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己之力,撼動民族信仰。


    以一人財富,對抗半個社會。


    即使是權貴,即使富可敵國,在這片廣袤的、肥沃的、生生不息的土地上,在十數億芸芸眾生麵前,在源遠流長的數千年曆史下,也不過滄海一粟,過眼雲煙。


    曆史看似由少數人書寫,卻始終由多數人參與,沒了士兵的將軍,也逃不脫窮途末路、四麵楚歌!


    別墅樓外是源源不斷的高唱著的企業名單的傳響,是一大批狂熱的追隨紀冷明的夢想家,是湛湛青天裏一輪乍湧萬裏光輝的明月,是闃然無聲卻始終屹立萬年的山巒......


    別墅樓內,金碧輝煌依舊,碩大的金籠子熠熠生輝,奢華的裝飾品璀璨奪目,跪在雪白褥毯上的人,似一株拔地而起、迅速成長的參天大樹,明明他是跪著的,卻濃蔭蔽日,叫站著的溫婉心生戰栗!


    溫婉像是在看一隻怪物般看著紀冷明。


    眸光裏不斷掠過複雜至極的情緒。


    驚訝、哀傷、疑惑、震撼、不解...所有的情感交織到一起,逼迫著她不得不脫口詢問:“你做了什麽?”


    溫婉俯身,朝紀冷明撲過去,揪住他的衣領。


    繼續執著的詢問:“你究竟做了什麽?”


    “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幫你?”


    “我才是對的,明明我才是正確的!”


    紀冷明避不開溫婉的靠近,隻好承受她的靠近。


    他把自己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說過,高龍聞隻是開端,”


    溫婉掐住對方的脖子,猩紅著眼睛,厲聲道:“誰要聽這個!我問你,你到底做了什麽!憑什麽有那麽多人幫你!”


    紀冷明忽略掉脖子上的壓力,低聲笑起來。


    緊接著,笑意放肆大聲,隨後又戛然而止。


    他用沉重的語調訴說,眼眶也跟著紅了。


    “他們為什麽不幫我?難道要他們幫你?幫你這個隻會敲骨吸髓、無法無天、不知民生疾苦的千金大小姐?”


    “你應該調查過我吧,知道我做過什麽吧,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樣罵我是傻子?”


    “可是,人心都是肉做的,都會將心比心,我確實是傻子,但百姓不傻,他們知道誰對他們好!”


    “我對他們好,他們也對我好,這麽淺顯簡單的邏輯,溫大小姐怎麽可能不明白呢!”


    溫婉根本不想聽這些,她心頭的慌張越來越旺盛,巨大的即將失去眼前之人的恐慌籠罩著她,這令她的心緒更為癲亂。


    溫婉捧著紀冷明的臉,幹裂的唇貼過去,胡亂的親吻。


    她緊緊擁著他,因害怕失去,用的力氣很大,恨不得把紀冷明揉進自己的血液裏。


    “他們對你好,都不是真心實意的,你也知道,老百姓最是愚昧,輿論操控、利益誘惑,氛圍煽動,都能輕易控製他們!”


    “他們都是有劣根性的,是沒有思考能力的工具,你......”


    這種話紀冷明完全聽不下去。


    他迫不及待吼道:“閉嘴!”


    這兩個字,紀冷明卯足了力氣在呐喊,蒼勁雄渾,霸道威懾,聲音傳播的很遠,就連樓下沸騰的討論聲都為之一停。


    紀冷明憤怒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看他們是工具,而在我眼裏,他們都是人,活生生的人,和我一樣被欺淩的人!”


    “你不尊重他們,但我尊重!”


    “你所奉行的強權,終究會淪為民意的炮灰!”


    “別苦苦掙紮了,你的下場,注定天道不容!”


    溫婉被這番話刺激出了脾氣,她把紀冷明推搡開,殺氣騰騰站起來,手指指著皓月當空的天空。


    “天道?”


    “哈!”


    “有錢有權之人,才是天道!”


    “我今天被千夫所指,隻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我能讓大眾認我為偶像!”


    “哪怕我殺人放火,十惡不赦,五毒俱全,也能通過操作化身為全民英雄,被愚昧的大眾供奉於神壇!”


    “權勢滔天,才是天道!”


    “底層人怎麽可能翻得起浪!”


    “一群垃圾也妄想登天!”


    “他們也配!”


    幾乎全場都在關注溫婉和紀冷明的動靜。


    聞言,脾氣火爆的,直接撿起一塊地上的陶瓷碎片,朝著三樓洞開的窗戶砸過去。


    可惜準頭不夠,並沒砸到人。


    響亮的罵聲在半山腰間傳得很遠。


    “士可殺,不可辱!”


    “大家看清楚了吧?這種趴在我們身上吸血的人是一副怎樣的嘴臉!就算有再多的錢又怎樣,我照樣瞧不起你!”


    “這種人,就是社會的渣滓,錢是爹媽的,是祖上的,不是你的,你叫囂嘚瑟個什麽勁啊!”


    “一天到晚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你以為你什麽狗東西啊!”


    ...


    溫婉麵對無盡的謾罵聲,旁若無聞。


    她緊盯著紀冷明,由始至終,她隻想與這個人對峙,妄圖用她理解的規則來說服對方,以緩解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緒。


    但紀冷明的反應相當冷淡,看向她的目光是毫不掩飾的漠視,就像她是廢舊的房子裏沾滿灰塵的蜘蛛網,或是井水邊青苔上蹲著的癩蛤蟆,亦或是空山樹林下落的一地的鳥糞。


    他無視她。


    無視,對一個心高氣傲的人而言,無疑是最大的侮辱!


    夜風寒涼,卻難滅沸騰的怒火。


    溫婉頭腦一熱,手上動作快於大腦,一隻手已鉗住紀冷明的脖子,另一隻手不斷下滑,抵住他的心口,五指尖銳的指甲抵過去,似要紮進他的血肉裏,把那顆跳躍的心髒扯出來。


    “你還真是...隻信蒼生,不信我啊!”


    恰在這時,突然間,‘嘭’的巨響,一道玻璃爆破的聲響自屋宇的另一個方向傳來。


    巨大的轟鳴聲讓溫婉渾身一震。


    幾乎下意識的,她鬆開紀冷明,退出籠子,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啟動這間屋子的防護電網。


    然而下一刻,燈火通明的屋宇霎時變暗,精致的水晶燈、走廊的小壁燈、時尚典雅的全屋飾燈,連同院子內的夜燈和串燈一同熄滅。


    院落外近千人眼前一黑,同時原本喧沸的人聲倏地一靜,適應了幾秒鍾後,乍湧的月光瀉下,才讓所有人看見周遭的情況。


    “怎麽回事?”


    “不知道啊!”


    “停電了?”


    “不可能吧!”


    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在夜風裏響起,但誰都沒有答案。


    正在大家還在揣測發生了什麽事時,那棟黑魆魆的豪宅又一次爆發玻璃破碎的聲響,並相較於先前的動靜,這次的聲響涉及的麵積更廣、範圍更大,幾乎波及到一整麵玻璃幕牆。


    哢哢哢的清脆的裂響響起,細碎的玻璃碎片飛舞四濺,清冷的月光下,炸開的玻璃碎片猶如翻飛的雪霰,又似滿天星,更像微小規模的煙花。


    其間穿梭著幾道黝黑的身影,如同掠過的晚鴉,迅捷的沒入昏黑一團的巨大的宅子內。


    恰時,每個人的手機屏幕又是一亮,各色手機屏保圖案不同,但都散發出微光,於暗淡的夜光下十分醒目。


    每個人的手機再次跳出一則公告。


    有人點開。


    是政府官方的麵向廣大市民群眾的現場直播的新聞發布會。


    新聞發言人站在鏡頭前,眸光炯烈,聲如洪鍾。


    他衝著鏡頭揚了揚手中的紙稿。


    “這是我們人大常委新出的草案,名叫‘好人法’,不出意外的話,這項法案,我們會提交給國wu院,盡最大努力,讓其寫進《民法總則》裏。”


    “我們將以立法的形式,對高尚的人、對見義勇為的人、對類似雷.鋒同誌一般的人,給予鼓勵和倡導,並以他們為精神導向,樹立標杆,帶動積極的、向上的社會風氣。”


    說完這段,新聞發言人頓了頓。


    他放下手中的稿件。


    繼續道。


    “我們始終站在人民的一方,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高質量發展。”


    “同時,我們反對資本無序擴張,我們將繼續響應政策號召,規範財富的積累機製,盡可能完善當前社會的分配製度。”


    發言人深吸一口氣。


    “《梁惠王章句上》曾為我們描述了一種生活:居者有其屋,病者有其醫,勤者有其業,勞者有其得,弱者有其助,優者有其榮...!”


    “我們是個有著千年文明的國家。”


    “這個國家,是國人的國家,不是少數人的國家!”


    “我們鼓勵出現更多的‘口的巨人’和‘行的高標’,正因為他們這些人的偉大精神,才誕生我們偉大的民族!”


    “望吾輩繼續砥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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