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芭芭拉有些吃驚,因為在目前的埃爾,盡管民眾的勞動報酬相對可觀,但開銷更大,因為大家都是一無所有,需要購置的東西太多了。


    “貸款買的。”老魯道夫解釋,“赤龍發布了公告,今年任何借貸行為均免除利息,而且隻要申請必定能通過。”


    “我覺得有些不靠譜......”


    芭芭拉搖頭難以讚同:“誰知道那條龍會搞出什麽新花招,也許它會悄悄做手腳,把借錢的人都變成自己的奴隸。”


    魯道夫聳了聳肩:“無所謂了,我已經一把年紀了,本來在老餐廳被龍息燒毀後便死了心,誰知道命運讓我繼續活到了現在。”


    說到這兒,芭芭拉忽然想起了什麽,湊近小聲說道:“對了,你的那個病怎麽樣了?”


    她指的是那精神癲狂的頑疾。


    “好多了。不知道為什麽,似乎在赤龍打贏了那場仗後就沒問題了。”魯道夫摸了摸腦袋,“現在好久都沒有再出現症狀,看來我那治療師老友的配的魔藥起了作用,改天我要好好謝謝他。不過他現在被大學校納入上崗了,那裏全封閉一個月才放風一天。”


    芭芭拉聽到那所大學校就有些惶恐不安,因為弟弟和妹妹回家後愈發反常,以前調皮活潑的淘氣勁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板一眼的走路、吃飯、說話。同時還把一張赤龍繪像掛在了家裏,沒事就瞻仰其上,眼睛中釋放著狂熱的光芒。


    “再見了。”


    最終芭芭拉對魯道夫揮手告別,沿著階梯進入了房門,這棟住宅類似公寓,長長的走廊上分布著每家每戶的正門。


    但本應無人造訪的家門前卻站立了兩名身形憔悴的中年人,他們一男一女,似乎很親近地靠在一起。


    芭芭拉本來隻是好奇誰站在自家門前,但仔細看清楚那兩人的麵孔後不由一滯,嘴裏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爸爸!媽媽!”


    那兩人聽到聲音後急忙回頭,下一刻便激動地衝過去和自己的女兒緊緊抱在了一起,親人間奇跡般的重逢化作點滴溫情滋潤著每個人的心靈。


    待他們釋放完感情後,芭芭拉抹著淚水驚喜地問道:“你們怎麽回來的?為什麽找得到我們的家?”


    她的父親,也就是曾經在擎山大礦內協助過希塔婭的礦工貝克後怕說道:


    “你不知道,那日龍擊退莫雷守軍後,便硬生生闖入了礦山,我們這些人以為末日將至,結果沒有火焰焚世,反而被當作了勞力押走了。”


    “在給它幹了近兩年的苦力後,也許那條龍覺得我們太沒用還吃得多,所以昨天把我們陸續釋放回了歐康堡,並且拿來了居民冊讓我們找親人住在哪裏。”


    芭芭拉邊聽邊喘氣,意想不到自己的父親直麵過惡龍,那承受的心理壓力該有多恐怖!


    “媽媽,你呢?那些貴族願意和你解除契約了?”


    她緊接著問向母親。


    “沒錯,親愛的孩子。”芭芭拉的母親撫摸著女兒的短發點頭,“他們重新招募了一批壯實能幹的仆人,我這種有哮喘背都打不直的就隻有被辭退了。”


    “太好了!真希望這不是夢。”


    芭芭拉這一刻感受到了無比的幸福,她敢說這是自惡龍襲擊以來最快樂的一天。


    一家人簇擁著進了門,女兒立刻去了廚房的隔間。


    那裏便是發熱爐所在,她從兜裏掏了一張一百麵額的赤龍票幣塞進了又寬又細的縫內,那個縫如吸麵條一般“吸溜”吞食了那張紙鈔。


    接著發熱爐指示燈亮了起來,現在這所屋子可以使用法陣調節溫度了,芭芭拉將安裝在牆壁上按鈕盤操作了一番,冷氣開始從天花板和地麵滲出,融化著酷暑的炎熱。


    她最後將一壺水放在爐子上,用火柴點燃了燒水,最後搭著梯子給大燈裝上了半塊鬆明石照明。


    “芭芭拉,你已經是個合格的妻子了。”母親看著這一切欣慰說道。


    “我可不覺得有誰會娶一條火龍治下的人類。”芭芭拉從梯子上下來後打趣說道。


    “誰說的?上麵是誰做王關我們什麽事?隻有不打仗,還不是嫁娶生子度過一生。”母親是個極度保守的人,並不認為世事的變動能對傳統生活有什麽影響。


    父親貝克則冷靜問道:“你弟弟妹妹呢?”


    “他們去上學了。”芭芭拉說道,“就是那四座最矮鍾樓的中間,是一個很大的學院區域,我們所有的孩子必須強製入學,而且一個月放一次,沒有任何假期。”


    “哦。”


    貝克點點頭:“你付了多少錢?”


    “呃,我記得沒付過一分錢,好像是免費的,不過畢業後的去向必須聽從執導,幾年內沒有自由身。”


    “學的什麽呢?”


    “煉金知識和軍事吧......聽說他們被當作士兵嚴格酷訓,完全沒有一點學院的鬆散自由風氣,簡直就是一個兵營。”


    貝克聽完後若有所思:“雖然我這麽說有些不妥,但這可比他們按以前的成長軌跡、變成一個農夫、礦工或幫傭好得多。”


    母親急切地打斷父親的話:“你在為那條龍說好話嗎?別忘了菲利普陛下可死在了它手裏。”


    貝克默然不語,接著感到了身邊涼爽痛快。


    “芭芭拉?這是......”他有些疑惑。


    “發熱爐,就是以前城裏的玩意兒。”女兒隨口解釋。


    “哦!這個我知道!”母親有些驚喜,“老爺們每一間房子都裝了這個,夏天送涼、冬天來暖,我不懂這東西怎麽弄的,但魔法這種上等人的東西終歸是好的。沒想到我們家也能有,我們家!”


    “對了,芭芭拉,這房子你借了多少錢購置的?”


    貝克忽然想起了這茬:“我被送走前忽然來了一群穿正裝的人送了一大堆紙,說是這就是錢了,不知道該怎麽花。”


    “我也是,老爺的管家結工錢時給了我一個皮包,裏麵就是一疊疊紙,我還以為是什麽和魔法有關的稀罕玩意兒.......”


    芭芭拉卻搖了搖頭:“用不著,免費送的。”


    “免費?”


    父母都震驚了,母親指著廚房問道:“那個什麽熱爐也是免費給的?”


    “對,不過想用得塞錢進去,一次一百,大概五小時就沒了.......”芭芭拉扳著指頭數著,“還有這張桌子和椅子,還有隔壁的床,都是我買的,價格奇貴。我還想再添一些家具,可惜最近食物很貴,每天的錢幾乎到手就沒了。”


    “哦!水燒好了!”


    她忽然反應了過來,急急忙忙衝進了廚房。


    ——————


    第二天,貝克從地板上醒來後稍微清理了一下麵容便出門了。


    他打算先去市中心登記自己的身份,然後去北郊的煉金廠找一份工作,因為這個家單靠芭芭拉一人維持顯然不可能,埃爾的能源和食物貴的出奇。


    路上是日常巡邏的糾察隊們,芭芭拉私下說他們是惡龍幫凶很厭惡,不過貝克倒沒什麽感覺,據報紙上說,納特帝國兩度派了皇子來議和,而埃爾官方對民間日漸鬆散的態度也說明了其已經完全掌控了局麵,不再懼怕動亂和叛逃者。


    貝克到老魯道夫的攤子上花了一百多赤龍幣買了三片烤麵包和兩塊肉餅,據說這是進口的所以這麽貴,埃爾的南郊還在清理鈾金汙染中,想重新開墾還得等到明年。


    “怎麽口感那麽熟悉?”貝克咬了一口麵包麵色詭異,這和他在龍領做奴工時的味道很相似。


    “不會是從那條龍那裏進口的吧?”他搖著頭心想,走了幾步花了一塊錢買了一張報紙邊走邊看。


    埃爾的新聞主要是宣傳赤龍的正義和偉大,其次便是通告全民最新政策,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


    至於民間的反對、抗議可以無視,因為誰都知道作為真正王者的赤龍可以完全不在乎他們的死活,它絕不會妥協反而會用力量鎮壓。


    想想讓帝國聯軍都戰敗的龍裔軍團就在十幾公裏外,民眾都還有歐康堡毀滅時的煉獄回憶,不敢有一絲反抗。


    “當局要征召擎山工人?重新進行開礦?”


    一則消息迅速吸引了貝克,這是他的老本行,而且當局對此包吃包住,薪水不菲還有獎金福利待遇,看起來非常重視。


    這讓他加快了腳步很快到了市中心的赤龍同行會。


    這是辦理埃爾身份證明的機構,同時每個埃爾民眾必須在這裏登記才能去工作或做商販,換句話說,它掌握了基層信息。


    人非常多,貝克於是開始排隊,但忽然他身前的一個中年胖女人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這誰啊?”


    貝克不認識這家夥於是沒有理睬,但那個胖女人頻頻回頭,讓他有些惱火,因為那眼神就像在打量一個物品,讓他回憶起了被龍血裔監工時的不好回憶。


    “貝克先生?”


    胖女人終於開口,但貝克發誓從未見過這家夥。


    “你是?”他試探著問。


    對方左右掃了一圈,稀少的狗頭人守衛正忙著維持擁擠人群的秩序,同時監督有沒有人蓄意不軌。


    “我和你單獨在擎山內見過,那時邪教徒正在城內活動。”一個聲音從他的腦子裏響起。


    貝克睜大眼睛回憶了起來,漸漸地一個早已壓在潛意識的人浮出腦海。


    “那個女密探!國王的人!”


    他不敢吱聲,拚命維持著自己顫抖的手,心裏祈禱那些狗頭人千萬不要注意到這裏。


    然而赤龍同行會裏人聲嘈雜,根本沒有誰注意到他倆。


    “我出現在這裏你應該心裏就有數了吧?我希望和你單獨談談。”那個聲音繼續響起。


    貝克此時心裏開始劇烈掙紮,他清楚密探這種組織絕不可能背叛其主,那麽也就是說莫雷王國仍沒有放棄推翻赤龍統治奪回失地的想法。


    雖然他是莫雷人,但更是個人。


    人第一要務是保全自己極其家庭的安全,然後是維持這個家庭正常運轉,再然後才是想一些其他追求。


    莫雷密探雖然名義上是自己人,但更可能是把自己拉入深坑的暗手,做一個密探下線絕對不會比做赤龍臣民舒服。


    “想想看曆史上是否存在外族統治人類的先例?”密探的心聲再度響起,“一條龍怎麽可能和人產生共情?別幻想了,那些房子、錢都是用來迷惑的,和龍為伍的結局隻有絕路一條!現在做出你的貢獻,將來我們的子孫就可以更早回歸正常秩序,而不是被有鱗族奴役。”


    貝克仍難以表態,他很難就此作出抉擇。


    “我知道你被現在還過得去的生活所迷惑了。這隻是惡龍為了防止叛亂釋放的煙霧,千萬不要被蠱惑,你們的自由、權力均沒有保障,它甚至強行收監了所有孩子。你真的認為那是義務教育嗎?不過是人質罷了。”


    貝克被這麽一說不禁有些羞愧,因為他的確有就此安生的想法,什麽莫雷複興、人類至大都太遙遠了,他的確有些被“糖衣炮彈”迷惑了。


    “我知道你害怕赤龍的恐怖,我也不會用大義來逼你,隻是我們曾有過合作不是嗎?所以莫雷的傳承你已經牽掛上了,隻是一些小事,每天不會浪費你五分鍾,危險係數也幾乎為零,不過是往窗外扔一些紙條罷了。”


    “這......好吧.......”貝克接受了四十幾年王權教育,莫雷王室在其心中的占比仍然非常重,所以道德和恥辱驅使著他答應了對方。


    “很好,我們現在是誌同道合者了,沒有什麽上下級區分,是平級的夥伴,我不會命令你做什麽,隻是希望你按此刻的良心做事。”


    胖女人走到了前台,朝桌子對麵的戴眼睛狗頭人遞出了自己的資料,對方察看了一份份糾察隊證明、工程部證明後點頭取出了一個小本子,小爪子握著羽毛筆寫了一串符號最後蓋了章。


    “我知道你在惡龍的領地待過,希望你可以每天回憶一下裏麵的情況寫在紙上,淩晨一點從你家窗戶扔出去就行了,有什麽秘密發現或想對我說的也寫在上麵。而我會在時機成熟時再來找你。”


    貝克和她擦肩而過,頭也不敢回故作無事地遞出了自己的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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