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同仁自見到趙凱的那刻起,霎時感受到了一種隱私被侵害的冒犯。


    尤其對方還言辭之間還暗暗指摘他的不是,這更令溫同仁大為惱火。


    但長久以來形成的良好的涵養讓他在第一時間克製住了情緒。


    “你跟蹤我!”


    趙凱立刻搖頭否認:“我怎麽可能對敬重的人,做那種下作事呢!叔叔莫要誤會我了!”


    眼見對方不信,趙凱手指向上指天,一臉正色:“溫叔叔,我敢對天發誓!”


    溫同仁才不信此人信誓旦旦的鬼話。


    也不願做口舌之爭,畢竟同一個晚輩爭論,挺跌份兒。


    “既如此,我繼續出差,你忙你的!”


    說完,掉轉身就要離開。


    趙凱哪容易讓對方輕易走掉。


    他的聲音喊得挺大,曠闊的大廳都有了不小的回聲。


    “溫叔叔,其實,我也同您一樣,也來這兒出差的。”


    “您說巧不巧,真是好日子撞到一天來了!”


    “就衝今天的巧合,按道理來說,晚輩也該請溫叔叔喝杯茶水,您說對吧!”


    溫同仁不是三歲小孩兒,心裏跟明鏡似的,這人想說什麽、想幹什麽,他一目了然。


    先前紀冷明跟他簡述過,趙凱、趙虎、鄭易平三者的關係。


    政商勾結,並非什麽新鮮事。


    但官位如此之高的公職人員,與市值數百億的大老總相勾結,那其中的深水區,便不容一般人窺測了。


    當時紀冷明讓他不要摻和進來,他還滿心滿眼的不服氣。


    可此時此刻,見到趙凱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更是挑釁似的出現在他麵前,其驚異程度,可想而知。


    溫同仁也不是吃素的,他迅速恢複鎮定。


    一改先前的不理不睬的態度,變得和藹起來,嘴角甚至掛上了微笑。


    “我一個長輩,和你一個晚輩喝哪門子茶,要喝,也該同你爸爸喝!”


    “你爸是趙虎吧?你們長得挺像的,不過,你比你父親要帥氣不少。”


    趙凱眸光閃了閃,假意寒暄:“哦?溫叔叔認識我爸爸?”


    溫同仁倚著樓梯扶手,目光俶爾悠遠,似在回憶過往。


    “我以前參加企業高峰會時見過你爸爸,應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哦,說起來,你父親那時候還是省領導,挺不錯一人,在大會上進行開場發言,戴著平光眼鏡,很是慎重整肅。”


    他頓了頓,繼續娓娓道來。


    “後來,在一場飯局上,我本想借機認識一下你父親,談一談涉農相關項目的建設。”


    “哪裏曉得,當時d市的幾場農事招標項目,早已在暗中被瓜分完了。”


    “可惜啊,當時我打聽到你父親喜歡郵票字畫,還特意搜羅了不少,想趁機走走人情。”


    “沒想到,終究竹籃打水一場空!”


    ‘竹籃打水一場空’幾個字,雖未明指,卻飽含暗示。


    趙凱哪裏聽不出對方的弦外之音。


    明麵上在閑聊過去,實際在告誡自己,這趟玉器店的行程,無論自己抱有何種心思,都注定‘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剛剛還在想溫同仁怎麽無緣無故提及往事了,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


    趙凱轉動輪椅,朝前挪了挪,仰著頭,同站在高處的中年男子視線交匯。


    他故作驚訝道:“原來溫叔叔同我父親還有這樣一場淵源?”


    溫同仁沒吭聲,靜靜看小夥子表演。


    趙凱接著歎了口氣:“哎!看來確實是家父當時未能盡到職責!”


    “這樣吧,晚輩先替代家父向溫叔叔您賠禮道歉。”


    “既然您身在玉器行,我也不說什麽客套話了,今日溫叔叔您在店裏的所有消費,統統由我趙家來買單,也算我家展示的小小的誠意。”


    “但求溫叔叔您能摒棄前嫌,賞個臉,賜晚輩一杯酒水喝,不知...意下如何?”


    趙凱口吻是親切的,態度是卑微的,言語處處低服做小,好似他們家真的是過錯方,此刻正悔不當初的迫切的想贖罪。


    溫同仁清醒得很,他深知豪門貴胄的劣根性,更明白,世上有兩種人最靠不住,一是商人,二是官員。


    若真信了趙凱的話,確實不如早點投胎了事。


    麵對趙凱的刻意逢迎討好,溫同仁付之一笑。


    不動聲色道:“賠禮贖罪什麽的,就免了吧,我溫家又不缺錢。”


    “我同你說起過往,也並非要從你這裏獲得什麽,而是表達我的想法。”


    “既然十幾年前,咱們兩家因緣際會相互錯過了,那麽,今時今日,也不必再重新拾起來。”


    “過去什麽樣,未來仍舊什麽樣,各不相幹,繼續空空如也。”


    “這回,我意思應該表達明確了吧?!”


    趙凱聞言,緊抿住嘴角,驕傲如他,心底怫然大怒。


    溫同仁站在紅木樓梯之上,居高臨下,體態雅儒,一張笑臉迎人。


    看似笑眯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可眸光始終揉入一抹剛硬,無論對方講得如何天花亂墜,始終不為所動。


    他講過去、引事實、擺道理,也都為了撇清雙方的關係。


    趙凱並非脾氣好有耐心的人。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低聲下氣,就連‘賠禮道歉’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這般紆尊降貴,卻換來如此對待!


    真算起來,溫家現如今隻是商賈之家,有什麽資格拒絕官家的示好?


    向來都是商賈巴結權貴,還第一回有高官求著商人的!


    趙凱惱怒急躁起來。


    “溫叔叔,過去什麽樣,咱們暫且不談,至於未來什麽形勢,可不是您說了算的!”


    “您既然認識家父,那便該曉得,家父擁有何種社會地位!”


    溫同仁眼底掠過一絲輕蔑。


    “怎麽,見軟的不行,打算來硬的?”


    “社會地位高的是你爹,不是你,你個一無功勳二無建樹全靠父母威信逞威的小屁孩,在我麵前放什麽厥詞!”


    趙凱沒想到對方竟一點顏麵也不留給他,霎時氣憤的額角青筋直跳。


    他惱到一定程度後反倒平靜下來。


    用手整了整衣擺,藏去眼底彌漫的殺意,才重新對上溫同仁的視線。


    “溫叔叔說得也沒錯,可這年頭拚父母拚家世拚背景,不是很正常麽!”


    “我既然有得天獨厚的資源,為什麽還要同普通人一樣,站在一條人滿為患的賽道裏苦苦煎熬?”


    “況且,您也有女兒吧,她也享受著您給她帶來的榮光和便利吧?”


    “既然您女兒可以把溫家當踏板,為什麽我就不能享受父母帶給我的果實?”


    “溫叔叔,您厚此薄彼,未免過於雙標了吧!”


    溫同仁早知道對方會這麽說。


    但他的女兒,豈能和趙凱這類人混為一談?


    在之前,或許他的婉婉身上尚且保留著淡漠冷酷的匪氣,酷愛強權,手段殘辣。


    可近段時間,她的改變令人意想不到。


    溫婉雖從老父親手裏奪了權,溫同仁依然有權力調閱公司章程檔案。


    他就像太上皇,明麵上退位讓賢了,實質上,仍時刻把控全局。


    而在溫婉新出台的一係列公司政策裏,‘民生’和‘保障’,占據了相當大的比重。


    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從前一向冰冷自私的人,知道承擔起社會責任了。


    他不反對孩子享受父母祖輩帶來的福蔭,可他不希望享受到便捷資源的孩子隻知道一味地揮霍享樂、滿足私欲,而罔顧其所在位置上所賦予的責任和使命。


    溫同仁年輕時,並不知‘責任感’的意義。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看著婉婉越長越高,經曆的風浪越來越多,偶爾推己及人,想到萬千同他一樣有女兒的父母親時,一種全新的感觸,油然而生。


    溫同仁目光冷漠的掃過樓下的年輕人。


    聲音不算高,但嘲諷值拉滿。


    “你也有臉跟我女兒比?誰給你的勇氣?”


    “年輕人,自視甚高,不是好事!”


    “另外,我知道你來找我做什麽的,可惜,溫某現如今做不了主。”


    “退一萬步講,就算溫某能做得了主,你我兩家,也不可能媾和!”


    趙凱被溫同仁斬釘截鐵的話音刺激到了。


    那種尊嚴被別人拆解的四分五裂的感覺,逼得他眼底一片猩紅。


    聲線幾乎在發抖。


    “溫先生!”


    “我敬重你,於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你,你卻同你那傲慢的女兒一般不識好歹!”


    “世間萬法,利字當頭,我原本還想娶了你女兒,兩家人珠聯璧合,成就一段美滿佳話....”


    溫同仁聽到‘娶你女兒’幾個字,以為自己耳背聽錯了。


    即刻打斷道:“你剛剛說什麽?”


    “你要娶我女兒?”


    趙凱傲慢的仰起下巴:“我看上你女兒,是你家的榮幸...”


    話音還未落。


    溫同仁眼睛噴火,怒不可遏,一把拽住身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玉器店老板。


    他手指指向趙凱。


    衝店主厲聲道:“你,找人給我把下麵坐輪椅的瘸子攆出去!”


    “我不想見到他!”


    “把他給我扔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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