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看到紀冷明短信時還賴在床上沒起來。


    室內光線朦朧,影影綽綽,唯有手機屏幕的光線略顯刺眼。


    她把短消息瞄了兩遍,還以為自己沒睡醒。


    眼睛睜開又閉上,閉上又睜開,反複好幾回。


    意識到不是在做夢後,驟然爬坐起來。


    她動作太大、太猛烈,整張床都跟著晃動。


    這一消息太讓她震驚了,震驚到她都傻掉了。


    等到慢慢習慣身體經遭的眩異與暈轉後,一種奇特的、有力量感的、無法阻擋的驚喜如順滑的絲綢般平攤開來,身心的每個角落都被罩滿,凶駭又舒暢的愉悅讓她激動的差點把身上薄薄的衣衫扯裂。


    溫婉握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她手指按了好幾回‘撥通鍵’都沒對準。


    還是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把電話打了出去。


    可惜沒接通,對方掛斷了。


    溫婉不服氣,又打了回去,還是掛斷。


    如此三四次後,溫婉猜想,紀冷明不可能無緣無故不接她電話,八成在忙。


    正當她打算晚點再聯係時,紀冷明的短消息發了過來。


    “在開會,不方便接。”


    溫婉遲疑了幾秒,抱著手機,劈啪敲字:“那方便發短消息嗎?”


    紀冷明確實在忙。


    他這幾天一直在研究所上班,在呂教授牽線搭橋下,各路專家教授學者都見了個遍。


    一個又一個項目組迅速成立,並匹配相對應的人力、物力、財力。


    他的生活猶如被調快了的時鍾,和各路工程師聊規劃、聊圖紙、聊實施方案,一眨眼一天就過去了。


    但進展也是顯而易見的,不出意外,這幾天就能進行土地實地考察。


    不同於先前的全權交由m-w公司負責,這回實地考察,紀冷明會和老教授們一起去。


    而現在,十多個人正在聊實地考察的細節問題。


    他們都是機、電、光、熱、一體化設計領域的權威專家,正在各抒己見,暢所欲言,交流氛圍很不錯。


    唯有紀冷明,像個不好好聽課的學生一樣躲在人群後麵玩手機開小差。


    為了不讓專家學者老教授們發現自己不務正業,紀冷明消息回的很慢。


    隔了好一會兒,溫婉才收到短信。


    “我盡量方便。”


    溫婉直勾勾盯著這五個字,心情跟著振奮起來。


    問:“你天亮時給我發的話,作不作數?”


    紀冷明偷偷摸摸回:“嗯。”


    溫婉:“絕對沒有欺我、騙我、哄我、誑我、詐我?”


    紀冷明繼續偷偷摸摸回:“沒。”


    溫婉:“萬一咱們試了之後,你又說不行了,又把我撇下怎麽辦?”


    紀冷明瞅見這種問題,臉上的表情又糾結又躊躇又難耐。


    他腦子裏閃過好幾個答案,最後挑了一個保守點的回複。


    “我對自己有信心!”


    溫婉對著手機嗤笑兩聲。


    不是她不信紀冷明,而是她真的有心理陰影了。


    她是個正常的女人,又正值青春年少,麵對的又是最心愛的男人,結果幹柴烈火,熊熊燃燒時,‘幹柴’撇下火長出兩條腿跑掉了。


    ‘火’能怎麽辦?隻能自我熄滅。


    整個熄火的過程,別提多難受了!


    溫婉不想再有類似的經曆了!


    為了下次能滾床單成功,溫婉也是豁出去了。


    “我不信你的信心!”


    她手指翻飛,敲字飛快。


    “我隻信我自己!”


    “我提前打個招呼。”


    “承諾是你許下的,不可更改。”


    “要是你繼續放我鴿子,我將親自動手。”


    “到時候別怪我.....霸王硬上弓!”


    紀冷明霍然意識到,他給自己挖了好大一個坑。


    他眉峰高聳,體態緊繃,嚴肅的仿佛在麵對什麽生死難題。


    一種淩厲的不安全感滲透進骨子裏。


    不禁問:“萬一...我是說萬一,你硬上也不行呢?”


    溫婉在另一端嗜血一笑。


    “做不到,我就把你閹了!\/刀子滴血”


    紀冷明的心態伴隨著涼颼颼的屁股蛋兒一塊炸裂。


    他連他還在開會都忘了。


    “你是認真的?”


    溫婉小手一揮,盡顯霸道流氓本色。


    “我用不上的東西,還留著做什麽!”


    “不如毀掉!”


    紀冷明有一種全身上下長滿了嘴卻一一被水泥封死了的錯覺。


    ——


    紀冷明和溫婉的關係在迎來幅度不小的升溫的同時,韓道仁生活也迎來不小的變化。


    ‘律師團普法下鄉’活動舉辦的很順利。


    也因為這樣的活動的舉辦,提高了老百姓的防範心理,同時,也使得韓道仁在團結新村以及周邊村落老百姓心裏的地位‘噌噌’上升。


    近段時間,韓道仁過得可謂春風得意。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被別人需要的感覺了。


    ‘被別人需要’,對於擁有‘一腔熱血,一身熱骨,講究奉獻精神’的人而言,算得上莫大的幸福。


    下午三點,大太陽正熱。


    韓道仁局子裏一如既往的清閑。


    他無所事事,便騎著破摩托,戴著大草帽,去鄉間農田裏轉轉,看看誰家需要幫忙。


    一路上,遇到不少背著藥壺、扛著鋤頭、穿著膠靴的村裏人。


    田埂上聚集著三三兩兩勞動人民,不停地討論著什麽,聲音不小。


    韓道仁駐足聽了一會兒,發現他們正在聊‘借款’的事。


    律師團剛走,村民們就想著借貸,這大大的超出了韓道仁的意料。


    “好端端的,怎麽又想借錢了?”


    韓道仁忍不住插話進來。


    “先前的普法活動你們沒參加?”


    “‘黃世仁們’丟來的苦你們非得嚐嚐是不是?”


    村民們一看說話的家夥是韓警官,立刻放下戒備的抱怨開來。


    “韓警官,你不曉得,今年天氣不對勁啊!”


    那人說著話,手伸到一旁的稻田裏,往已進入灌漿期的早稻上薅了一把。


    他把手裏的稻穗攤開給韓道仁看。


    “你瞧,葉子發黃,抽穗不齊,以前穀子飽滿的很,現在都是空秕。”


    “再這樣下去,今年一年都得白忙活!”


    韓道仁認真的瞅了兩眼稻穗,確實幹癟癟的一株。


    韓道仁以前生活在城市裏,後來遭歹人算計,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無奈隻他一人回農村祖宅裏苟延殘喘。


    年輕時也幹過不少農活,又在團結新村住了那麽久,知道稻子這種情況,大概是由高溫天氣引起的。


    “今年好像降水確實少了點!”


    村民們聞言,七嘴八舌的一起訴苦。


    “老天爺不長眼呐,動輒38、39度的高溫,人都受不了,更何況苗苗們!”


    “想我起早貪黑的除草打藥,一家子指望這點收成過日子,現在可怎麽辦喲!”


    “韓警官,你是公家的,有人養著,不比我們,我們沒了口糧,真的就得餓死的!”


    “我家有老人有小孩,小孩還在念書,還指望賣稻子湊齊小孩去市裏讀書的生活費,沒這個錢,他拿什麽念書啊!”


    ......


    韓道仁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心裏頭酸極了。


    這世道,有人住白玉高樓,有人陷泥沼深溝。


    當真不公平!


    他歎了口氣,問:“所以,你們借錢,為了搶救稻子?”


    村民們麵露難過的表情。


    “那能怎麽辦呢!”


    “稻子這副死樣子,不噴肥不行啊,而且供銷社化肥也跟著漲價了!”


    “今年雨水少,地裏一直旱著,上遊水庫的水都快被抽幹了,不想稻子幹死,隻能另外再開渠!”


    “稻子一旦有溫熱病,螟蟲、飛虱全得來,還要買農藥,放得防治紋枯病、稻曲病。”


    “都是一筆筆的錢啊!”


    “可我們靠天吃飯的農村人,哪裏有那麽多錢呢!”


    “我們也知道借貸不好,可沒這個錢,我們真就活不下去啊!”


    紀冷明請律師給老百姓普及‘借貸的危害’。


    可實際情況卻是,生存壓力,大於一切。


    當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誰借錢給自己,未來自己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似乎也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韓道仁脫掉頭上的草帽,布滿濕漉漉汗漬的黑瘦的麵孔寫滿了無奈。


    他知道,今年不僅c市高溫大旱,幾乎全國以農業為主的地區都麵臨酷熱天氣。


    這裏的百姓困於‘稻穀絕收’,那其他地方呢?會不會也一樣?


    國以民為根,民以穀為命。


    看似是天氣問題,實際是社會問題。


    而他,無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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