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哥你知道藏書閣的樓頂上暗藏著一個機括嗎?”


    有點出乎意料的是,南振衣並沒有立刻回答我們,而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才說:“算知道。”


    “算知道?”


    這種話,我並不陌生,好歹在宮裏混了那麽多年,這種模棱兩可的話是最管用的。我詫異的看著南振衣,難道說到這件事上,連他也要開始跟我們打官腔了?


    輕寒微笑了這一下:“這話,不像是山長說的。”


    南振衣也笑了笑,說到:“不過,我還真的隻是算知道而已。”


    “哦?”


    我和輕寒對視了一眼,都疑惑的看向他,南振衣說道:“大小姐和劉師弟到書院來沒兩天時間,就看出了藏書閣內外高度有偏差,那天晚上,還特地到山頂上來查看。我在書院守了幾十年了,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我一愣:“難道,山長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才知道那個東西的存在?”


    他點了點頭。


    “難道,沒有人告訴你?”


    他搖了搖頭。


    “為什麽?”


    南振衣平靜的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我這個所謂的‘山長’,不過是大夫人離開顏家,老師去苦修了之後,書院出現了一段時間的空白,我因為年紀最長,就接管書院的一些事情,學生們才開始叫起來;但其實,西山書院說到底,並不是屬於我的。”


    他這麽一說,我好像才回過神來。


    的確如此。


    實際上,他現在的身份,也隻是西山書院的大師哥,因為年紀最長,所以管理了這裏的一切,但在輩分上,他並沒有高出蕭玉聲和查比興他們。


    南振衣接著說道:“所以,我並沒有擁有這個書院,而書院的一些事情,我也並沒有完全的操控權。”


    “……”


    “況且——”他看著我,道:“當初大夫人走得那麽突然,這件事,她也沒來得及交代。”


    他這樣一說,我的腦海裏一下子就晃過了一個場景,在我離開西川的第二天,這裏掛滿了白幡,紅姨說,也是因為看到了那些紛紛飛揚的招魂幡,她才知道了母親過世的消息。


    的確,這一切,發生得都太突然了。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那,當初修建這個藏書閣的時候,母親也沒有多交代什麽嗎?”


    “沒有,圖紙是大夫人直接拿過來的,匠人也是她特地找來的,當初書院的規模還沒有這麽大,學生們也並不了解這種事情,所以修建藏書閣的整個過程,書院都沒有一個人參與其中,一切都是大夫人主持。”


    我的眉頭一皺:“你是說,那個藏書閣——,藏書閣的一切,都是母親設計的?”


    南振衣看著我,搖了搖頭:“我沒有這樣說。”


    “那你剛剛說——”


    “我說的是,大夫人直接拿來了圖紙,不過,圖紙到底是誰設計的,這個,沒有人知道。”


    “是不是,唐家的人?”


    南振衣淡淡的笑了笑:“這個,恐怕要大小姐自己去求證了。”


    我的喉嚨微微的有些發澀,剛剛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烤雁肉的關係,心裏隱隱的感到了一陣火燒火燎,我下意識的又伸手去拿杯子,這一次看了一眼,確認是茶杯然後才一口喝了下去。


    溫熱的茶水從喉嚨流下去,讓我心裏灼燒的感覺稍微的好受了一點。


    可是,我的腦海裏卻翻騰得厲害。


    應該不是唐家人設計的那個機括,我雖然是外行,多少還是能看出一點門道來,藏書閣的那個機括和唐家的機甲有相似之處,但不是一個路子,唐家的機甲走的都是精致小巧這一路,而藏書閣的那個機括太大,不像是唐家人的手筆。


    更何況,如果是唐家的人設計的圖紙,修建了這麽大一座藏書閣,裏麵藏匿了一個密室,唐婷應該會告訴我才對。


    但不管怎麽樣,我的確要去找他們求證一下才行。


    這樣一想,我的心裏就有點著急了,甚至恨不得現在就能馬上找到唐家的人,找到唐婷問個清楚,下意識的就往外看了一眼,夜色已深,燈光照在門外方寸的距離,其餘的地方已經是一片漆黑,遠遠的聽到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音,這個夜晚安靜極了。


    我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我知道了。我會去找唐家的人問清楚的。”


    南振衣看著我:“大小姐要離開了?”


    我抬頭看了對麵的輕寒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南子泰,說道:“輕寒他身中劇毒,現在還沒有完全解毒,這一次論道結束,我們也放心了,我要陪著他去找妙善門的門主,請他給輕寒解毒。”


    南振衣顯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的,他看著輕寒:“現在如何?”


    輕寒說道:“毒性可以勉強壓製,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毒發,所以,我要先解毒保命。”


    南振衣立刻抬頭看向南子泰:“子泰,這件事,葉門主可有交代?”


    南子泰眉頭一皺:“居然還沒有解毒嗎?”


    我聽到他這話,也皺起了眉頭:“你這話說得真輕巧——當初你們在西安府給他用藥,讓他毒發,幾乎半條命都丟了,現在還這麽說嗎?”


    南子泰立刻站起身來:“顏大小姐不要血口噴人,藍姐給他用的藥,是為了讓他解毒!”


    “什麽?”


    我和輕寒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輕寒說道:“你把話說清楚一點。”


    南子泰說道:“門主已經知道他的毒的解法,薛家那父女兩當時都在西安府了,隻要皇帝不想讓他死,一聲令下,他的毒能不解嗎?”


    “你的意思是——”


    他冷冷的看著我們:“你知道門主為什麽要那麽做嗎?”


    “為什麽?”


    “顏家的大小姐,還有傅老的入室弟子,都一心一意的幫助那個皇帝,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顧,門主也想看看,那個皇帝到底值不值得你們這樣幫。他如果是個心胸狹窄的小人,意識到劉輕寒的勢力坐大,肯定要想辦法鏟除掉他,而這種人,自然就不值得人去幫他。”


    我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我不由想起在進入潼關之前,的確四處都開始謠傳“帝出三江”的說法,裴元灝生性多疑,也的確開始懷疑輕寒的行為,甚至在過黃河的時候,跟他分道揚鑣。


    但是——


    在進入了西安府,在麵對葉門主的時候,他們兩個人卻又奇跡般的同心協力了起來。


    以至於到後來,輕寒毒發,裴元灝甚至不惜拿出了自己的血,維持他的生命。


    輕寒似乎也想起了當時發生的事,臉色微微動容,我顫抖的說道:“他這麽做,就是為了勘察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


    “就是為了勘察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們就給輕寒下藥,讓他幾乎丟了性命!”


    南子泰轉頭看了輕寒一眼,淡然說道:“門主救了他的性命,他的命,本來就屬於門主,可他卻背信棄義,背叛了門主,那樣的懲罰,在妙善門而言,已經夠輕了。”


    我隻覺得一陣火氣從腳底躥到了頭頂。


    眼看著我要發火的樣子,輕寒自己慢慢的站了起來,說道:“那,他看出了什麽?”


    南子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門主已經交代了,如果這一次,你還活著——皇帝進入西川,我們不必阻攔。”


    “……”


    “如果你毒發身亡,皇帝這一輩子,都別想進入西川!”


    “什麽?”


    南子泰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在你們過劍門關的時候,我們的人都一直在附近,確認他是否還活著。”


    “如果他——”


    “那皇帝就別想活著過劍門關!”


    “……”


    “一個心胸狹隘,毫無氣量可言的人,這樣的人就算坐上了皇位,當上了皇帝,也隻不過是個暴君,昏君,天下,是不可能被那樣的人平定安治的。”


    我不由的心裏發寒。


    雖然在心底裏,我也未必沒有這樣衡量過,甚至,我也不是完全放心的就讓朝廷跟西川和談,畢竟,如果和談成功,西川就會被牽連進中原的戰事裏,而揚州的慘狀猶在眼前,誰也不能保證裴元灝將來會如何對待西川。


    一個行差踏錯,我和輕塵,都會成為西川的千古罪人!


    葉門主的這個測試,不能不說,多少是化解了我心裏的一點不安。


    雖然眼前的局麵,至少現在的一切,都是我能接受的,可是一想到那竟然是一場賭局,以輕寒的生命為注的賭局,我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好像整個人都被抽去了什麽似得。


    輕寒站在那裏,臉色也越發的蒼白了起來,他大概也沒有想過,原來自己的性命,才是皇帝能否進入西川,和顏家和談的關鍵。


    過了好一會兒,他輕笑了一聲,說道:“那,葉門主對這個結果,可還滿意?”


    南子泰沒有說話。


    結果,已經擺在眼前,隻能說,我們是幸運的,而裴元灝,也終究沒有辜負當初輕寒擋在他麵前替他赴死的情誼。


    我立刻問道:“他現在在哪裏?”


    南子泰看了輕寒一眼:“你知道在那裏。”


    我說道:“那好,我們明天就啟程去找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邪王強寵小丫鬟嶽青嬰裴元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冷青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冷青衫並收藏邪王強寵小丫鬟嶽青嬰裴元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