精神體修行到極限所對照。


    “咳咳。”阿庫尼爾亞斯決定不談論這麽敏感的話題,萬一被某位國王密探竊聽到就不好了。


    “為什麽城內到處都是德盧卡的店呢?”他提出了這個疑惑,“那不是一家納特的商會嗎?貴國的王不害怕被商人掌控國家命脈嗎?”


    “可光憑我們察拉汗人可做不出那些複雜的機器啊。”老板聳了聳肩,“那種按一下就可以遠程攻擊的鐵筒、能在平地拋射打幾公裏的炮、還有耐熱耐寒的軍服,檢測天氣的儀器,想要這些就必須用鷹幣。”


    “可我們的牛羊才值幾個錢?隻能引入納特商人,收取他們的商稅攢起來去買。”


    阿庫尼爾亞斯隱約覺得這雖然有道理,但似乎察拉汗被坑了。


    “對了,最近更離譜了。”


    老板忽然想起來了什麽,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紙放在桌子上。


    阿庫尼爾亞斯看了看,這紙的質感很柔軟,長方形,上麵繪有複雜玄奧的花紋,一隻金色巨鷹正昂揚著翅膀聳立在中間。


    “什麽東西?藝術畫?”他茫然不解。


    “不,這是錢,能值十分之一的納特金鷹幣。”


    “錢?”


    阿庫尼爾亞斯難以置信一張紙片能當錢花,這東西掂量起來非常輕,不可能摻有多少金子在裏麵,在帝都時也沒有見過這種東西。


    老板接著解釋:“聽納特皇帝說為了方便攜帶,所以才發行了這種東西。每一張紙固定對應十分之一的金幣,十張就可以去他們的銀行換整個,我們相信納特的信用,所以就接受了這種支付方式。”


    “哦,原來如此......對了老板,這裏有沒有一家叫‘龍鱗武器店’的商鋪?”他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順口問出了此行目的之一。


    “有啊,就在米特爾大道十三號。”老板點頭回答,“您要去買收藏品嗎?那裏號稱是用龍的鱗片製成的刀劍,不過我聽說是用蟒蜥獸代替的,畢竟真正的龍哪有那麽容易控製住挖鱗。”


    “謝了。”


    阿庫尼爾亞斯站起了身:“請把食物送到房間裏吧,我在那裏吃。”


    “祝您晚安。”老板識趣地讓出通道。


    ——————


    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來到了米特爾大道十三號,龍鱗武器店招牌上又是熟悉的龍翼銘徽。


    “有人嗎?”


    推門而入,店裏異常冷清連燈都沒開幾盞,但暖氣十足說明是有人的。


    “您好。”


    一個穿著厚夾襖的中年人忽然從深處的櫃台下探出腦袋,看到有人進來立刻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


    “一看您就是一年都有假期的闊人,到米特爾旅行怎麽能不帶點什麽東西回去呢?我們武器工藝店是德盧卡旗下的,那些收藏品都是由煉金大師細心雕琢,還有魔導級法師加持了華麗法陣在內,特效非常酷炫。”


    “不,我......”阿庫尼爾亞斯想解釋自己的來意,但中年商人已經從牆上取下了一柄蛇形彎刀。


    “冰紋龍刃,用察拉汗出產的極品馬革鋼製成,傳說古獸人帝國就是用這種材料做成的武器橫掃大陸。我們在刃口添加了一點龍牙保證削鐵如泥,刀柄還有四個機關可以這把刀附上魔法。”


    他立刻示範了一下,拇指扣動了某個暗閥後,冷峻如寒峰的蛇形刀身上浮出了火焰的紋路,閃爍之間顯得異常絢麗。


    “隻要170枚納特金鷹幣,或您用金鷹票支付也行,那樣的話就是1700金票。要知道馬革鋼可是察拉汗王的禦供,屬於嚴禁出口隻能內部消化的奢侈品。您買了回國後,在宴會或聚會上給朋友們展示是多麽得體。”


    中年人搓著手極盡微笑推銷著,阿庫尼爾亞斯穿著的是馬拉大法師送給他的衣袍,識貨的人可以看出這件衣服出色的魔力抗性和不菲價格。


    “170金鷹幣?我記得帝都普通人周薪平均1.5個金幣,這得不吃不喝兩年多才能攢夠這麽多錢。”


    阿庫尼爾亞斯心中暗嘲貧富的差距,因為必定有一定市場才會讓這家店鋪存在。


    “好了老板!我不是來買東西的!”他大聲打斷了對方絮絮叨叨的推銷,隨後拿出了德盧卡的木盒。


    “有人委托我把這個東西送來,你認識吧。”


    中年人的微笑逐漸冷淡收斂,最後露出了冷酸的真麵孔。


    他略帶遲疑地接過木盒,之後直接打開。


    下一刻,中年人臉色驟變!“啪”的一聲將木盒蓋住了,隨後抬頭用驚恐的目光看著阿庫尼爾亞斯。


    “你......怎麽了?”


    “不,沒什麽......嘿嘿......”中年人尬笑了幾聲,但臉上扭曲的肌肉和瞳孔中閃爍的奇怪光芒都讓阿庫尼爾亞斯疑惑不已。


    “那我走了。”


    他不好奇其中的秘密,完成托付後就可以再次上路了。


    “等等!”


    中年人忽然開口,隨後便發覺自己有些刻意為之,無聲張合著嘴唇著急想著借口。


    “?”


    “我......我想感謝你帶來這個東西......不知道你來米特爾辦什麽事?遠來即是客。我在這裏也算半個本地人,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都能幫上。”


    阿庫尼爾亞斯不是傻子,對方古怪的態度和含糊說辭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必了。”他婉拒說道,隨後大步朝著門口走去,中年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那高大魁梧的壯漢離開後,趕忙丟下木盒關店離開。


    ——————


    “木盒裏究竟是什麽東西?”


    阿庫尼爾亞斯回去的路上摸不著頭腦,他沒有在機車上好奇打開,信用和誠實在他心中還占了很重的分量。


    回到旅店,他便計劃要離開這裏,從東門出城直奔獸人神廟。


    “我以前隻在紛爭平原和獸人戰鬥過,完全不清楚裏麵的情形,軍方也從未宣傳過。”一想到未知且必然凶險的前路,他心中一緊。


    “不過我也和獸人曾拚命搏殺過,起碼自保的力量還是有的。”


    他心中暗自打氣,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了喧囂聲。


    “怎麽了?”


    阿庫尼爾亞斯從打開二樓窗戶探出頭,就發現幾匹漆黑壯馬正急促穿行在街道上,沿途的商販和行人猝不及防紛紛躲閃,隨後對著一路的塵煙破口大罵。


    “那種馬,好像是魔獸吧?”


    他小時候在收養自己的卡爾莊園內曾見過那種馬匹,渾身漆黑如夜,肌肉虯勁非常壯實,頭上長了兩對彎角,是生活在北地的一種魔獸。


    接著房門忽然傳來“咚咚咚”敲打聲,阿庫尼爾亞斯轉身開了門,隻見穿著甲胄的騎士站在門外,渾身散發的熱氣徐徐蒸騰著。


    “這好像剛才騎馬的人。”他心裏想著,對麵的騎士則掏出了一則告示:


    “你好,旅人,抱歉現在米特爾由於緊急事件要封城,你在此期間如無必要,切勿隨意上街,留在屋子裏。”


    “啊?”


    阿庫尼爾亞斯愕然,隨後連忙追問:“為什麽?”


    “無可奉告。”騎士冷酷轉身,準備通知下一間房。


    他立刻下樓,旅店的大廳裏人們正圍在木桌旁議論紛紛,有些人還站在門口望著遠方一家家發出通知的騎士。


    “老板!”此刻他隻能求助這裏的純土著請教了。


    “難道有獸人掠奪來了?不應該啊!”


    老板也露出了困惑之色,顯然這種情況幾乎從未出現過。


    “以前米特爾也遭受過餓得發瘋的獸人進攻,但那時國王會身先士卒動員我們前去守城迎戰,我爺爺年輕的時候也上過城牆去射箭,不可能讓我們留在屋子裏不出去。”


    “而且草原上有一萬我們的驍悍騎士遊蕩在各個要塞間,都是以前納特人修的,堅固非常、不可能被全部拔出,況且之前一點獸人的風聲也沒有。”


    阿庫尼爾亞斯隱約感覺不對勁,但他最終還是沉默地點點頭,叫了大份晚飯後回到了房間。


    ——————


    入夜,一條繩子悄然從旅店窗戶縋下。


    阿庫尼爾亞斯警惕地看著周圍的動靜,慢慢滑了下來沒有一點聲音。


    住宿和搭夥食的錢已經放在了房間內的桌子上,他放了一枚莫雷銀幣,價值絕對超過應付的錢,算是對老板熱情的一種回報。


    他從帽子裏釋放出了幽龍,騎乘在背上劃過天空來到了東城門。


    “不知道為什麽要封城。”


    阿庫尼爾亞斯沒多想,準備直接從空中飛走離開。


    倏!


    城牆上一顆光球忽然冉冉升起,隨後在半空炸開,散落飄浮的光粒將整片空域照得亮如白晝!


    阿庫尼爾亞斯瞬間暴露在了原地,他還沒反應過來,兩束來自空中的弩炮彈就洶洶來襲。


    幽龍敏捷地躲開了這兩道攻擊,這時阿庫尼爾亞斯才回過神自己被發現了。


    “可為什麽有軍團在這裏攔截?難道有敵人竊了密?所以才封城要抓出間諜?”


    這是他唯一想到的解釋,自己被當成了間諜阻擊了。


    “真是一點都不順利!”


    這時兩條獅鷲自高空閃電般俯衝而來,騎在背上的騎士不斷按下弩炮發射鈕釋放著能量束,從沒當過空軍的阿庫尼爾亞斯一點沒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即將被命中,咬牙試圖用女神祝福硬撐。


    然而瞬息過去,他沒有遭受一點傷害。


    幽龍這時展現出了可怕的戰鬥意識,似乎提前計算好了彈道和獅鷲的飛行軌跡和速度,轉動著虛幻蛇身一晃就躲開了,這讓阿庫尼爾亞斯不禁想起了那條僅憑風力變化、靠肌肉記憶就躲開秒速五百米黑箭偷襲的惡龍。


    “幽龍不是交通工具嗎?戰鬥怎麽這般強?”


    他心中大驚,隨後趁著戰鬥空隙對下方的察拉汗騎士高呼:


    “我是莫雷人,不是惡龍的間諜!純粹是因為有急事才不得不冒險出城,請不要再攻擊了!我可以降落配合你們調查!”


    職業軍團中的獅鷲騎士作為泛用和可靠性最強的空軍,阿庫尼爾亞斯深知他們的多變和強大,不僅在大規模會戰中有壓倒性作用,這種小型巷戰更是王者。


    然而那兩位獅鷲騎士根本不理,如同死神一般沉默,但攻勢卻比毒蛇還狠辣,一招一式很快將阿庫尼爾亞斯逼入了空中死角。


    “怎麽不聽啊!難道察拉汗王下的是必殺令?連審問都免了?”


    他始終不敢掏出弩炮還擊,因為那可能招來一連串惡果,比如自己被擒後查出是莫雷士兵,這會不會導致莫雷和察拉汗交惡?給本就淒慘的莫雷王國再添一層寒霜。


    “等等!”


    在和其中一名獅鷲騎士擦身而過後,後者座鞍上那熟悉的龍翼銘徽如黑暗明燈點醒了他。


    “我記得察拉汗根本沒有空軍啊,他們根本培養不了獅鷲騎士!這兩個家夥是德盧卡商會的私人武裝?”


    他猛然將事件連成了一串,占據察拉汗財政收入大頭的德盧卡、魔獸業的霸主、忽然的封城還有那個武器店主的異常表現。


    這是一個他不清楚底細的陰謀,但毫無疑問自己是其中的受害者。


    “該死的商人!”


    反應過來後阿庫尼爾亞斯不再投鼠忌器,果斷掏出弩炮瞄準目標還擊。


    但這一擊自然而然打空了,空中的射擊技巧不比陸地,沒有一定知識基礎根本無法保證命中率。


    好在幽龍足夠曆害,始終能在兩方夾擊中找到生路,讓阿庫尼爾亞斯能堅持到現在。


    其中一位德盧卡獅鷲騎士忽然用閃光術有規律的連續閃爍了幾次,似乎在用密碼和同伴交流。


    下一刻他們再次合擊俯衝,幽龍依舊準備躲閃。


    然而獅鷲騎士們在臨近時猛地掏出了一瓶昏黃色的藥水,徑直扔了過去並迅速拉升高度對準目標射擊。


    幽龍急忙閃躲,然而這次鈾金光束卻是朝那兩瓶昏黃藥水而去,被外力瞬間擊碎護殼的藥水爆發出了廣域衝擊波,速度遠超幽龍的飛行力將其覆蓋進了其中。


    在仍未消散的光粒照耀下,阿庫尼爾亞斯和幽龍直直摔向了地麵,反震彈了一下後再無任何反應,不知是死是活。


    “東門,完成。”


    獅鷲騎士用鷹眼術確認後,掏出了聯絡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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