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善和尚答道:“那不打緊,我少林寺是天下武術總匯,一十八般武器,件件齊全,王施主喜歡用哪一種兵器,貧衲立即叫人到兵器房裏拿便了!”


    王重陽大笑道:“大師這樣注重兵器,武功想來不過如此,一個本領高強的人,飛花殺敵,摘葉傷人,何必要器械呢?大師隻管進招吧!”


    悟善吃王重陽這一調侃,不禁勃然大怨,喝道:“很好!我的本領不算上乘。王施主的武功一定爐火純青了!看鏟!”方便鏟刷的一遞。用個“青龍攪海”之勢,向王重陽胸口紮到!


    悟善以為王重陽自恃本領高強,用空手進白刃,來鬥自己的方便鏟,哪知道王重陽卻是不慌不忙,托地向後一跳!伸手向腰一擄,颯颯兩聲,把束腰布帶拉下來,悟善禪師哈哈笑道:“原來王施主用的武當派束濕成棍的本領,老衲更加要討教了!”方便鏟一連兩招,“金鳥琢粟”“韋陀捧杵”,取咽喉,掛肋,其疾如風。


    王重陽看見少林寺的和尚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武當派,心中暗暗冷笑。他把腰帶一揮,呼呼兩聲,蕩開了方便鏟,王重陽把這根腰帶當作軟鞭使用,跟悟善和尚鬥在一處。


    悟善和尚要在主持方丈麵前挫折對方,找回一點麵子,八八六十四路蕩魔鏟法,狂風暴雨也似的攻擊過來,有如毒龍夭矯,怪蟒磐旋,刹那之間,一片鏟光把王重陽圈住,聲勢十分駭人,但見王重陽舞著腰帶,好象天女散花一般,在鏟影裏穿來晃去,這條布帶輕靈翔活,著著不離悟善耳口要害,轉瞬間鬥了四十餘招,悟善和尚不禁焦灼起來,自己是少林五老之一,除了掌教方丈之外,武功造詣在少林寺已算數一數二,尤其是這柄方便鏟,已經有了好幾十年火候,哪知道今天卻被一個沒名少姓的小輩用一條布帶打個平手,五老威名何在?


    悟善心中這一急,越發把蕩魔鏟法施展開來,有如鳳旋雲轉,他還把大杆子裏麵的降龍伏虎棍法混在方便鏟的招術裏,暗淡的燈光下,方便鏟舞成了一個大圈,鏟風虎虎、鏟光霍霍,這一仗真是驚心動魄,王重陽似乎抵受不了鏟風激蕩,一步步的向著羅漢堂的牆壁倒退過去!


    主持方丈尊住禪師以為王重陽力不相敵,他因為這個後生小子居然能夠力戰少林二老,這種武功造詣已經算很難得了。不禁油然起了愛才之念,正要出聲吩咐悟善手下留情,不要傷他,哪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兩個對手已經分了高下。


    原來王重陽用布帶和方便鏟對拆了五十餘回,身法突然一呆,頓了一頓,悟善禪師一見破綻,不禁大喜,用了個“達摩朝海”的招式,一鏟平腰橫掃,王重陽突然一伸手按住鏟頭,用力一按,數十斤重的一柄方便鏟,當堂被他按得向地一沉,王重陽右手布帶直進,嗤的一聲,悟善和尚胸口已經被布帶拂了一下,火辣辣的生疼,這還是王重陽存心饒讓,沒有使用煞手,不然的話,單是這一拍之力,悟善就要當堂跌個跟鬥!


    他不由吃了一驚,虎口不由自主一鬆,整柄方便鏟已經被王重陽劈手奪了過去,不過王重陽心存忠厚,因為悟善和尚是五老之一,在少林寺輩分極尊,不想令他太過難堪,所以布帶一拂之卜,立即收回,同時左手一送,把方便鏟交回悟善手裏,這不過是電光火石,刹那之間的事,武功差的根本沒有人看出悟善的方便鏟曾經離手,隻有方丈和幾個長老看得出來。


    悟善又驚又惱之下,把心一橫,伸手接過方便鏟後,“雲魔三舞”,呼呼呼,連進三招,王重陽左竄右跳,心中微慍,這老和尚輸了招還不退下,好不要臉!”他等悟善三招走空,突然一聲清嘯,連人帶布直飛起來,起在空中,布帶一揮,直向悟善當頭蓋到!


    王重陽這一下拚走險招,他這一下連人和布帶起在空中的身法,有個名堂,叫做“金蛇戲浪”,本來是軟鞭的招數。王重陽卻在這根布帶上施展開來,凡是連人帶兵器進撲敵人的招術,十分奇險,就是劍法裏麵,也隻有越女劍裏麵“技擊白猿”一著招數,武功稍差的人,決不敢用。


    悟善和尚見他布帶淩空揮了卜來,立即用個“肩擔日月”,向上一撩,哪知道他的鏟杆和布帶一撞,如同著了千斤鐵錘,向下一沉,自己雙手虎口也震得麻辣辣。


    說時遲,那時快!王重陽緊接著由半空一腳踏落,這一下腳著鏟頭,叮當,鏟頭著地,王重陽向後一跳,長笑一聲說道:“大師失禮!王某多承饒讓了!”


    悟善禪師滿麵通紅,他用力把方便鏟一扯,並沒有扯起來,連懷低頭一看,原來王重陽剛才那一腳之力,把自己的方便鏟頭月牙深深嵌入兩塊青磚縫中,等到他再次用力一扯,叮當,兩塊地磚完全粉碎。


    少林寺的僧眾見了,不禁駭然!悟善氣得須眉俱豎,把方便鏟向地上一擲,頓足說道:


    “罷了罷了!老衲枉自學了幾十年本領,反而不及一個晚生後輩,這刑堂監事我也不做了,到前麵待罪去吧!”他說到這裏頭也不回,大踏步向外邊走去!


    尊住禪師看見王重陽絕技驚人,一連打敗本寺兩名長老,自己也覺得老臉無光!他雖然涵養高深,也按捺不住了,老方丈把袖子一甩,就要親自下場,監寺法勝大師由背後閃出來,叫道:“方丈,我來跟這小輩交手!”


    尊往禪師知道法勝本領還要比悟善高出一籌,如果連他也打王重陽不過,自己方才出手,這才不失掌教方丈的身份,尊住禪師想到這裏,點了點頭,說道:“很好,你下場吧!”


    法勝禪師向王重陽合十道:“王施主,你的本領大極了,真是深不可測,老鈉不才,願意在掌法上討教王施主幾招!”


    王重陽看見法勝禪師皓發白眉,態度雍容,一望而知,是有道的高僧,自己到少林寺來,原無爭鬥之想,估不到一出手便打敗了對方兩個長老,真正出乎意料之外!他連忙向法勝禪師一拱手道:“老禪師不用說客氣話,隻管賜招,我王某舍命奉陪便了!”


    法勝就要動手,可是一看王重陽站立的姿勢,不禁狐疑起來,原來少林派武功最重腰馬,武當派也不例外,比如用武當長拳的,多數擺開“高四平”或是“倒騎龍”的招式,王重陽卻是不然,腳不個不八,兩肘微曲,掌心貼肋,這種招式不象武當,更加不象太極,法勝念頭一動,喝道:“王施主,你分明不是武當派弟子,技宗何人,快說!”


    王重陽打了個哈哈道:“我自始至終沒有承認自己是武當派的人,不過你們胡亂給我加上武當派的街頭罷了,我老早說過我不是什麽名師的高徒呀!”


    這幾句話十分挖苦,法勝禪師麵紅過耳,喝道:“很好!你既然不肯把師父姓名說出來,老衲在三招之內,逼出你的門戶!”話剛說完,左手一穿,右手一掌。使出少林神拳,用個“神龍掉首”的招式,拳猛帶風,照準王重陽胸口打去!


    王重陽看見法勝禪師舉拳打來,不擋不架!托地跳後三步,腰身一俯,作了一個長揖,雙人袖幾乎拂著地麵,陡的把雙手一抖,兩雙袖子出懂裏甩起來,呼呼兩聲,掃向法勝大師中路,法勝想不到他用這種古怪打法,立即把五指伸,使除少林鷹爪功來,要抓王重陽的袖子。


    隻見王重陽身子晃處,左手人衣袖繞半個圓圈,右手衣袖摹地衝了出來,來勢比箭還疾,直撲麵前,法勝禪師這一吃驚不小!麵孔險些兒被王重陽的袖子拂著!立即用個“鐵板橋”的功夫,下半身全然不動,上半個身向後一仰,躲開了敵人這招。


    王重陽未容他把雙掌打出去,呼的一個旋身,居然把背脊向著法勝禪師,法勝禪師練了幾十年武功,還不曾見過這種背脊向人的功夫,不禁一愣,右掌要用個“金豹探爪”之勢,直打出去,忽然一陣罡風襲到,隻見王重陽兩條衣袖反手由下向上,象兩條毒蛇般向自己肋下撲來。


    這一招更出法勝禪師意料之外,老禪師心中暗想自己練了幾十年外壯功夫,即使被這袖子拂中,又打什麽緊呢?立即伸出雙手一抓,哪隻法勝禪師兩手才向前一伸,腰間啪啪兩聲,居然被衣袖打中了,法勝禪師陡覺兩肋一麻,險些兒被他閉住穴道,身子連晃兩晃,王重陽立即一個“金鯉穿波”之式,向旁邊竄了開去,嘻嘻笑道:“三招已過,老禪師法眼無差,大概知道我一哪一派的吧!”


    法勝禪師剛才誇了大口,他說三招之內便可以逼出王重陽的門戶來,哪知道三招已過,自己還吃了個小虧,還弄不清對方武功是屬哪一門哪一派!不但門戶派別看不出來,就連對方用的是什麽手法也不大清楚!


    其實王重陽用的正式全真派“水袖流雲”的功夫,不過他把手掌藏在袖子裏麵,臨時又加了一些古怪變化,就是這樣,一任法勝禪師見多識廣,也是看不出來,他不禁惱羞成怒,喝一聲:“小子無禮,居然戲弄老衲!”呼得一掌打來,用的仍然是少林神拳的招數。


    王重陽看見法勝禪師的禿頭上冒出騰騰熱氣,每一伸拳舒掌,帶著大股風聲,好象巨斧鑿石,鐵錘開山一般,知道對方公裏異常深厚,不敢再行戲弄,身子一矮,連避兩招,展開本門太乙拳法來,如水蛇遊走,似柳絮迎風,尊住方丈失聲叫道:“噢,這後生小子的武功竟然是全真派!”


    尊住禪師果然不愧是少林寺掌教方丈,見多識廣,這是侯看出王重陽的門戶派別來,知道他是全真派的人物,他剛才說了一句話,山門外突然響起一陣當當當的金鍾聲音來,尊住禪師不由一愣。


    須臾之間,四個門頭僧人飛跑進來,高聲叫道:“稟告方丈,現在有清虛散人在寺門外求見,請老方丈定奪!”


    清虛散人隱居在太室山百禽穀中,和少林寺所在的少室山不過一峰之隔,少林寺的人,當然沒有不知的道理,不過清虛散人長年在外的居多,平日絕跡不到少室山來,也不和少林寺僧人結納,所以少林寺裏的人,個個以為他是一個尋常修士,沒有人知道他就是全真教的掌門哩!


    尊住禪師聽見清虛散人求見,覺得十分詫異,王重陽突然向圈子外麵一跳道:“住手,我的師父來啦!”


    他這兩句話一說出來,少林僧人不禁大驚,估不到太室山那個文縐縐的道士清虛散人,平時很少見他走動,有些僧人還以為他是辟穀練氣的修士,哪知道他居然教出這樣本領高強的弟子來。


    法勝禪師因為自己一連跟王重陽鬥幾十回合,絲毫也占不到他的便宜,正在氣惱,王重陽雖然跳出圈外,喊叫停手,他切向前一竄,喝道:“你師父來了又怎樣?吃我一拳再說!”法勝禪師口裏說話,雙手連進四招,王禪師一閃一晃,法勝猛覺右腕一疼,立時停手跳開,低頭看時,原來自己右腕寸關尺脈吃了王重陽一下“剪梅指”,好在對方未用全力,手下留情。但是法勝禪師的右腕也烙了一道殷紅如血的手指印,微微浮腫,這老和尚內心憤怒異常,正要揮拳再搏,尊住禪師已經叫道:“停手,他的師長到來,我們有話跟他的大人說!”老方丈對門頭僧人道:“讓那位道長進來,找們在大雄寶殿相見!”


    不到半響,尊住禪師已經和王重陽由羅漢堂裏出來,在大雄寶殿上見著清虛散人,清虛散人容色莊穆,向尊住禪師禱:“主持方丈,小徒王重陽三年一次歸省師門,不知道哪一點開罪了貴寺,竟被貴寺中人截到這裏來,是何緣故?希望老方丈有以賜教!”


    尊住禪師看見清虛散人目光充盈,兩太陽穴高高鼓起,知道他並不是尋常修士,對方一個小徒上門,已經把本寺五位長老打敗三個,如果清虛散人一動起武來,白己這班人恐怕沒有一個是他敵手,凡事以和為貴,俗語說得燈,識時務者為俊傑,尊住禪師隻好委婉陳詞,說明白自己手下人一時魯莽,把王重陽截入少林寺內,雖然動武,幸而人家都是以武會友性質,並沒有受到什麽傷損等語。


    清虛散人看見老方丈現出服軟的口氣,也自不為己其,薄薄的責備了王重陽幾句,說他不應該在少林寺放肆,跟長老們動手過招,大失晚輩之禮。


    尊住禪師在旁邊聽了,一張老臉熱烘烘的,覺得不大好受,也強笑著說道:“這完全是敝寺僧侶太莽撞了,令高徒真是後生可畏,老衲還有要事,改日再詳談吧!”


    他這幾句記無異下令送客,清虛散人乘機和王重陽告別,老方丈卻派知客和尚送出寺門之外。


    清虛散人和王重陽一直走出十幾裏外,望不見少林寺影了,才向徒弟詢問,剛才怎樣跟少林寺的長老動手,王重陽便把自己怎樣摧毀羅漢堂的木羅漢,以及連會三老,神功折慧明,布帶破悟善,以及戲弄法勝禪師等三者的情形詳細說了。


    清虛散人歎了一口氣道:“你的功力在這幾年之內,進步如此之快。真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你再到南方遊曆三年吧!三年之後回來,我再把全真教登峰極頂的功夫一陽指傳給你,你便大功告成,可以無敵於天下了。


    王重陽正要問師父什麽叫做一陽指,可是回心一想,橫豎師父再過三年之後,一定傳給自己,何必現在問呢?他便拜謝了清虛散人,直向南方而去。


    這一次王重陽的行蹤,由北向南,他首先由河南入湖廣、遊覽了天下有名的南嶽衡山之後,再由湖南入百粵,遍曆川,滇,黔,桂等省,最後方才到滇西大理,無意中幫助了段小皇爺一臂之力,平定宮廷內變,使他能夠撥亂反治,這就是“中神通”和“南帝”有生以來第一次撞頭,這關係日後第一次華山論劍,各位看下去便明白了!


    再說王重陽滇南之行完結後,立即整裝北返,他一心記掛著師父教給自己一陽指功夫,練成了可以無敵於天下,他滿懷高興的返上嵩山,哪知道剛才到了百禽穀口,便看見周伯通哭哭啼啼,拖著一麵孔的鼻涕眼淚,走出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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