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第一場小雨悄無聲息的降落。


    第二天,c市綠湖兩岸光禿禿的土坡上布了一層毛茸茸的青草芽。


    紀冷明早起跑步,看到這幕實在可愛,不由自主的掏出手機,給這幕場景拍了照。


    距離除夕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隨著新年已過,假期結束,各單位進入有序複工環節,加上輿論管製,網絡上、現實裏、社會中,對除夕夜那晚發生的事的討論少了許多。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


    紀冷明也算經曆了何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生活。


    他在醫院裏住了五天。


    期間來了不少人。


    包括政府領導班子的親切慰問,不少企業老總的拉關係探視,記者們的采訪,警隊的人按要求規定拉著他做筆錄和錄口供,電子廠員工們的集體拜望,杜青林、王思思、宋立、周紅錄、趙雪盈一批有些交情的朋友們的探訪,高龍聞等八大金剛們帶著大包小包的禮品...


    他的病床前擺滿了花籃和果籃,還有國內的、國外的營養品,卡片手寫信壘成一摞,單人病房被塞得滿滿當當。


    紀冷明話很少,喜靜,卻時不時就要微笑著臉和別人來一張合影,別人跟他聊天他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於是,這間病房裏,隨時都充斥著人聲,連一本書都無法安安靜靜的看下去。


    最後實在受不了了,紀冷明選擇悄悄辦理了出院手續,重新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沉澱思緒。


    至於有所圖謀的企業老總們,讓孫彪和趙樂虎去與他們溝通扯皮。


    記者的采訪,一律拒絕。


    警方的問話,能電話溝通直接電話溝通。


    高龍聞、杜青林、宋立、趙雪盈他們,能不見麵則不見麵。


    隔絕所有非必要社交後,總算難得的過了幾天清淨日子。


    “嘿,紀冷明,你在這兒幹嘛呢?”


    紀冷明正在看手機裏的青草芽照片,聞聲回頭,瞧見一排含苞待放的迎春花花架下,站著個穿著粉色毛線衣、臉色微紅的姑娘。


    是趙雪盈。


    隻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將手機放回口袋。


    “早上好。”


    趙雪盈的笑容依然很有感染力,舒朗的笑聲仿似一串銀鈴。


    “哈哈哈...我還第一次看到你穿成這樣,你不冷嗎?”


    紀冷明有晨跑的習慣,他堅信‘野蠻體魄,文明精神’的重要性。


    在紀家長期營養不良,體質很差,免疫力低下,跑步成了他日常鍛煉的主要方式。


    他身上是一套深藍色運動裝,外衣拉鏈敞著,裏側襯衣被汗漬洇濕,袖子拉高到胳膊肘位置,渾身都是熱汗。


    相較於他以往的偏稚嫩的麵容和瘦削的身體,現在的紀冷明,明顯多了一絲成熟的男性的氣息。


    這一發現,令趙雪盈臉色更紅了幾分。


    “我不冷,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趙雪盈目光亂飄。


    “這個...我室友在附近,她叫我在這邊等她的。”


    提到‘室友’,紀冷明眉頭一皺。


    他想起趙雪盈之前跟他提過她室友的事。


    盡管不太想管閑事,但出於人道主義,還是問了。


    “你那個在做兼職的室友?”


    趙雪盈輕輕點點頭,隨後撓撓額頭,義憤填膺的說:“還是那個‘兼職吧’,真的太坑了,我室友寒假沒回家,一直呆在c市。”


    “你知道她在c市幹嘛嗎?她居然跑去整容了,而且整容機構是那個‘兼職吧’提供的,現在我室友傷口潰爛,找整容機構,機構不願意負責,找‘兼職吧’平台,平台也在推諉!”


    “她才大一啊,好好的人生就這麽毀了!”


    紀冷明在學校裏也能偶爾聽到學生討論‘兼職吧’,負麵的評價多過正麵評價,近期去圖書館還書,甚至聽到了‘貸款’方麵的信息。


    讓學生整容,讓學生貸款,這絕對不是正規的企業的行徑。


    現在再次聽到趙雪盈提起,紀冷明頓時覺得不太對勁。


    他重新掏出手機,翻了一圈,將曾經給奶牛廠工人維權的律師團的號碼翻了出來,並把號碼提供給趙雪盈。


    “這是律師的號碼,若你和你室友需要維權,可以嚐試谘詢一下。”


    趙雪盈神色一肅,將一串數字記了下來。


    告別趙雪盈,紀冷明緊急往出租屋趕,準備利用電腦技術,查一查這個所謂的‘兼職吧’。


    結果,不查不知道,查了才發現,這家公司是紀衡開的。


    不僅如此。


    這家公司還和鋤禾集團有資金往來。


    紀冷明查看了下第一筆注入資金的時間,恰恰是溫婉接手鋤禾時期。


    換言之,這個‘兼職吧’,是紀衡和溫婉聯合搞出來的東西!


    “果然啊,資本家是最不可信的!”


    看著電腦上的條目,紀冷明手掌壓在鼠標上,心情很差,差點把鼠標砸到電腦屏幕上。


    他也說不出來為什麽那麽生氣,可就是有團濁氣堵在胸口排不出去。


    除夕那個晚上,溫婉主動放他離開。


    被武警和人民群眾救走的時候,他曾回頭看了一輛高大的防爆車一眼。


    溫婉坐在黑壓壓的一片陰影裏難辨身形。


    紀冷明雖然沒看清她的神態和動作,卻還是感知到了她的那份濃烈的、化不開的悲傷。


    她最後跟他說的話是‘你自由了’。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溫婉確實從他的生命裏消失了。


    a大有消息透露,溫婉已經辦理了退學。


    大年初一當天,溫如海站了出來,替溫婉向全網道歉,並展示了女兒進入icu病房的畫麵,也願意捐款5千萬給慈善機構,替自己的女兒贖罪。


    人進了icu,肯定沒辦法被拘留,而且老父親掏錢出血了,感情牌一打,不少人也就見怪不怪了。


    加上輿論管控,網絡上對除夕夜發生的事的討論力度小了很多。


    而和溫婉熟悉的人,大家都在猜測她的下落。


    有人說她坐牢了,有人說她死了,有人說她移民了。


    杜青林和溫家走的比較近,根據他和溫如海溝通內容,得到的結果,大約是溫婉正在國外療養院進行治療。


    治療分兩塊,生理和心理。


    二者皆病入膏肓。


    ————


    國內,二月春風似剪刀,陽春三月剛剛開了個頭。


    而在國外,溫婉所在的地方,正是一年裏該小鎮最暖熱適宜的時間段。


    溫婉坐在輪椅上,任由護工推著她在小道上前進。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柑橘和檸檬的氣味,耳邊是由遠及近的、悠揚的小提琴音,站在鍾樓上,能夠看到兩公裏外的波光粼粼的海。


    無論是行人、店員、街頭藝術家,或是職員、司機、喝啤酒的壯漢,整體氛圍,都呈現一種完全舒適放鬆的閑適。


    溫婉不在乎自己在哪兒,國內也好,國外也罷,身邊沒有那個人,無論在哪裏,都沒什麽不同。


    “你怎麽出來了?害我好找!”


    一道微帶沙啞的男聲在溫婉的身邊響起。


    他紳士的朝護工一笑,接著道:“交給我吧,我推著溫小姐四處走走,你可以跟著,也可以忙自己的事。”


    說完,不給護工拒絕的機會,直接把住輪椅的推手。


    溫婉聽到說話者的聲音了,也能辨認出是誰,可她對一切都興趣怏怏。


    萬念皆空。


    而擅自推她輪椅的人卻挺興奮,一直喋喋不休。


    “剛剛去了療養院,醫生說你出去了,害得我找了你好幾條街。”


    ……


    “我擅自來找你,你不會生氣吧?”


    ……


    “唉,你是不知道,我跟溫叔叔磨了多久,才打聽到你的下落!”


    ……


    “一知道你所在的地址,我什麽都不管了,直奔你這兒來了!”


    ……


    “怎麽樣最近?身體好點了嗎?”


    無論身後的人說什麽,溫婉全當沒有聽見,雙眸依舊失神,呼吸又輕又緩,仿佛隻剩一具無用的軀殼。


    她身後的人的耐性是有限的。


    久久得不到溫婉的回應,對方索性停下了輪椅的推動。


    對方俯下身,湊到溫婉的耳側,朝她小巧的耳垂輕佻的吹了口氣。


    接著,用極低的、暗啞的、邪惡的嗓音道:“溫婉,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可要親你了!”


    “別試圖挑戰我的耐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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