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冷明同時收到兩張照片,溫婉給他發的。


    他一眼掃過去,果斷點開第二張。


    照片拍攝的角度一般,甚至可以說有些粗糙。


    人影模糊,構圖不成比例,光影沒有美感,好在能看得出照片裏的人的輪廓。


    紀冷明能判斷出,站在場中央的人,是韓道仁。


    他趕忙回複消息。


    “韓叔叔沒事了?”


    另一邊正冷眼旁觀團結新村開村民大會的溫婉,見到這六個字加標點符號後,一口惡氣直衝嗓子眼。


    她恨不得把手機摁碎了。


    “兩張照片,你果然先點了第二張!!!!!”


    紀冷明一頭黑人問號。


    恍然想起還有一張照片——


    那是溫婉的自拍,同第二幅相比,她的自拍照,無論角度、光影、色彩還是構圖,都充斥著驚豔的藝術感。


    尤其畫麵裏的女人,豔若桃李,靡麗多情,同她對視,仿佛瞧見萬千金蝶展翅遨遊,美的溫柔又壯烈。


    但凡正常一點的人,兩張圖作對比,必然會選擇打開第一幅。


    可惜紀冷明不是正常人。


    他眼瞎。


    他甚至沒意識到正在發生什麽。


    “第一張那個人是你?”


    溫婉咬牙切齒:“看不出來?”


    紀冷明:“沒看出來。”


    “拍的有點醜,下次別拍了。”


    十萬點暴擊直擊靈魂什麽感覺?


    溫婉恨不得順著網絡信號手提菜刀狂奔過去,在對方麵前表演一個我凶起來連自己都砍。


    紀冷明緊接著又說:“你本人要比照片漂亮多了。”


    “真實、自信、英氣、快樂、堅強,偶爾帶著點傻。”


    “我看重的也是這樣的你,而非光學鏡頭下堆砌顏色的浮誇的你。”


    溫婉看到這段文字,心情堪比在坐世界最狂野的過山車。


    上一秒衝向珠峰,變為山尖處的一捧雪,下一刻已潛入馬裏亞納海溝,成為水中央的一條魚。


    該死的男人,總是讓她體驗欲仙欲死的味道!


    溫婉剛要說點什麽。


    紀冷明已點評完溫婉的照片,繼續聊起了韓道仁


    “韓叔叔在做什麽?”


    “鄭易平派來的人怎麽樣了?”


    “有人受傷嗎?”


    “現在什麽情況?”


    本還想也訴一訴衷腸的溫婉隻得把關注點強行挪移到韓道仁那邊。


    溫婉此刻正在村長的農家大雜院裏。


    三百多平米的黃土地上,烏泱泱的擠滿了人。


    最外層是維持秩序的安保人員,往內是圍得水泄不通的村民,最裏層,則是早已嚇得抖如篩糠的地痞們。


    此刻的小混混們哪裏還有原先的囂張。


    他們當中一部分人因反抗而被揍的鼻青臉腫,還有一些人垂頭喪氣的跪在地上。


    另一小撮人,在看向不遠處的紅裙女子時,眉宇間皆是如見惡鬼般的忌憚。


    現場嘈雜,議論紛紛。


    韓道仁站在人前,正麵向全體村民,審問鄭易平的走狗們。


    他態度還算客氣,手裏握有紙筆,自己進行文字記錄。


    哪怕已不是刑警了,他一些習慣依然保留著,即使現下的審問形式並不合規。


    “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我希望你們把你們的事兒痛痛快快交代一下,你們也不想一直被人當猴一樣看吧!”


    或蹲或坐或跪的十幾個人對這種開場白都不陌生。


    局子裏搞審訊,十個開場白有六個是這樣的形式。


    其中有人聽到熟悉的開場白,一下子血脈覺醒了。


    “你以為你誰啊!你他媽說交代就交代?!今天你要是不搞死老子,老子明兒還來燒你房子!”


    韓道仁很淡定:“就燒房子?不準備殺我了?”


    小混混們一愣:“誰他媽要殺你!那是我們玩脫掉了,誰曉得你那破房子這麽不經燒!”


    韓道仁寫寫畫畫:“你們跑來我家門口,燒我屋子,差點害死我,還打傷村民,就為了玩?”


    小混混們輕嗤:“不可以嗎?我就愛打人玩,就愛燒人家屋子玩,反正老子有人罩,嫉妒死你們一幫龜孫!”


    挑釁的話語迅速激發民憤。


    熱烈的討論聲、指責聲、謾罵聲....一波接一波響起,還有不少村民想上前去踢踹放狠話的小癟三們,但被溫婉的人攔下。


    在這樣全民沸騰的關隘口,韓道仁神色一變,猝然提高音量,聲如洪鍾,把不少人嚇了一跳。


    “你說有人罩,是不是鄭易平!”


    “你們燒房子,打村民,殺警察,是不是鄭易平指使的!”


    地痞們仰著頭,眉目皆染凶狠。


    “是又怎麽樣!鄭先生你們他媽的敢去得罪嗎?!”


    “人家大老板,開公司,你們這幫窮鬼還向他借錢呢!”


    “我告訴你,敢得罪鄭先生,他能讓你們一個村雞犬不留!”


    眾人對混混們的憎惡,成功轉嫁到鄭易平身上。


    農村消息不靈通,不少人都在問‘鄭易平是誰’,有少數了解一點情況的,當即給其他人介紹鄭易平的信息。


    “我們鎮上,那個貸款公司,就是他開的,叫什麽...極光財富。聽說還是個全國連鎖機構,電視上經常打廣告!”


    “對!對!我也看到廣告了,之前律師團也說了,他們做的放高利貸生意,讓我們不要上人家當!”


    “他們公司業務員三天兩頭往村子裏跑,都讓借錢!”


    “哎,天熱死了,莊稼要壞,我正準備把兩畝秋熟西瓜抵押出去呢!”


    “這家公司老板太壞了,打了我們的人,燒了我們的屋,還要坑我們的錢,這種人,早死早好啊!”


    ...


    溫婉挺滿意村民們的態度的變化。


    有個詞叫‘公開處刑’。


    不讓小混混們說起鄭易平的壞處,老百姓就不會知道這人有多惡劣,就會對鄭易平一直抱有幻想。


    隻有打破幻想,上下統一仇恨,大家才能真刀真槍的上,很多計劃執行起來才順暢。


    她把村子裏發生的一切都轉播給了紀冷明。


    紀冷明:“馬仔們說來玩的?不是來殺韓叔叔的?”


    溫婉:“對!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沒有說謊!”


    紀冷明腦子轉了轉,分析:“八成是鄭易平知道律師團下鄉了,懷疑韓叔叔背後有人操控。”


    “而最快查清幕後之人是誰的方式,就是讓韓叔叔吃個大虧。”


    “韓叔受傷了,我們必然會因為擔心他而主動跳出來!”


    溫婉也想到了這些。


    她嘴角帶笑著問:“如果我帶人打到鄭易平老巢去,你會反對嗎?”


    紀冷明何等聰明,一下子領略溫婉的用意。


    鄭易平做這些,無非是為了逼幕後操控者現身。


    現在,欺負韓道仁後,果然有人跳了出來。


    在溫婉救下韓道仁的那一刻開始,估計鄭易平已得到消息了。


    若溫婉不主動上門,不給他個下馬威,隻怕鄭易平會認為他們慫了、怕了、是紙老虎,從而手段和報複更加毒辣。


    所以,與其讓鄭易平主動找上門,不如讓溫婉打上門,也好給姓鄭的看看,什麽叫‘我發起瘋來不是人’!


    紀冷明並不會擔心溫婉的安全問題。


    全天下都死絕了,她都不會有事。


    於是,果斷道:“不會。”


    “祝你玩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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