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在死亡的恐懼中一五一十地把事實說了出來,大致就是需要他以前的威望和人脈找到原歐康堡的人組成一個新幫派,神秘的客戶出錢,讓他們把那些走投無路的卡魯克人拉入,適當發布命令給這些人。


    澤妮恍然大悟,這個神秘客戶大概就是莫雷了。


    不過卡魯克人在埃爾地位低下,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那些機密,這又是怎麽回事?


    砰砰!


    大門忽然傳來了震動聲,尤金見這條母龍的神色開始發狠,心知不妙連忙說道:


    “我的手下來催我了,今晚我要去參加一個會議,那裏就是給我頒布任務的地方,我帶您去!”


    “也好。”


    澤妮點了點頭,隨後起身走向了門口。


    尤金在澤妮背對自己的一瞬間臉上當即浮上了怨毒的狠厲之色,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悄然摸向了床下,那裏存放著一杆弩炮,還有雷石。


    哐當一聲門開了,外麵的壯漢看見開門的是那個女人不禁一愣,而後就被黑龍頭頂的龍角嚇得猛然後退。


    無形的波動驟然從澤妮身上擴散開來,接著黑暗煙霧彌漫在了空間中,那難聞的氣息讓人類不留神吸入一小點後便當即嘔吐不止,隨後他們隻感到自己的胸膛在燃燒,一直幹咳著直到綠褐色的胃液都被嘔出還沒停止。


    澤妮做完這一切後便走回了房間,蹲下來對麵色蒼白的尤金說道:


    “放心吧,你飲下了我的毒液可以免疫一部分瘴霧,但四肢發麻行動僵硬還是免不了的,不過你的手下已經可以給他們準備墳墓了,他們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都不會停止,最後大概會死於窒息吧。”


    在尤金絕望的眼神中,澤妮拿起床上的黑色紗帽重新戴上,接著從室外取出了希爾給他的聯絡球。


    ——————


    埃爾某處的一所辦公樓。


    這裏位於南郊,是新建設的一棟屋子,屬於私人財產,並非官方督建。


    所以外表看上去隻有四層的小樓,其實還藏了一個夾層在內。


    此時夾層內燈光昏暗,隻有桌麵上閃爍的幾根大蠟燭反射出桌旁人們陰沉的臉。


    “尤金還沒來嗎?”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這句話讓眾人不由自主緊繃了一些。


    因為他們所麵對的敵人,是那條以一己之力催國焚城的災厄魔龍,其手下忠心耿耿的龍血眷族何止十萬?就連強如帝國軍隊都敗於其手,被迫承認了埃爾的地位並通商換取擎山的礦藏。


    魔龍不僅力量比擬神靈,而且還狡猾多端、詭計從從,利用人性的缺點聯合了叛國貴族,並用小恩小惠收買人心,再利用戰略優勢大肆進口低端勞動力分化人類的團結,加上越來越多受過教育的狗頭人加入埃爾的行政機構,可謂固若金湯,不可能從內部被攻破。


    所以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們心驚肉跳。


    “不會出什麽事了吧?”一個聲音有些惴惴不安。


    “不會,他身邊的煉金師說了,尤金又看上了一個外來女人,和以前一樣遲了點。”又一個聲音響起。


    燭光搖曳過來,將這個聲音主人的臉照亮了,正是那名原擎山工人貝克。


    不過他現在已經今非昔比,身穿著考究的黑色正裝,下巴的胡茬整理得一絲不苟,胸前還戴著一朵鮮嫩欲滴的紅玫瑰。


    砰!


    門忽然被推開,手臂打著繃帶的尤金滿頭大汗地走了進來,順手將自己的帽子取下掛在了架子上。


    “你怎麽了?”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貝克無比警惕起來。


    “沒什麽,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我們開始吧。”


    他勉強一笑解釋了一句,然後坐了下來不再發言。


    貝克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向門外的看守,但對方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跟蹤者,尤金是一個人來的。


    “好吧,夥計你下次要小心一點了。”貝克鬆了一口氣。


    “那就開始吧,本次會議我們要討論一下最新接納的卡魯克人的訓練問題,如今的.......”


    “等等!”


    忽然,角落中的一個黑影打斷了貝克的說話。


    尤金納悶地抬起頭,他不記得會議中角落裏可以站人啊?


    貝克顯然熟知一切,回頭問道:“蘇拉大師,有什麽問題?”


    一名形貌枯槁似幹屍的法師拄著法杖緩緩走出,頭上留著詭異的紫色頭發,黑暗中的一雙瞳孔綻放著血色亮光。


    “最後來的家夥......”蘇拉看向尤金,“.......你身上有很重的龍味,我一聞就知道。說吧,來之前和誰接觸過了?”


    “龍?你在說什麽啊!”尤金心裏大驚立刻反駁,“貝克老爹,這哪裏來的老不死法師?我們都是純正的莫雷漢子!”


    但貝克顯然更信任這位初來的法師而非同誌尤金。


    他的眼神頓時變得吃驚和多疑,其餘人也不禁開始遠離尤金,密室裏開始出現板凳挪動的雜音。


    “你!你們!”


    尤金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被戳穿,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尷尬無比。


    “今天是怎麽了!大街上隨便一一抓就是一條龍,晚上在這裏竟然還能碰到神秘莫測的法師。


    “尤金你這個家夥,果然卡魯克人的習氣不改,背叛了我們!”眾人立刻開始嗬斥。


    “幸好每告訴你上麵發下來的關鍵信息,隻讓你負責管理協調,否則我們的組織早就沒了!”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怒罵著,同時也意識到這裏已經暴露。


    貝克站起了身戴上了一個麵具:“好了!準備撤離吧,這裏已經不能再湧了,估計那些龍崽子會很快包圍過來,它們有血龍製空,我們從下水道走。”


    “至於這個叛徒。”貝克偏頭看過去,眼中厲色頓發,“殺了他。”


    “大可比必。”滄桑的聲音響起,眾人不禁停下動作疑惑地看向蘇拉。


    “他身上不是龍血眷族的味道,而是真龍。”蘇拉帶著笑意慢條斯理。


    真龍?


    瞬間所有人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同一個畫麵:那頭睥睨一切!焚城滅國的赤色惡龍!


    “完了!”


    他們的臉色瞬間慘白。


    “你!你竟然和那頭龍麵對麵見過了!”貝克顫抖著手指向尤金,這下什麽計劃、前程、反製措施、預備方案全部完犢子,誰能和赤龍比擬。


    “嗯.......好濃的毒藥味,你是和黑龍見的麵。埃爾城內的黑龍隻有一條:來自紛爭平原的漆幽者澤妮,對吧?”


    蘇拉緩緩將頭看向外麵:“它跟著你來了。”


    所以人的目光呆滯地轉向封死的牆壁,因為他們有外部勢力的支持可以做到反隱形,而尤金身後的確沒有人跟著進來,所以蘇拉的意思隻有一個。


    一條完整的巨龍正趴在外麵!


    咚!咚!咚!


    整座建築驟然搖晃起來,大家都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正門無聲無息間敞開了,褐綠色的毒霧徐徐飄來,貝克一眼就看到了外麵倒了一片的手下。


    “跑!走下水道!”


    他高呼一聲,接著眾人立刻衝向密室的一角,打開暗門後便是一個向下的階梯,不一會兒便都沒影了。


    蘇拉沒有跑的意思,尤金也因為自己已經被點破背叛的事實不可能跟上。


    “您到底是?”


    他在末日將至的時刻,隻能絕望地對那位枯槁的大法師問上這一句話。


    “我從虛空歸來,攜創造之力。”蘇拉機械般地念了這一句話。


    下一刻,密室的整麵牆壁都被剝開!一條和夜色幾乎融為一體的黑龍在外麵直勾勾盯著內部。


    “就兩個人?那個是誰,法師?”


    澤妮掃了一眼室內有些不滿。


    “算了,全都抓回去也算給赤龍交差了,省得說我天天吃他白飯!”


    她輕蔑地冷哼一聲,接著雙爪驟然釋放了黑暗彈急速射去!


    尤金已然沒了一切希望,隻能跪下雙手抱頭等待攻擊降臨。


    但過了近十秒都沒有任何動靜,讓他難以置信地再次抬頭。


    隻見蘇拉橫著法杖站在樓崖的邊緣,黑暗彈在他釋放的奧能激流中稀釋掉了。


    澤妮的眸中閃過一絲惱羞,自己作為龍竟然會被一個人類法師打斷?


    她四翼一陣驟然升空,接著雙爪聚攏在胸口醞釀出了超六級法術。


    “黑暗新星!”


    低空中開始彌漫紫光閃爍的濃雲,十幾顆帶著尾流的暗腐蝕隕石從裏麵落下急速朝那棟建築襲去。


    這是龍語魔法專有法術,隻有龍的力量才可以支撐起如此浩瀚的魔力消耗,凡人絕不可能獨自抵擋。


    但蘇拉卻開口微笑:“我已從虛空中歸來,此意誌便已超脫物質的王國,登臨絕對真理的階下。”


    接著,他雙手一鬆,竟然直接將法杖扔掉了!


    澤妮的眼睛頓時瞪大,不知道這個人類在想什麽。


    “我說......”蘇拉張開了雙臂微仰起頭顱,從曠野迎麵吹來的大風將他的枯槁長發高高吹起,露出了僅有皮骨挾裹的幹瘦頭顱。


    “.......消散吧!”


    這威嚴的聲音響徹在黑夜中,澤妮隨即感到自己和黑暗新星建立的魔力通道被切斷,失去了主人操控的流星顏色迅速轉為暗紅,在半空中提前自爆。


    “這怎麽可能!”


    澤妮頭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她當即怒吼一聲開始瘋狂釋放龍語魔法功擊。


    但蘇拉如包容一切的大地,不停開口:


    “消散吧!”


    “消散吧!”


    “一切都消散吧!”


    所有法術均在其言出法隨的聲音中失去作用,澤妮的表情從憤怒逐漸轉為了呆滯。


    “我從虛空中歸來,思想即為現實,真理與我同在,此為賢者之證。”


    蘇拉不停念叨著這一句話,在澤妮不知所措時伸出了一隻手:“失心吧。”


    澤妮忽然感到自己的肉體開始僵硬,操控身體的感官開始逐漸失效,但她仍然十分清醒。


    砰!


    黑龍巨大的肉身就這麽直直墜落砸在了地上,看上去如同驟然失去反抗之力死了一般。


    尤金不敢相信,他跪在地上膝行了一段看著那對凡人幾乎無敵的龍就此“死亡”,更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一臉平靜的蘇拉。


    “大師!大法師!我是被逼的啊!”


    他連忙跪著爬過去拉起了蘇拉法袍的一角痛哭流涕:“她忽然找上門給我喝了什麽龍毒,逼我帶她來這裏啊!我真是無辜的!您一定要相信,還有,救救我,我如果沒解藥就會死啊!”


    蘇拉盡管在剛才一戰盡顯高人風範,但麵對尤金這種牛皮糖隻能無奈搖頭。


    “黑龍的毒本質上是一種神經毒氣,並非作用在你的五髒,而是作用在大腦。所以解藥根本沒有除非你願意冒險找法師開顱破腦,否則隻能找它們自己。”


    尤金這沒招了,他看著下方黑龍的“屍體”哆嗦道:“那您可以帶我下去拿一點它的血嗎?”


    “它可沒死呢。”蘇拉笑了一聲,“隻是操控肉身的靈魂或者說精神體被我束縛在了一個異形空間,她現在被剝除了常規的視覺、聽覺、觸覺這些感官,可以從更源初的角度觀察這個世界的真實。不過如果受到外界的刺激還是很有可能掙脫出來,畢竟這裏仍是物質界,而非虛實交替的地帶,物質的法則必須遵守,比如應激反應。”


    “這.......”


    咻!!


    一個聲音伴隨著火光打破了沉寂的夜幕,目標似乎是這棟建築。


    蘇拉臉色驟變連忙抓起腳下的法杖對準了過去。


    “奧能激流!”


    浩瀚的魔力衝擊瞬間釋放噴射而出,蘇拉因太過焦急身體不自覺半跪下來差點跌倒。


    法術和火光相碰撞,接著巨大的爆炸花朵在空中綻放開來,將下方的伐木場、糧倉、公路都照明了。


    “那是什麽?”尤金今晚已經受到太多震撼,神經已經麻木。


    “重炮火力!我要走了!你自便吧!”


    蘇拉再次釋放了奧能激流,隨後便從牆角的階梯下到下水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尤金有些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跟上,這個疑似組織外援的法師似乎對自己比較同情,但貝克的確聲明要拿自己的血洗刷叛徒罪名。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手腳發軟根本動不了,黑龍的毒似乎開始起作用了,他已經感到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嘔吐。


    哐!


    四條血龍驟然從高空降落並扔進了八個全副武裝的狗頭人,它們身披抗法術軟甲,手持魔晶管槍和龍息藥水,進來第一時間就釋放了閃光術並給自己戴上了護目鏡占據有利地形。


    兩公裏外。


    希爾正帶著一群武裝龍裔們,身邊則是一門剛開過火的野戰魔晶炮。


    他正通過聯絡球和前線同伴交流。


    “希爾統領,我們已經進入了目標內部,隻有黑龍所描述的被策反者癱在這裏,黑龍自己似乎陣亡落了下去,不過身上無明顯傷痕;其餘人均不見蹤影,在房間的角落發現了向下階梯密道,三位同胞已經下去開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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