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的紀冷明心情有些糟糕,一整天,心口都有一絲悶疼。


    但表麵看來什麽事也沒有。


    吃飯、幹活、看書、打招呼、同工友談笑風生...正常的瞧不出一點異樣。


    可在回出租屋,路過溫婉的門口時,又會忍不住看著黑魆魆的防盜門安靜的發呆。


    等回過神時,才發現,夜已深涼,人影無雙。


    這樣的日子也沒持續多久。


    他的那點悵然若失的小心思很快被繁忙的事業衝散了。


    隨著半導體業投資的興起,紀冷明的晶圓廠也迎來一波vc投資(創業投資)公司的青睞。


    但紀冷明還是很理性很客觀的,並沒有過早融資。


    現下晶圓廠問題還有很多。


    工廠尚未建設,專業人才沒有,銷路暫未探明...等於是個三無產品。


    這時候拿了投資人的錢,等同於坑蒙拐騙,白白把別人的錢扔進水裏。


    紀冷明主張繼續修煉內功,至少先談妥建廠方案後再說。


    眼看著,眼看著,天氣熱了,和m-w公司的談判日期也到了。


    ——


    紀冷明在韜光養晦。


    溫婉卻混的風生水起。


    地產業遭到狙擊,不少熱錢出逃,加上溫婉名人效應和政府的宣傳,半導體產業成了時下最炙手可熱的投資領域。


    也正在這時,溫婉成立私募基金的消息,在圈內不脛而走。


    曾經和ds集團有過諸多合作的老總,在瞧見這一時勢的變化後,紛紛主動將電話打到了溫婉這裏。


    溫婉曾禮(wei)賢(bi)下(li)士(you) 的拜訪過他們,期間,讓他們看看宋局長的下場,還讓他們謹慎投資地產業。


    現在看來,溫婉當初跟他們說過的預言,正在一一應驗。


    這些在商業戰場上縱橫捭闔了許多年的老總們的眼光是毒辣的。


    他們也許不了解半導體行業,但一定知道,這一行業的爆火,離不開溫婉在背後推波助瀾。


    相較於風險係數大的股票、期貨、證券等金融產品的投資,他們更熱衷於投資溫婉本身。


    一時間,這些老總紛紛把錢砸進了溫婉基金的股權裏,成了她公司的有限合夥人。


    溫婉為她的私募基金公司取名‘光明’。


    她的光明資本,迅速壯大。


    業內人士均無比訝然。


    這家橫空出世的投資機構,其資本的實際控製人,僅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姑娘!


    ——


    霧白鎮。


    地處江南,山清水秀,婉約秀美,是處不可多得的旅遊好去處。


    但距離霧白鎮20餘裏的水霧村,卻叫當地人談之色變。


    究其原因,是因為水霧村早年出過一個土霸王。


    這位土霸王姓鄭,仗著自己混社會,有人撐腰,專幹打家劫舍的勾當。


    當地百姓不堪其擾,報了警,出了警,抓了他,可不到三天功夫,人又給放出來了,接著便是一輪嚴酷殘忍的打擊報複。


    再後來,村裏人搬走的搬走,離開的離開,而這位姓鄭的土霸王發了跡,成了當地首富,生意越做越大,現已成了全國聞名遐邇的慈善家。


    聽說,鄭霸王給自己改了名兒,叫鄭易平!


    “你說能在這兒找到我的親生母親,是不是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了,不然我帶你來這樣的窮鄉僻壤幹嘛!”


    風絮揚天,淫雨自落。


    鄉村小道上一對年輕男女正執著同一把傘往前走。


    離他們不遠處是一家農家樂。


    一米長寬的牌子掉漆嚴重,書寫的幾個字已剝蝕的瞧不清原來的筆畫了,搭建的雨棚因木頭腐爛而垮塌下來。


    整座屋子,灰蒙蒙的,沒有一丁點的生氣。


    來此的年輕男女正是紀衡和鄭雨。


    鄭雨是嬌嬌女,沒過過苦日子,一瞅見今晚要入住的農家樂是這副光景,當場嫌棄的不行。


    “好破啊!要不我們晚上住鎮上算了,這裏真的太破了,我都懷疑屋子裏有老鼠!”


    紀衡拍拍鄭雨的頭。


    “還想不想找關於你媽媽的線索了?我打聽過了,這家農家樂的老板在這兒住幾十年了,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了解的情況肯定很多。”


    “我們要是不在這兒住一宿,怎麽和人家套近乎?怎麽讓人家跟你講實話?”


    鄭雨無法反駁,隻好不開心的抿著唇。


    紀衡笑笑,安慰她。


    “放心啦,我提前跟人家打過招呼了,床單被套都是新的,屋子也徹底打掃過,晚上的飯菜也是農地裏的有機食品,你肯定會滿意的!”


    農家樂入口窄,車開不進去,沒辦法,兩位年輕人隻得冒著雨步行。


    說話間,人已抵達農家樂門口。


    接下來一切按部就班。


    入住,觀光田園,逮大公雞,吃大鍋飯,飯後圍坐在一起聊天。


    戶外雨絲不斷,室內竟意外的溫馨。


    看得出來,農家樂老板是很負責的。


    盡管農家院外頭看起來破舊,但室內打掃的幹淨,環境布局也叫人看的舒適。


    老板做出來的飯菜味道相當不錯,人也熱情健談,把鄭雨逗得嗬嗬直笑。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雙方近乎套的差不多了,開始步入正題。


    室內小彩燈閃啊閃亮啊亮,農家樂老板的臉和背影在紛繁絢麗的燈光下變得迷幻。


    他身上圍裙未解,倚著土灶台抽著煙,目光定定的瞧著鄭雨,像是在緬懷什麽人。


    鄭雨察覺到老板目光的異樣,衝對方囅然一笑。


    “這麽看我做什麽?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老板沒回答,而是問:“丫頭,你姓鄭?”


    鄭雨點頭:“是啊,怎麽啦?”


    老板吐了口煙。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長得像個人。”


    鄭雨不高興的嘟著嘴:“我不像個人難道像大猩猩哦!”


    老板一愣,這才明白對方誤會了。


    他哈哈一樂。


    “丫頭你會錯意了,我是說你挺像我一個故人的,她跟你一樣漂亮!”


    鄭雨來此是找她媽媽的訊息的。


    鄭易平是她幹爹,平時盡管‘爸爸爸爸’的喊,但終究沒有血緣關係。


    她也問過鄭易平自己親生父母的消息,但得到的回複,不是敷衍,就是強勢的告誡她,讓她打消那份尋親的心思。


    幸好有紀衡,他看出了她內心的渴望,不僅替她尋找雙親的線索,還千裏迢迢的陪著她來尋親。


    現在聽到老板主動提起‘故人’,鄭雨眼前一亮。


    “老板,說說看你的故人唄,她還在嗎?去哪兒發展了呀?”


    老板聽人問起‘故人’的下落,長長的歎了口氣。


    眼底飄著落寞。


    “她是我們村有名的美人,那時候,村裏不曉得多少小夥子暗戀她。”


    “可惜啊,紅顏薄命,她死了!”


    鄭雨的笑意凝固在臉上。


    聽到‘紅顏薄命’四個字,不曉得觸動了哪根神經,亦或是冥冥之中自有感應,鄭雨鼻頭一酸,眼角一滴淚不受控的滑落。


    老板給鄭雨講了個故事。


    故事的版本,和裴乾給紀衡講述的那個未經考證的、俗套的故事一模一樣。


    漂亮女人和丈夫心心相印,結果遇到惡霸橫刀奪愛,一家人慘死,女人也隨之殉情自縊,僅留下一個兩歲的牙牙學語的女娃娃。


    女娃少不更事,被惡霸帶離,之後遠走他方,再無音訊。


    老板看向鄭雨目光非常複雜糾結。


    “丫頭,你長得...和我的那位故人實在太像了,幾乎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所以忍不住嘮叨了兩句。”


    “我年紀大了,愛瞎聊,你別介意哈!”


    鄭雨哪裏會介意,她恨不得聽的更多。


    “老板,你的那位故人的故居還在嗎?”


    老板搖搖頭:“多少年前的事了,咱們這個村子整改的整改,拆遷的拆遷,哪還有故居啊!”


    隨後又道:“不過,我這兒有張她的照片,是她年輕時拍的,你要看看嗎?”


    鄭雨連連點頭。


    “要看,要看的!”


    “那好,你等等,我給你找找!”


    其實鄭雨的手提包裏就有一張照片,那是紀衡拿給她的,說照片上的人有可能是她的媽媽。


    她想,若農家樂老板拿出來的照片和她的相差無幾的話,她就相信農家樂老板說的話!


    很快,老板取來相冊。


    他翻開一頁,露出其中一張老照片。


    四周彩燈映照下,老照片裏的女人對著鏡頭笑的很甜。


    她背後是紅磚牆,身上穿著一條深藍色粗布裙,五官恬淡秀氣,眉眼溫和,風華正茂。


    確實和鄭雨長得很像。


    瞧見這張泛黃的舊照,鄭雨一個沒忍住,抱著相冊哭了出來。


    而在她不知道的角落。


    農家樂老板和紀衡隱晦的對視了幾秒,幽幽燈影將二人的麵孔襯托出一絲詭譎。


    仿佛在嘲笑,在自白。


    看!這個乖乖女,實在太好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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