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段進對朝中大臣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凡是認為異己的人,段進必定派這一僧一道,裝神扮鬼,用恐怖的手段把他除去,這樣一來,朝中的大臣人人自危,個個噤若寒蟬,不敢說皇叔半句壞話了!段老皇爺無形巾成了高拱的傀儡,段進不但壟斷朝政,而且連官幃裏麵的事也要幹涉。


    有一次他喝醉兩杯酒,調戲宮女,這宮女告訴給皇後,過了一天,這宮女突然失了蹤跡,再過三天,她的屍身赤條條的在大理城外出現,下體血汙狼藉,分明是被人輪奸致死,朝中大臣假扮癡聾,連屁也不敢放半個,段老皇爺看見自己的弟弟咄咄逼人,喧賓奪主,到了這個時候,方才覺悟另立世子之非,但是尾大不掉之勢已成,自己也噬臍莫及了!


    段老皇爺一麵痛心大權旁落,一麵惦念兒子,久而久之,變成了一種怔忡之症,段皇叔更加藉口皇帝龍體違和,應該靜心休養,新立的儲君還年幼,索性由自己兼攝朝政,實際做起當權的皇帝來了。


    段進因為手段殘忍,個性貪酷,朝上百官個個害怕了他,爭著送金銀孝敬,百官孝敬皇叔的金銀,當然是搜刮老百姓而來,俗話說得好,羊毛出在羊身上這樣一來,百姓平民便叫苦連天了!


    南詔國本來十分富庶,可是皇叔攝政不到兩年,萬民嗟怨,民窮財盡,上天也仿佛看不過眼,旱災連年,老弱轉乎溝壑。壯者鋌而走險,大好一個滇西段氏王國,鬧得亂糟糟的,一般老百姓不期然生出一個心理來,他們個個人說段小皇爺是南詔的寶貝,小皇爺一去之後,不到六個年頭,南詔國弄得不成樣子,老百姓水深火熱,今後如果要再過好日子隻有等段小皇爺回來,南詔的百姓方才可以重見光明,這個傳說不脛而走,可說人問此心,心同此理!


    段進聽了這個消息,不禁勃然大怒!他也曾經把好些說這類話的百姓抓來,說他們造謠惑眾,判令斬首殺一儆百,可是更加深了老百姓對他的憤恨,越發堅定了一般人的信念,以為段小皇爺回來,一定有好日子過了,以上就是段錦離開南詔六年的情形,那說話的夷人並不知道眼前問自己的,正是萬人渴望回來的段小皇爺,兀自搖頭歎息,唏噓傷感不已!


    段錦聽了這個消息,真個發指俱裂,估不到自己離開宮廷六年,南詔國變成這個樣子,真是始料所不及了!他道謝了這個百姓之後,憂心如焚,晝夜兼程;直向大理京城進發,不到兩天,已經到了大理城外,段錦正要進城,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暗裏叫道:“我真是個呆子!皇叔自從獨占朝政之後,必定提防我始終有一天回來,他定然叫自己手下心腹爪牙把我畫影圖形,嚴密注意,一見了我必然不肯放過,加以傷害,我如果就這樣的進大理城去,豈不是自投羅網?”他暗罵了兩聲自己好蠢;不再入城,轉向城西的點蒼山。


    大理是滇西的世外桃源,一年四季氣候如春,段鋪離開四川,正是仲春二月的時候,到大理已經是暮春三月;點蒼煙霞如帶,襯著響晚夕陽,霞光幕鏡,散為紈繞山麓白花雜陳,有紅裏泛白,大如碗口的山茶花,有纖小粉紅金蕊的杜鵑花,還有潔白如雪的桃花,段錦正在看得出神,心有所觸,忽然背後有人琅聲高誦道:“故國三千裏,深宮二十年,一聲河滿子,雙淚落首前!”


    這是唐人詩句,段氏一家雖是夷族,卻最喜愛漢學,這首唐詩段錦在小時候在宮中跟太父念過,不由吃了一驚,霍地回轉身來,向後一看,原來吟詩的是個黃衣書生,秀士打扮,生得豐頤廣額,劍後入鬢,鼻如懸膽,目若朗星,看年紀不過三十歲左右,儀容俊張,一表非凡。


    段錦一見了他,不期然生出結納之心來,上前拱手說道:“仁兄雅興不淺,獨遊荒山,卻在這裏吟詠!”


    黃衣書生微然一笑,他並沒有立即回答,慢吞吞的說道:“一個人道即是心,心即是道,靈台明淨,寵辱皆忘,哪有什麽功名富貴之念,世人隻管爭權奪利,其實瞬息繁華,不外南柯一夢,明乎其此,便可以悟成大道了!”


    段錦見黃衣書生說出這樣的道理來,問非所答,不由肚裏暗笑,正要請教那書生的姓名來曆,黃衣書生突然用手一指道:“你瞧那邊不是有人來!”


    段錦急忙回身向來路一看,哪裏有半點人跡,他連忙再回過身來,要問那黃衣書生時,咦!奇怪,就在這一刹那之間;黃衣書生已經不知去向!


    段錦不禁大吃一驚,他急忙抹了幾抹眼睛,極目群山,哪裏有黃衣書生的影子,說他乘機走開吧,哪有一走不見之理!說他用隱身法躲藏起來,絕無此理?難道這家夥不是生人,是山魅精靈變幻出來的,故意戲弄自己不成?段錦禁不住毛骨驚然,一口氣向前狂跑,接連跑出十多裏路,方才停下來。


    不多肘候,天色漸漸入黑了,段錦等候夜幕降臨大地,方才入城,城門果然有門軍站著,盤詰行人,段錦趁著光景暗晦,把門兵士換班的時候,混入城裏,這時候差不多二更大了,段錦躲在黑暗的角落裏,直到三更過後,方才出來,一個飛身跳上屋瓦,直向皇宮奔去。


    段小皇爺自小在皇宮裏長大,當然駕輕就熟,一直來到宮牆外麵,但見宮閉依然,可是人麵全非了,段鋪心裏說不出的悵惆,他一個飛身跳上牆頂,向裏一看,夾道上閡然無人,段小皇爺一聳身跳落牆內花叢裏,循著夾道鶴伏蛇行,忽然燈光一閃,走廊上現出一盞宮燈來,持燈的是一個宮女,段鋪一看這宮女的麵貌,立即認出是哪個人,等她走近,小皇爺突然由花叢裏長起身來,喝道:“杜鵑,你可認得我嗎?到哪裏去呀?”


    那宮文名叫杜鵑,是自小服侍皇後的宮女,段錦和她最熟,她看見花叢裏閃出一個人來,不禁大吃一驚!等到定睛一看,更加嚇得心膽懼戰,幾乎連宮燈也摔在地上,叫道:


    “殿下,你回來了,你是人還是鬼?你你……”


    段錦上前兩步,正色說道:“我不過跟師父到外邊遊曆,增加見識罷了!並不曾死,你怎的說我是鬼?父王現在哪裏?快說!”


    杜鵑聽了這幾句話,心神方才略為安定。她四旁望了望,方才說道:“殿下你回來太遲了,皇上在三年前……”


    段錦喝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了!我爹爹被皇叔幽禁起來,他老人家在哪裏,快帶我去!”


    杜鵑急不迭忙的答道:“好好!殿下跟我來吧!”她立即提起宮燈來,引著段錦,曲曲折折地走了幾道回廊,來到間精舍麵前,這宮女忽然停步,說道:“殿下,皇上就在裏麵了,你見他要小心,說話切要低聲,不要讓人家知道。”段錦知道這精舍是從前的佛堂,也是父下從前安置年老宮娥的地方,想不到他幽居此處,不禁一陣心酸,他向杜鵑擺了擺手,說道:“我知道了,你在外麵站著,給我把風巡望,知道沒有?”


    一言甫罷.精舍由麵傳出一個幹澀蒼老的聲音來,問道:“是哪一個在外麵說話呀!”


    段錦一聽說話的人竟是段老皇爺,不禁心血沸騰,一聳身破窗竄入,口由喊道:“父王,臣兒不孝,今天回來看父親了!”


    他兩腳才著地,陡覺眼前一亮,原來自己父皇已經拿一支紅燭過來,顫巍巍的,段銘在燈光下一看父皇的慈顏,雖然相隔六年,卻象蒼老了二十歲!眉心布滿皺紋,頭發胡須花白了一大半,身子又瘦又弱,幾乎判若兩人了!


    段隱十分悲痛,撲通,雙膝屈處,跪在段老皇爺麵前,伸手扯著他的龍袍,忍不住痛哭起來,老皇爺也淚下沾襟,父子二人哭了一陣,段老皇爺猛然醒悟,收淚說道:“錦兒,現在不是痛哭的時候了,你叔叔獨攬大權,朝上盡是奸黨,連皇宮裏也布滿地的心腹,他如果知道你進來,一定加害於你,你還是逃走吧!”


    段錦霍地起立,咬牙切齒叫道:“不行,父皇,你所以有今天,完全是臣兒害你的,臣兒決定給你老人家報仇雪恨,現在找叔叔去!”


    段老皇爺正要阻止,忽然精舍外哎喲一聲,分明是宮女杜鵑的聲音,跟著一個粗豪口音唱道:“杜鵑,你怎的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站在這裏,快說!”


    說話的分明是宮中武士,段老皇爺嚇得麵如白紙,推了兒子一把,段錦四下一瞥,見寢室中間掛了一道長幃,他馬上一閃身,疾幼狸貓。閃在長幃背後,隻聽杜鵑在窗外說道:


    “沒有!我我我,皇上剛才要討參湯吃,叫我進來通報禦廚罷了!”


    粗豪口音唱道:‘放你娘的狗屁,三更半夜還要喝參湯,準信你的鬼話,快滾!”杜鵑唯唯連聲去了。


    不多時候,精舍門簾一掀,走入兩個全副甲胄的武士來,這兩個武士是夷人,濃眉大眼,虎頭豹額,腰佩長刀,他們的名字叫做賀金龍、彭黑虎,是皇叔段進身邊的心腹武士,賀金龍捧著禽盒,彭黑虎捉了一把金酒壺,段老皇爺一見了他,賽似遇見瘟神,戰兢兢地說道:“你你你,你們三更半夜到來,有何要幹!”


    賀金龍獰笑道:“皇上,皇叔聽見人說,皇上連晚心神憂鬱,不能安眠,他特意叫小的拿來一壺碧綠酒來,請皇上喝,皇上喝了這些酒後,必定睡得很甜,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段老皇爺明白這一壺是毒酒,估不到自己的弟弟這樣心狠,大權獨攬之後,還要來鴆殺日已,不禁麵如死灰,連聲說道:“那怎可以?那怎可以?你你你,快把皇叔叫來?”


    彭黑虎道:“皇上,皇叔決不會來的了,你還是服服帖帖喝了吧,可以得個全屍,外間也好聽一點呢?”


    段老皇爺喊道:“錦兒救我!”


    賀金龍大笑道:“皇上,大殿下老早死了啦,你叫他有什麽用?”


    話未說完,颯的一聲風響,他猛覺自己的頸後,如同著廠一把鋼抓,哎呀兩聲還未叫出來,背心砰的一聲,挨了一拳,如同著了一下鐵錘,這下打擊沉重異常,雖然有鐵甲擋著,也被拳頭洞穿,結結實實的搗在脊骨上,骨節立斷,連心肺也震裂,賀金龍吼了半聲,登時送命;襲擊賀金龍的不用說是段錦了!


    他看見皇叔居然派人來鴆殺父皇,父子天性,哪裏能夠坐視,由長幃後一個箭步竄出來,先用大力鷹爪捏住賀金龍的頸項,接著一個金剛拳兜背擂去,段小皇爺的金剛拳,本來有開山劈石的力量,這一拳結果了他的性命。


    彭黑虎霍地扭轉身來,拔出佩刀,民錦動作比他還快.右腳一起,先把彭黑虎左手金壺踢去,大半壺摻雜孔雀膽的毒酒,潑翻在地,左腳接著飛起來,他用的是連環腿法,當的一聲大響,小皇爺這一腳居然把彭黑虎的胸甲踢穿,蹬蹬地踉蹌倒退。


    不過彭黑虎也是宮中有名勇士,胸口著了一腳,仍然忍住疼痛,一刀砍來,段錦伸出鐵臂向刀鋒一格,反手一把擒住刀背,用力一拗,奪了過來,彭黑虎佩刀出手,一個“燕子翻身”,左手楊處,嗤嗤嗤,射出三支袖箭,段錦哪把這些努箭放在限內,右手一揚,抓住箭杆,一個“餓虎抱頭”之勢,挺身逼近,左手一拳,砰砰兩聲,把彭黑虎腦袋打得稀爛,變成一團肉醬,撲通,屍身仆地,可憐這兩個心腹勇士,奉了主人命令到來鴆害皇帝,本是奇功一件,哪知道殺星照命,段錦突然闖回宮廷,舉手投足之間,便把他兩個斃於拳下。


    段老皇爺看著兒子和賀、彭二人動手肘,體如篩糠,可是看見段錦神勇無匹,三拳兩腳之間,便打死了對頭兩個心腹侍衛,不禁心花怒放,老皇爺忘記了自己還在冷言之中,高聲叫道:“殺得好!”段錦飛起一腳,踢開兩個屍首,正要向父王說話,忽然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段錦立時明白,這一定是剛才自己格斃兩個侍衛之時,聲響太大,把別的侍衛引來了!段小皇爺立即回頭向父親道:“父皇,不用害怕,臣兒保護你殺出禁宮去!”


    段老皇爺戰兢兢的說道:“孩兒,那怎可以,禁宮裏幾千禦林軍,完全是你叔父的心腹呀!”


    段錦咬牙說道:“管他幾千人萬人,我們爺兒是見一步走一步,殺到哪裏,算到哪裏罷了!”


    話未說完,精舍外麵已經有人喝道:“老賀老彭,事情完了沒有?那老厭物毒死了嗎?”


    段錦更不打話,呼的一口,吹熄了寢室的燈火,左手夾住段老皇爺,右手把地上賀金龍彭黑虎二人的屍首,倒提起來,砰砰,飛出窗外,窗外一陣大嘩,叫道:“怎的他們兩個死了!裏麵一定是有奸細,快拿奸細!”


    段錦又抓起一張紫檀木椅,循聲由窗口飛擲出去,撲通,打倒了兩個人,那些侍衛連聲喊叫,段錦一聲長笑,夾著段老皇爺飛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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