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中午。


    經曆一上午的廝殺後,197公裏長的西麵防線再無一寸淨土,雙方戰線前沿的接觸麵充斥著硝煙灰燼,無數烤焦的屍體、破碎彈片散落全境,大地的泥土都被削去一層。


    沒人敢去收屍打掃戰場,因為當疲倦的大部隊停下休息後,狙擊手們就悄然出動,專盯任何敢單獨露頭的敵軍攻擊,獨立武裝也是如此。


    在這樣一場戰爭中,沒有任何公約道德可言,有的隻是你死我活的生存之爭。


    阿曼德指揮部。


    許多軍官在營地內來回奔走興奮異常,因為這半天的戰果大大超出預料。


    “大團長,我軍已經在整段西線獲得重大突破。”阿曼德急不可耐地使用聯絡球和大本營通訊。


    雅克莫萊也很意外:“是嗎?這麽順利?”


    “沒錯!”阿曼德挺起胸膛笑道,“這三天的犒軍效果很顯著,我們給士兵們享受貴族老爺的生活,他們當然會感激流涕出死力作戰。”


    “而且我指揮部參謀在這三天製定了詳細的戰術,全軍的進攻路線秩序井然,並且各部都能互相協作聯合作戰,這是能全麵攻破敵陣的首功。”


    “最後我們加強了突擊隊戰術,模擬了那些該死的鐵絲網和交叉火力塹壕。一次次嚴格的訓練讓他們在實戰中屢建奇功!”


    阿曼德吹得神乎其神,好像西線軍已經成功突破到了敵人的縱深、勝利就在眼前一般。


    不過這也並非假話,獨立武裝已經將幾乎所有人員物資投到了防線上。


    瓦倫防線如果崩潰,光靠本土人後續將很難再集結出決定性戰力。


    畢竟他們才舉事幾年,並沒有穩定的兵員。


    現在的士兵都是突擊訓練出來的,其他大部分亞人人均胎教肄業,讓他們上前線隻會是累贅。


    隻有具備埃爾人、納特人那樣的平均素質才行,培訓個把星期就能上戰場了。


    雅克莫萊能意識到這點,所以在地圖上看到己方戰線不斷擴充越過伊利河後,他似乎看到了勝利曙光,以及自己作為開國元首身份名垂青史的樣子。


    “好!我再給你補充一個月份的物資!”他咬咬牙決定再下重注,“另外還有兩條留守的戰鬥巨龍一並給你調去,爭取明天早晨時徹底攻破西線!”


    阿曼德大喜:“謝謝老師!我一定不會辜負軍團人民的期望!”


    這兩條戰鬥巨龍原本是給尤德斯待命的,讓他在遇到困難時可以呼叫空中支援。


    可萬惡的納特帝國為了不讓赤龍破產還不起錢,竟然幫偏架泄露己方重要的軍事機密,尤德斯的出擊已經從戰略性質下降到戰役了。


    阿曼德既然有了成果,他也隻好重新調整物資分配。


    ————


    下午一點二十四分,結晶飛龍轟炸群悄然來到位於西線軍腹腰地帶的洛克鎮。


    這是軍團技術落後的弊端,一旦飛龍升到萬米高空無聲出動,他們沒有任何偵察反製手段,隻能眼睜睜看著敵人來到自己頭頂。


    飛龍們隱形下降到千米距離,低下頭顱不斷掃視地麵,數台成像儀開始捕捉畫麵傳輸回龍峰。


    遠方指揮塔的人員全都湊到鏡麵上仔細觀察地表建築輪廓,快速分析哪一個地方是要害、哪一個地方是為了防空設計的假房子。


    “這裏!”赤龍裔分析師指向畫麵上的一片平平無奇的木頭房子。


    命令很快通過內置聯絡球傳到飛龍們的耳蝸中。


    它們抬起頭顱,翅膀微微下壓,結晶能量陡然暴漲噴射俯衝而下!


    嗚————————


    高塔上的哨兵瞪大眼睛看著突然出現的蔚藍龍群,嚇得慌忙激活傳音法陣。


    防空警報通過擴音喇叭迅速讓整個陣地的人都不約而同抬起頭。


    “敵人來啦!”


    “快跑!”


    正在運送物資的後勤隊伍當即四散逃竄。


    此時,隱藏在樹林中的幾門特殊武器微微彈出炮口。


    咻!咻!咻!


    一發發雷電屬性魔法彈射向天空,彈道筆直而強勁!


    這是文明戰爭史初期誕生的魔力大炮,發射的是沒有實體的純魔力炮彈,借以消除重力帶來的影響。


    曾經的莫雷擎山軍團和空中魔島就大量裝備了這種類型的炮對空防禦。


    代價就是太貴了,需要高級法師手工製造。量少,每一發打出去都是黃金,因此常規空炮都是相對廉價的火炮。


    但貴的效果立竿見影,一條飛龍盡管左右躲閃,但收縮的趾爪仍被擊中。


    它瞬間顛簸了一下,飛行高度明顯下降,不一會兒就不得不離隊朝北方返回。


    “魔力空炮?”指揮塔大吃一驚。


    “還是雷電屬性,法術免疫都不起作用,隻能暫時靠裝甲防禦了......護航電龍快去解決那些麻煩!”


    一直隱藏在轟炸群中的結晶電龍驟然化作電影直竄而下!


    “那裏!”


    操作魔力空炮的必須是施法者,他們身穿血色的收腰法師袍,頭上的帽子和跟隨在雅克莫萊身邊的秘法師同款,像一個橫置的血色彎月。


    魔力大炮迅速調轉炮口對準俯衝而來的電龍,法師能依托精神力操控彈道,速度比人工調整不知快多少。


    咻!


    雷電炮彈再次迸發,眨眼間就臨近電龍身前。


    但結晶電龍極限地側過身軀躲過了這擊。


    “快!再發射!”法師慌了,他的靈覺感到死亡正在逼近!


    唰!


    電龍下一秒就飛臨了他們的頭頂,巨大的風壓讓這群人感到身體都要被撕裂了。


    四門機炮開始預轉,法師們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操控魔力炮反擊,不得不抱團激活自身的魔力形成護罩抵禦。


    噠噠噠噠!!!


    彈束光粒傾瀉而下,在極短時間內和法師們的護罩進行能量對耗。


    一門機炮每秒可以射出約一百粒光彈,四門齊射三秒間就是一千兩百粒!


    每一粒都可以打穿人脆弱的肉體、可以在鋼鐵上留下一個凹痕,按照法術的能量評級可以歸為三級法術。


    這是用各種自然能量加工合成的新時代武器,幾十人設計圖紙、幾百人研究生產流程、上千人精加工零件、數萬人粗加工組件、幾十萬人煉鐵煉鋼產出原料。


    一切所需的能源則來自地脈中積攢上億年的能量。


    另有諸國不知多少煉金師、工人在細節上打磨。


    埃爾生產一門機炮最快隻需十分鍾,但為了這十分鍾卻花了十年的研究時間。


    一名戰鬥法師平均需要二十年培養時間才能合格,中途消耗的資源頗為靡費,但這一切隻要被一粒光彈命中肉體即可報銷。


    因為這不是單純的一個人和多個人的對抗,而是一個人和多個人開發出的地脈能量對抗,是大自然借多個人的手在宣示自己的無所不能。


    人是不可以和自然抗衡的,那是神的領域。


    因此這幾名法師隻能絕望看著魔力護罩幾秒不到的時間迅速開裂。


    他們瘋狂將血液中的魔力注入其中。


    但無濟於事,機炮強橫的火力在第五秒就耗幹了這幾人的魔力儲備,接著輕而易舉撕碎了他們的肉體。


    結晶電龍抬高身位準備返回龍群艦隊,機炮向上持續掃射將那幾名法師的身體徹底摧毀,就像用搗杵碾粉一樣。


    其餘幾門魔力炮同樣如此被迅速斬首,對結晶飛龍最有威脅的地麵武器就此報銷。


    而此時獅鷲騎兵和真正的空炮兵團才剛集結完畢準備上班。


    轟炸群已經來到指定建築的斜上方。


    飛龍尾部的合金蓋打開,儲存的航彈倒豆子般落下。


    炸彈在地上爆開,軍團的這片木建築很快被衝擊波掀開偽裝,裏麵囤積著大量爆藥彈匣。


    獅鷲騎兵已經升空,他們奮力驅使獅鷲試圖向前阻攔。


    但失去魔力炮阻礙的飛龍肆無忌憚,在這個時間差內完成了轟炸。


    “完了,一切都完了。”駐地士兵們絕望看著彈庫被航彈轟炸引爆,綻放出的焰色烽火連天上的太陽都遮住了。


    “受死!”獅鷲騎兵逆流衝鋒而上,怒目圓瞪發射出雷光彈束。


    刺啦————


    龐大的飛龍側轉身位,弩炮攻擊落在了防禦裝甲上,微弱的雷電力量被鋼鐵稀釋化解,飛龍除了遭受衝擊波影響搖晃了一下外,並無大礙。


    而結晶電龍群已經處理完獨自隱藏在樹林中的魔力炮返回了。


    它們對獅鷲騎兵展開單方麵碾壓,憑借超音速和速射機炮,獅鷲騎兵緩慢的航速與笨拙的攻擊就像嬰兒一般。


    空中戰場的邊緣,四隊十二名獅鷲騎兵被一隻電龍咬上了尾巴。


    他們無論怎麽加速、轉向、折返都擺脫不了背後讓人頭皮發麻的“噠噠”聲。


    很快,尾巴上的一個獅鷲騎兵就不幸被光粒掃射中了腰椎。


    他感到一股劇痛從頭皮深處躥起,瞬間再無法控製獅鷲,天搖地晃間栽落了下去。


    他的獅鷲夥伴大驚,想去叼住主人。


    但這一個動作就導致飛行節奏全無,後方的光粒成片掃來將它同樣射死在血泊中。


    整個獅鷲騎兵中隊迅速陷入劣勢,隻能在地麵空炮群的掩護下勉強苟活,根本無力阻擊飛龍轟炸群。


    指揮塔這時下令:“分散轟炸。”


    洛克鎮的防空力量低於預想,也可以說大量電龍飛龍集中使用的效果超出了拉斐爾的想象。


    結晶電龍不僅能精準斬首威脅最大的魔力炮,還能在數量微弱的情況下封鎖獅鷲騎兵的衝擊展開反殺。


    即使有幸運兒能突破封鎖抵達目標前。


    那三十頭、每頭五十米長的龍群艦隊也足以讓他望而生畏,感覺自己是大山下的一隻螞蟻。


    況且飛龍也搭載了機炮,隻是體積太大不方便轉向瞄準目標而已。


    目前隻有空炮陣地可以阻擊飛龍群,那七十座超長身管武器是最後的希望。


    飛龍開始分散,分別轟炸起這處後勤站的水源、倉庫、兵站還有道路,空炮群的火力被稀釋,很快喪失主動權。


    為什麽不轟炸空炮群,那是因為如果靠近了,敵人所有炮口會調轉齊射,拉斐爾來了也得被崩掉幾塊龍鱗,飛龍在去的半路就會遭到重創。


    那畢竟是大口徑魔晶重炮,一枚炮彈的爆藥當量兩倍於陸戰炮。


    這同樣屬於直射炮,攻擊遠處的目標很容易被重力、風力、大氣壓幹擾失去精度。


    但你要是靠近了,那絕對能讓它炸得爽。


    阿曼德很快獲得了洛克鎮遭到空襲的消息。


    “什麽!戰況如何?”他大驚失色,剛剛還向雅克莫萊保證了勝利,現在西線軍的大動脈就遭到了攻擊。


    手下報告:“不行,敵人出動了大量一號、二號空戰力,事先埋伏的魔力炮隻有幾門,無力麵對數量如此龐大的龍群艦隊。並且敵人一號空戰力的強度超出想象,幾分鍾內就將魔力炮斬首並返航和獅鷲中隊糾纏。”


    “根據觀察情報,獅鷲騎兵早早落入了下風,繼續戰鬥下去可能會被全殲!”


    “敵人二號空戰力數量突破了戰前預測,空炮群難以遏製它們展開轟炸,洛克鎮的交通樞紐、糧倉、彈庫均遭重創,如果不進行支援,可能洛克鎮會徹底喪失戰略價值。”


    阿曼德臉色極為難看,洛克鎮如果沒了,占領區其他道路根本不能承載後勤運輸要求的運力,前線軍隊將過上打一發算一發的日子。


    這樣隻能去打遊擊,根本談不上大規模進攻,除非軍團士兵學會手搓彈匣。


    “要靠戰鬥巨龍嗎?”他將視線挪向聯絡球,上午執行任務完畢,它們就返回了大本營。


    隻有那裏才設有控龍機關,聖團分部無權命令這終極戰爭機器,隻能申請支援。


    “但戰鬥巨龍進行這樣的戰爭一天最多三次,它們的魔力上限和恢複速度在那裏擺著呢。”阿曼德猶豫不決。


    唯有龍可以依靠純魔力持續作戰,因為它們體內的儲備太多了。


    像之前那幾個法師用魔力護罩對抗機炮,幾秒就被耗幹射死。


    換做龍去撐魔力護罩,估計機炮彈匣射光好幾個都射不穿。


    但這樣烈度的戰爭龍的魔力也扛不住。


    複雜戰場上這一擊那一下,磅礴的魔力終究有耗盡的時候。


    軍團隻有七條戰鬥巨龍,這次出擊消耗了一部分魔力,下次戰鬥必定減少作戰時間,否則巨龍飛都飛不回去。


    阿曼德在思考動用戰鬥巨龍會不會導致接下來的正麵戰場因總體力量削弱減少勝率。


    他在另一張兵力部署地圖上看了一圈,洛克鎮周圍分散著大小兵寨,每處都有少量空炮駐守,集中起來應該可以形成可靠的防空火力。


    但前提是能集中起來,並且中途不被幹擾。


    路都被炸完了,人走都費勁,還運炮進去......


    “從其他地方調獅鷲馳援就是添油打法......沒辦法了!”


    阿曼德深感軍團基礎的薄弱,不得不取來聯絡球申請戰鬥巨龍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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