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星期以來我們終於出現了損失。”


    夜間,厄爾和休倫待在小黑屋裏暗自商量著,桌上是一遝死亡名單。


    “人類真舍得花錢,上萬老練的傭兵穿插進我們的根據地,劫掠道路,還都配發了馬匹。”厄爾語氣帶著濃烈的寒意。


    休倫猛砸了一下桌子:“最關鍵的是有些亞人偽裝成我們的人,到處興風作浪殘殺同胞,完了把汙名全推給我們。”


    已經有相當數量的武裝亞人活躍在附近,在遊擊隊伍解救奴隸時出現不分敵我一通亂殺,還有裝作無辜偷襲毫無防備的自己人,造成了相當大的混亂。


    厄爾看了一眼爪子上的報告:“今天又有一輛輒重車被劫道,還好我們平時省吃儉用,庫存夠頂一星期。”


    氣氛漸漸陷入沉悶,隨著反捕奴鬥爭的擴大,自由城鎮核心利益被損害的程度隻會越來越多,反彈帶來的衝突將隻增不減。


    厄爾扭頭問道:“整編後我們握有四百八十位亞人戰士,你打算怎麽對抗?”


    休倫搖頭,冷峻地用爪尖按在地圖上那幾個圖標:“隻有直插要害,把那些紛亂之地的舊利益集團全部打碎!才能從根本解決問題!”


    “我們絕不能在和諸國撕破臉前動這些傀儡。”厄爾當即反駁,“現在的任務是想辦法將損失降到最低,至少在我們負責的區域。”


    它一字一句正色:“別忘了我們還需要派精銳鼓動更多亞人類加入,環境的安穩是基本。”


    休倫卻爆發了一肚子牢騷:“隻靠四百八十人就想固守那是癡人說夢!每公裏就隻能分到五到六人防守,那些傭兵騎手機動力高於我方,隨便就能集結上百人衝擊,必須集中所有力量發動攻勢逼迫對方和我決戰,在野外將其一舉殲滅!被動防守就是送人頭。”


    “所以直接進攻那幾個大型自由城鎮,讓這群傭兵沒有理由再戰才是正道。”


    “那是不可能的!”厄爾當即拍桌子暴怒,“主人已經三番五次強令絕不允許暴露我方人員!一切都是遭受壓迫的亞人類在流入的赤龍思想下發動的抗爭!也絕不能打破紛亂之地的秩序挑撥諸國的神經!你想步伊諾克緹的後塵嗎?”


    休倫瞬間啞火,臉色慘白支支吾吾地坐了下來將頭扭在一邊。


    “必須拿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否則你就準備接受怠職罪吧。”厄爾展露出拉斐爾之血根源的冷酷無情,自顧自走出房門留休倫獨自思考。


    休倫臉上的鱗片抽搐了一下,無奈拿起地圖開始徹夜幹活。


    ......


    第二天,帕梅拉在新兵營的號角聲中蘇醒。


    盡管這裏在龍峰總部的七十公裏外,但統一的製度卻讓她感覺沒什麽不同。


    列隊、晨練、早飯、各項訓練......枯燥、無聊但相比亞人類的過去卻是美夢一般的生活。


    暫時沒有什麽任務,中午他們被動員去幫助村鎮中的居民們。


    “蘇菲小姐!”


    帕梅拉被安排幫治療院搬卸重物,剛到就見到了一個熟人,不由驚喜呼喊。


    狐人姑娘外表依舊那麽光滑幹淨,不過在幾次開膛、鋸腿的血腥治療手術後,她眉宇間的稚氣天真基本消散,取而代之的堅定與果敢。


    “你是......”蘇菲聽到有人叫自己,但回頭看著貓人女戰士卻隻有模糊的回憶。


    她至今經手的病人已經好幾千,除了那天幾個混進來的內奸記憶深刻外,其他的很難留下印象。


    “我是帕梅拉啊!”貓人歡快說道,“你忘了嗎?我剛被從捕奴隊救出後就是你治療照顧的我!下午的時候你還推我出去散步呢!”


    “哦————”蘇菲有點印象了,隨後驚訝無比,“哇!帕梅拉小姐您居然成為戰士了!”


    她很意外,從捕奴隊被解救出的亞人一般會選擇加入基建工程隊,或者參加農業勞動,很少有直接成為戰士尤其還是女性亞人,不是意願不高而是軍隊不收。


    不過曾經的病人和醫師能再次會麵依舊讓她們高興不已,談了很多各自的經曆。


    “對了,蘇菲小姐你是什麽級別?”帕梅拉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我?沒有級別啊。”蘇菲搖頭。


    帕梅拉怔了一下,忽然就聽到外麵傳來了吵架聲。


    回頭看去,一名頭戴照明工程盔的亞人正對地上的摔倒的普通亞人罵道:“老子是二級編!你個剛來的眾流敢和老子搶東西!”


    周圍圍了一圈亞人指指點點,對這不常有的摩擦都抱以好奇。


    “你們在幹什麽?”帕梅拉看不下去,走上前主動調節,蘇菲也跟在後麵。


    “你為什麽罵別人?還推他?”帕梅拉先問向氣憤的工人,外人詐一看毫無疑問他是欺負人的那一方。


    見是軍中戰士,無論是什麽級別的亞人都紛紛致上敬意,那名二級編的工人態度也好了很多:“是這樣的,今天來了一批很少見魔獸毛皮布,我一下工就去老老實實排隊,也有很多眾流級在裏麵,如果他們排在前麵買走我也無話可說,大家都是亞人類嘛!都是平等的赤神信徒。”


    “但這個流氓!”工人亞人一指地上的家夥眉頭擰成了疙瘩,“好不容易輪到我了他居然趁我和後麵的人聊天強行插進去!我和他理論他馬上就死皮賴臉說我欺負他,惡人先告狀!潑我髒水說什麽老人壓迫他這個新來的人,還號召周圍的人要反抗!還敢打赤神的名號!”


    “我就是看不下去這狗東西的無賴,所以直接動手了,就是這樣!”


    公道自在人心,等事實在大庭廣眾之下陳述完畢後,圍觀的人才慢慢說出自己的見解:


    “是啊,地上的眾流的確是插隊的。”


    “可也不該打人啊!”


    “我看就該打,耍無賴有什麽可忍的。”


    “這流氓也就在我們的地盤這樣,要放人類的城鎮,他早被吊起來抽斷好幾根鞭子了!”


    “什麽老人欺負新人?我就是新來的,大家可照顧我了呢。”


    眾人開始一言一句,大多都在指責地上的亞人。


    但趴在地上的家夥哪肯受這氣,忍不住抬頭大罵:“不是說這裏是亞人的天堂嗎!我好不容易翻山越嶺來投奔,結果還不是要幹活才有飯吃!狗屁的天堂!你們和那些奴隸頭子沒區別!”


    所有聲音頓時戛然而止,眾人瞪大眼睛消化著剛才的這番話,隨後心中的怒火全部被點燃!


    我們辛勤建設、從無到有的家園豈容你否定!


    “打死這個混蛋!”


    “殺了他!”


    亞人們憤怒地抄起隨手可拿的武器,呼嘯著湧上前準備教訓地上的家夥。


    帕梅拉知道要出大事連忙揮手製止:“大家冷靜!我們不是暴民!赤神的戒律會懲戒他的!千萬不要動手!”


    蘇菲也著急維持著秩序,她來自埃爾更清楚隻有赤龍才有審判處刑的權力,亞人們的自然權利已經被授予出去了。


    不過被極度憤怒吞噬理智的亞人眼中隻有地上家夥醜陋的身姿,舉著折凳、樹條、掃把之類的東西就要打下去。


    畢竟這裏的亞人類心中唯一的信仰就是這片靠自己雙手創建的家園,這象征著他們的自我價值,誰敢冒犯就必然要承受無休止的反噬力量。


    “哼!”


    一個冷聲哼出,特別的聲波律動讓眾人一下子就知道誰來了。


    他們紛紛住手,讓出了一條路看著滿臉陰沉的休倫。


    “你們在幹什麽?”它問道。


    赤神眷族鐵麵無私地掌控著下級根據地所有權力,從農工商生產、到醫療教育,從亞人組織管理、到武裝訓練指揮,法律和審判自然也歸眷族負責。


    帕梅拉和蘇菲充當熱心群眾,將事情經過告訴了它。


    休倫麵無表情聽完這一切,點點頭後上前將地上的人惡狠狠抓起來宣布罪狀:


    “我現在懷疑你是外界敵人派來的奸細,惡意擾亂我們的秩序,妄圖分化、醜化我們光明無限的政權。以及最罪大惡極的敢褻瀆偉大赤神!竊取祂的權柄矯諭!”


    亞人們紛紛鼓掌:“說得好!”


    流氓亞人還想狡辯幾句,但休倫直接捏碎了他的下顎,劇痛讓後者發出了野狗般的“吃吃”哼嚎。


    “還有你。”休倫突然又看向那名工人亞人,“你也觸犯了戒律,私自動手毆打了同胞,在我定罪之前他也是我們的一員,下個休息日去治療院義務勞動半天。”


    “是!沒問題!”工人笑嘻嘻應下。


    “還不回兵營?有重要的任務要發出了。”休倫轉頭看向帕梅拉,貓人愣了一下,隨後快速上下晃動腦袋和蘇菲告了別。


    ......


    幾小時後,厄爾從水牢出來。


    “不是那幫人類派來的。”他說道,“但也不是毫無關係————他在來之前和幾個亞人傭兵有接觸,後給錢讓他搗下亂。”


    “那他就真搗亂?這麽聽話?”休倫抬頭。


    “也不完全,這家夥到了後立刻被我們的風氣折服,的確想在這裏生活下去。但他看到人人平等的話就以為什麽事都能做了,換句話說,他躁動的欲望在作祟。”


    厄爾馬上說起別的:“對付傭兵的計劃如何了?”


    “我也打算雇傭兵。”


    “我們怎麽雇?你不知道傭兵都有屬性嗎?毒瘴山穀的情報說他們大多已默認了軍團駕臨的大勢,就等著搖身一變成正規軍呢,現在隻是最後賺一票罷了。”


    “我又沒說是那些小傭兵。”休倫笑了。


    ......


    另一邊,帕梅拉在兵營裏得到了新任務。


    帶上滿滿的線裝書和宣傳紙,她需要渡過察台河穿越勳山,將赤神和其思想傳播到黑森林-狄格裏斯山脈一帶。


    “那也意味著極度危險。”豹人士官指著掛在黑板上的地圖講解,“勳山魔獸眾多,同時夾雜著聯合軍團的哨位,不過給你們的地圖中已經標記出了高危地帶,你們盡量避開。”


    軍團暗哨也是歐賽羅特對拉斐爾分享的情報之一,外加結晶電龍和血龍的不間斷偵察完善地圖,龍腦眷族們製定了安全係數最高的路線。


    豹人士官繼續說明:“越過勳山後,這一帶有兩個大型城鎮:術赤鎮、遜尼鎮,都是實力遠超北部諸鎮的存在,人口密度很高,幾乎隨處可見人類的村落農田,你們需要在這裏大範圍秘密宣傳,因為那裏的人類農奴數量很可觀。”


    “人類?”有亞人戰士質疑,“我們要推翻所有人類建立亞人類的國度!幹嘛要拉人類入夥?”


    “士兵請注意!你的思想很危險!”豹人士官板起臉怒道,“什麽亞人類國度?哪條標語寫了?我們要建立的是沐浴在赤神光輝下的地上神國,包容一切苦難者。”


    “我問你,你見過人類的農奴苦工嗎?他們和我們一樣受盡欺壓,隻不過不至於被販賣成最低賤的奴隸罷了!”


    但仍有戰士嘟囔:“人類就是人類,我們幹嘛要幫他們?”


    豹人士官猛拍桌子嚇了所有人一跳:“我再說一遍!赤神的《神諭》————就是你們包裏的線裝書————已經明確說明了祂是所有受壓迫者的庇佑神!那些可鄙的竊取榮耀者分化苦難者、挑起各種對立內鬥讓我們自顧不暇。”


    “曾經我們內部呢?虎人和貓人長期仇視、狐人被所有亞人唾棄為偷竊者。但現在呢?我們團結了起來拋開舊時的垃圾,這是在赤神的帶領下!而人類難道不是這樣?他們內部也是四分五裂的僵化巨人,那些底層人類即使成為農奴也被編織的亞人惡魔謊言欺騙,被孤立起來無奈遭受盤剝。”


    “現在就是要用赤神思想打破一切精神枷鎖,而不是變成這枷鎖的幫凶。”


    豹人士官瞪著紅眼掃視全場,指著那兩個發問的戰士說道:“你們出去,回龍峰再學幾天。”


    那兩名亞人戰士低著頭顫抖走出,老老實實接受懲罰。


    “尤其要注意這裏。”豹人士官接著往下說任務,“黑森林和狄格裏斯山脈末端的夾縫,這裏是聯合軍團的三大外駐部之一,有獅鷲騎手和戰鬥巨龍存在,千萬不要暴露在空曠的荒野上。”


    “最後你們進入狄格裏斯山脈,那裏棲息著不少亞人,將赤神的信息告訴他們,最後北上到窩闊鎮順著察台河返回龍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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