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新兵駐紮地,是不同的。


    所有的新兵站立的宿舍樓前的廣場上,這棟臨時征用的高級公寓區沒有軍區那股嚴肅的氣氛,可是,一個個筆直的身影屹立成方隊,顯得雛嫩的麵孔卻散發出一股軍人特有的肅冷氣質。


    沒有訓練,因為今天是配合任務下達的時間。


    所謂配合任務,教官們已經講解過很多次。


    新兵與老兵配合,在前線執行任務。


    掃蕩、清理、擊斃、巡視、統計、輔導……


    當然了,對於這群‘毛都沒長好’的新兵,軍方不會讓他們去執行特別危險的任務,最多隻是去前線逛逛,見見血,看看前輩們如何擊斃喪屍,如果恰巧立功轉為義務兵,說不定戰爭結束前還能撈到一筆功績。


    嗯,戰爭結束。


    人們都是這麽想的。


    靜靜的站在原地,路水查忽然往身後瞄了一眼,雙目對視,同時撇開。


    在路水查煙酒的攻勢下,陳宙不介意幫上這一點點小忙。


    給配合任務小隊人員名單稍稍調整一下又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不過,教官室一名高挑女性走了出來,看待路水查的目光有些審視,隨後陳宙和一眾教官也走了出來,孤身一人的張燕氣勢上顯得十分不足。


    “集合!”


    高呼一聲,如此重要的日子,陳宙沒有拿出煞風景的教鞭。


    等待已久的新兵們快速的往右邊看去,故作踏步,十分迅速,然後整齊劃一的立定,集體回頭看向教官們。


    短短三個月,訓練到這個程度,可見陳宙的能力。


    咧牙一笑,這張古銅色的猙獰老臉還是那麽嚇人。


    但是,相處了這麽久,眾人知道,陳宙現在心情很好。


    醞釀一下詞匯,可是想想自己那可憐的文化水平,陳宙搖了搖頭,幹脆一拳砸在旁邊的榕樹震得樹葉飄散。


    還是那粗獷的腔調,大吼道:


    “豬玀們,老子很不滿意啊!”


    聽見這粗鄙之語,張燕皺起眉頭,看在這重要日子上,沒有說話。


    其餘教官則苦笑一下,顯然對這個老流氓很頭疼。


    沒有理會新兵們各異的表情,陳宙自顧自道:


    “都是廢物啊,想想老子當年,負重六十斤爬雪山,一群家夥跌跌爬爬,什麽苦沒吃過?現在呢?負重四十斤,兩公裏都跑不了!”


    ——切,你們都是怪物。


    許多新兵心想。


    這也是事實,論決心和毅力,這群新兵比不上陳宙那群老兵瘤子,這裏麵有各種各樣的原因,被強行抓來訓練,強扭的瓜始終是不甜的。


    陳宙也知道對待這群新兵無法用自己當年挨過的訓練方法,惺惺吹嘲幾句,語氣緩和下來:


    “但你們是好樣的,至少比常規訓練的雜兵要好得多……”


    話語忽然一轉,嘲諷道:


    “可惜還是廢物。”


    “……”


    眉頭跳了跳,飽經鞭打的新兵們可不敢去反駁什麽。


    要知道,自從張燕加入後,陳宙就開始和新兵一起訓練,哪怕是短跑最拔尖的薑明也隻能在兩人身後吃灰。


    自吹自擂始終是無趣的。


    看著新兵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陳宙早已經失去興趣。


    幹脆把話挑明,說道:


    “這次配合任務說白了就是去打雜,別想多想,喪屍都是一群沒腦子的怪物,撐死也隻是速度快點,隻要……”


    說著,他比劃出一個扣扳機的手勢:


    “就解決了。”


    新兵們可沒有接觸前線戰報的資格,口口相傳的謠言在轉移到新兵駐紮地這一個多月裏已經消散很多,得到教官的保證,心裏安心許多。


    看見眾人安心許多,陳宙忽然冷笑起來,陰沉沉道:


    “別放心啊小王八蛋們,配合任務把你們拆開,可是仍然是新兵編號,想轉正,遲早得回老子手下,別的地方管不了你,回來,哼哼。”


    比劃出一個揮鞭子的手勢,冷嘲道:


    “要是訓練落下了……都懂的哈。”


    按例的教官講解到此結束。


    素來是行動派的副級教官張燕沒有參與,昨晚她已經在宿舍裏說明一切,她也自信這群母狼崽子有足夠的自持與狠勁。


    小隊分配早已經發下,聽著一個個教官廢話完畢,各隊的小隊成員很快就聚集起來。


    配合任務是老兵帶新兵,所以,三百多人的新兵營被拆開是必然,以目前戰線拉大的情況,和平時期的二十帶一製度不可能被實現。


    因為係統的封閉了通訊,雖說已經恢複,但是這後娘養的的新兵營顯然沒有資格占用稀有的通訊資源。


    隻能先分為十組,每組四人,到各處的接待處時再做打算。


    看著熟悉的精致麵孔,路水查並沒有感到意外,可是,看著那陰魂不散而且滿臉不善的矯健身影,剛剛的好心情難免消散了許多。


    不過,這並沒有出乎意料。


    畢竟小玲的體質最弱,幹脆把女兵中甚至整個新兵營中體質最強的趙西寺調來,第一與墊底,剛剛好持平。


    而另外一人,很讓路水查意外。


    他叫陳東明,或者說,新兵營營長。


    好吧,這也是一個問題。


    單單純純用體質來說,路水查在男兵裏麵也是墊底的,輕飄飄的體重在男兵當中是最輕的,甚至在女兵當中也是墊底。


    這並不是什麽好事,很令他頭疼。


    這位陳東明同誌,無疑是腳踏實地的典範。


    最刻苦的訓練、最自律的生活、最平靜的交涉方式。


    平民、有些小帥,不怎麽愛說話,幹活踏實,訓練認真,幾乎是唯一一名可以和趙西寺對抗的存在,頗受女兵待見。


    如果不是他天賦一般,而且沒有內測者特有的味道,恐怕路水查都以為他是內測者。


    世界這麽大,人才永遠不會少。


    這裏麵恐怕有教官們的惡意,畢竟這位陳東明同學太過老實,或者說太過穩重,心性好是好,可是軍隊裏麵髒髒的關係沒有點心機是真的很難出頭。


    讓他跟著路水查,估計就是讓他學習這髒兮兮的手段。


    當然,這也是陳宙對路水查的特別照顧,有一個營長給自己使喚,怎麽想都挺舒服的。


    不過,看著這張顯得冷峻的麵孔,路水查沒有太大感觸。


    對他而言,隻要不搞事什麽都好說,最好愛幹淨點,幹活努力點,別給自己添亂就行了。


    說實在,路水查一直都是個挺好相處的人。


    但,論關係,兩人隻是記得對方名字,對於認朋友什麽的,路水查一直都不擅長。


    幹脆撇在一邊,無視掉趙西寺那敵視的目光,看著小玲那癟癟的背包,疑惑道;


    “上次送你的零食呢?”


    “被搶光了。”


    小玲幽怨的瞪了一眼旁邊的趙西寺,而趙西寺也罕見的紅了紅臉。


    這不能怪她,這裏不比軍區,新兵駐紮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前線部隊早就清空整個小鎮,想找包零食都是難事。


    嘴饞了一個多月,看見小玲那一堆,難免下手。


    至於,搶?


    舍友的東西能叫搶嗎?


    更何況還有隔壁宿舍這種存在,再不下手就晚了。


    聞聲後,路水查愣了愣,他可不清楚女兵宿舍是什麽情況。


    至於自家宿舍那幾個不老實的爪子,打一頓就好了。


    看著小玲幽怨中夾雜著幾分愧疚的表情,路水查忍不住笑了笑,輕聲道:


    “沒事,到了緩衝區,我再買多一次就好了。”


    “……”


    陳東明瞄了過來。


    眾所周知,現在經濟崩潰,新貨幣取代舊貨幣,他們這群窩在駐紮地的新兵可沒有能力外出,更沒有能力獲得新貨幣。


    ——這家夥是怎麽搞到的?


    好吧,想想路水查老是往教官室跑,煙酒一瓶瓶一條條的送,能在這個時期搞到那麽多東西,關係顯然不容小覷。


    迷茫。


    對於這種髒髒的關係,身無分文而且是平民出身的陳東明隻能選擇沉默。


    “這麽做,沒事吧?”


    小玲有些擔憂。


    她知道路水查和鵬老的關係,隻是這種光明正大的……托關係,很難接受。


    隻是笑笑,沒有回答。


    路水查不打算讓她接觸這種事情,自己髒就夠了,汙水什麽的,自己背負就夠了。


    而且,這還遠遠算不上髒。


    看見這樣的反應,小玲也不好深究。


    她很清楚路水查的脾氣,隻能暗暗咬緊牙根,她可不想做一個什麽都做不了的花瓶。


    一直站在旁邊的趙西寺仍然在發呆。


    她懶得理會這種事情,自己有的吃就可以了,反正升官什麽的她又不在意,至於自己到底該幹什麽這種人生思考,她仍然沒有想通。


    ——現在這樣過也挺好的。


    趙西寺是這麽想的。


    許久,教官們駕駛著吉普車駛了進來。


    同甘共苦訓練了這麽久,相互之間已經有了不淺的關係,哪怕是短短的分離,始終有著不舍。


    忐忑、不安、期待、興奮、恐懼、


    各種各樣的情緒夾雜在一切,按照規矩的敬禮,一名名新兵走上車子,望著居住了一個多月的房子即將離開。


    或許,他們永遠都不會回到這裏。


    “老子不去前線!”


    鬼哭狼嚎著。


    隻見幾名教官把三人架了出來,綁成一個粽子,行李,裝備之類的物品全部丟在車上。


    他們仍然在堅持,陳宙也在堅持。


    看這模樣,估計要親自送去最辛苦的地方。


    相信,陳宙有這個手段‘說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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