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林很快被打了臉。


    就在距離他私以為‘溫婉被馴服成哈士奇’的四十分鍾後。


    當時,呂教授跟著紀冷明去餐廳樓下結賬,趙雪盈去了洗手間,包廂內僅剩下杜青林和溫婉兩個人。


    窄小的空間裏,老式空調嗚嗚吹著風,空間裏隻有些微涼意。


    杜青林怕熱,他又灌了好幾口涼茶。


    杯子剛放下,驀然間,一道冷冽刺骨、無比沁寒的目光朝他直視過來。


    男人被嚇了一跳,連周身熱浪都覺得消退了幾分,儼然要進入寒冬的節奏。


    “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嚇死我了!”


    溫婉擺弄著手裏的紙巾,笑的玩世不恭,眸光卻似瞄準獵物的鷹隼,有股銳利的殺機。


    “我要你追求趙雪盈!”


    杜青林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讓我追求誰?”


    溫婉很有耐心的重複了遍:“我要你追求趙雪盈。”


    杜青林:“你開什麽玩笑!我把她當妹....”


    溫婉:“我是不是在開玩笑,你應該心裏有數!”


    杜青林緊抿著唇,神態嚴肅的完全不像平時的他。


    而溫婉依然玩弄手中的紙巾,好好的紙,被她撕成一條條,然後紮成紙花,動作悠然自得,從頭到尾,遊刃有餘。


    杜青林敗下陣來。


    “理由呢?”


    溫婉勾勾嘴角,笑意邪惡且飛揚。


    “紀冷明是我一個人的,容不得第二個人肖想他!”


    “明白了嗎?”


    杜青林陡然間心生一種震撼。


    他以前就領教過溫婉的占有欲,但沒想到,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女人的病情不僅沒減輕,還加重了。


    “你覺得,雪盈會是你的威脅?你對自己這麽沒信心的嗎?”


    溫婉擺擺手:“這和有沒有信心沒關係,我隻想確保,能與紀冷明共度一生的人,有且隻有我一個!”


    “任何偏離此道的不確定因素,我都將盡一切努力讓其胎死腹中!”


    她漂亮的眸子狀似不經意的輕瞥過來,暗示意味十足。


    “你若不去追求趙雪盈,那便隻能由我親自動手了!”


    “我敢保證,那時候的結果,絕對不是你想看到的!”


    杜青林簡直一個大無語。


    他同時想明白了:“原來你是為了解決趙雪盈才來吃這頓飯的?”


    溫婉坦蕩蕩點頭。


    “當然了!”


    接著一聲感慨,還算溫善的音韻裏充滿了宿命感。


    “這個世間,我本不屑顧盼回眸。”


    “可有了他,該走怎樣的路,說什麽話,有何種念頭,便全由不得我了!”


    “我最怕這輩子,同他有緣相逢,卻抱憾而終!”


    杜青林很有股翻白眼的衝動。


    小小年紀,除了有瘋人病,還有中二病。


    才多大點,就‘這個世間’‘這輩子’了?!


    溫婉說完真心話,又把矛頭對準杜青林。


    紀冷明他們快回來了,她得抓緊。


    “杜青林,你也別說什麽‘把趙雪盈當妹妹’之類的話,那種鬼話,也就騙騙少不更事的小孩兒吧!”


    “旁觀者清,我不信你真把她當妹妹看待,脈脈情意,是藏不住的!”


    “你把趙雪盈收了,好處絕對比你想象的多得多。甚至,你和她修成正果的那一天,你還得感謝我推了你這一把!”


    杜青林對溫婉的這番說辭,表示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


    但在腦海中,又很突兀的劃現出一個畫麵。


    女孩兒坐在圖書館窗戶邊低著頭看書,戶外的火燒雲一浪疊過一浪,萬丈光芒衝在她的身上,又發散開來,把她的身影揉成一團虛幻。


    她皓腕舉起,指腹往鼻梁上的眼鏡框輕輕一推,瞬間,猶如詩歌裏的紅杜鵑,燎了一整座寂靜春山。


    這個畫麵僅在杜青林腦子裏呆了兩秒,便被他迫不及待地趕了出去。


    找女朋友什麽的,杜青林一丁點也不著急。


    比起其他家裏有礦的富二代,他算是獨樹一幟的奇葩。


    不沾女色,不愛揮霍,不搞社交,不想繼承家業,真論起愛好,大概隻有躲被窩裏瑟瑟發抖的看恐怖片。


    現在溫婉強製讓他追小姑娘,他本能的身心抗拒。


    不過,男人也有點好奇。


    “話說...紀冷明知道你這樣嗎?”


    溫婉眼神殺過來:“話說清楚,我哪樣?”


    杜青林忌憚的瞟了對方一眼:“就...人前一套,背後一套?”


    溫婉:“這不是你該考慮的!”


    話音落下時,走廊上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溫婉意識到腳步聲的主人是誰,趕忙警告式的睇了一眼杜青林一眼。


    下一秒,她收拾好桌子上的折疊好的白色紙玫瑰,站起身,朝包廂門口走去。


    每走一步,那張妙麗姣豔的麵孔上的凶悍佞惡便退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無邪爛漫的、陷於小女兒情愛的純真之態。


    等到包廂房門打開,紀冷明出現在門口時,女人已然換了一張臉。


    眼波流沔、兩頰染紅、俏麗真率、純美自然、歡脫可愛.....所有的溢美之詞,盡攬一人之身!


    這場變臉的過程,讓杜青林直在心裏咆哮‘臥了個大槽’!


    先前他看到溫婉的占有欲,本以為很震撼了,可直麵這場‘變臉’,才明白,什麽叫無可超越的壯觀!


    這邊,紀冷明剛進屋,溫婉獻寶似的把紙紮的白玫瑰花束捧到他眼前。


    一臉期待的看著男人。


    “好看嗎?手工怎麽樣?我剛剛折疊的!”


    紀冷明是個挺質樸的小夥子,對花沒研究。


    他看不出來麵前的白紙花什麽品種,隻覺得,和喪葬用品挺像。


    本想問問溫婉好端端幹嘛折疊殯葬用品,但瞧見對方一臉‘求表揚,快誇我’的表情,隻好把疑問咽了回去。


    勉為其難道:“手工不錯,顏色也很正,如果裱糊的更精細一點,可以放到清明節售賣,買的人應該不少。”


    溫婉:“(,,?﹏?,, )!!!”


    她本來還想浪漫地說:你要是喜歡,我天天送你親手疊的白玫瑰!


    現在讓她怎麽說得出口啊!


    本想隨機刷點好感值,就這麽搞砸了?!


    相較於吃癟的溫婉,杜青林明顯開心極了。


    哈!


    世間萬物,果真一物降一物!


    剛剛張牙舞爪的威脅他,轉眼間,還不是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紀冷明丟給溫婉一記鼓勵的眼神,然後睃向正神遊的杜青林。


    主動道:“等下我跟你車走,經貿會還要開兩天,下午是深化產業鏈的合作論壇,另外有推介會,你會參加的吧?”


    杜青林回神,聽清楚對方說了什麽後,即刻應承下來。


    碰巧,他也想單獨和紀冷明說點悄悄話。


    “當然去了,你沒參加昨晚商務廳和發展局舉辦的歡迎晚宴,怪可惜的。”


    “之前不是說要去會展中心看看麽,待會兒你先走展覽館轉一圈,這樣下午的推介會,和明天的貿易投資洽談會,也好有規劃和目標。”


    紀冷明認可這樣的安排。


    隨後轉向溫婉,眸光閃過一縷歉意。


    “抱歉,下午議程較多,沒辦法陪你,而且晚上可能回酒店比較晚,所以....”


    溫婉心神一凝,搖頭:“不用道歉,你忙你的,工作結束時,跟我說一聲,要是那時我還沒休息,咱們約個夜宵。”


    紀冷明遲疑了兩秒,答應。


    一行人,兵分三路。


    溫婉回酒店,趙雪盈跟杜青林報備去l市圖書館,剩下的三人,驅車趕往會展中心。


    開車的是杜青林,呂教授躲後排閉目養神。


    紀冷明坐在副駕駛位置,手裏拿著一疊文件,低著頭一目十行的瀏覽。


    文件看著看著,忽然察覺到身旁的人時不時瞟他。


    紀冷明抬起頭,剛好和杜青林偷偷摸摸看他的視線撞個正著。


    “有話就直說,別老拿眼神騷擾我,注意力不集中,開車很危險的!”


    杜青林摸摸鼻子,有一絲尷尬。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想問問...你對溫婉...究竟什麽看法!”


    一些話,無法直言,可溫婉‘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做法,始終令人心憂。


    若不曉得溫婉的麵目,他還能笑著祝福,可現在...杜青林真心把紀冷明當弟弟看待,他確實做不到坐視不理。


    然而,紀冷明的回複,令杜青林非常意外。


    “溫婉威脅你了?拿趙雪盈來威脅你?”


    話語看似是疑問句,實際口吻更偏向於肯定句。


    紀冷明仿佛洞悉一切,言語直白,化繁為簡,輕鬆的把難以啟齒的問題描述出來。


    杜青林瞪著眼睛:“你怎麽知道?你偷聽了?”


    紀冷明淡淡的笑了:“我對溫婉太熟悉了,哪還用得著偷聽。”


    “吃飯的時候,她時不時關注趙雪盈一下,跟護食的大貓似的。”


    “她以為自己掩藏的很好,可又能瞞過誰的眼睛呢!”


    杜青林:“......”


    所以...所以.....你倆在玩一種很新穎的、富有情趣的、名叫‘我不說話,靜靜地看你表演’的遊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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