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躺在他溫暖的懷裏,我睡得格外的沉,整整一夜連夢都沒有。


    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睜眼,就看到裴元灝正躺在我的身邊,一隻手撐著身子俯身看著我,早已經穿戴整齊。


    我一時還有些迷糊,可看看窗外的天色,也知道時辰不早了。


    “你怎麽還在這兒?”


    下意識的問出這句話,就看到他不悅的眯了一下眼睛,我這才回過神一樣,一下子睜大眼睛看著他:“我——”


    他又俯下身一些,鼻尖幾乎要碰上我的鼻尖了,盯著我。


    “今後,你要習慣,我會在這兒!”


    “……哦。”


    看著我似乎還是不盡清醒的樣子,他勾了一下唇角,一低頭便吻上了我的唇。


    一大清早的,我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一時間睜大了眼睛,傻傻的躺在他的身下,任由他用力的咬著我的嘴唇,狠狠的親著,可過了好一會兒他都還沒有放開,而我已經感到有些呼吸困難了。


    “不要……”我一下子偏開頭,急著想喘氣。


    可才吸了一口氣,他卻又伸手抓住我的下巴,又用力的吻了下來。


    “唔——嗯——!”這一次我幾乎已經開始掙紮了,被他親得腦子都有些混沌,伸手用力的推拒他的肩膀,好不容易推開一線,喘息著道:“你要幹什——唔——”


    話沒說完,他卻又親了下來。


    這一次我再也沒辦法忍受,用力的推開了他,卻見他還要俯身下來,我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夠了!”


    嘴被我捂著,他的眼角卻是彎彎的,透著說不出的喜色,然後,我感到掌心被舔了一下。


    我全身都顫抖了一下,耳朵燙得厲害。


    他輕輕的拿下了我的手,湊到我的臉頰邊,貼著我的耳邊一邊吐著熱氣,一邊道:“這個,也要習慣。”


    頓時,我的臉刷的一聲紅了,幾乎能滴出血。


    他低頭看著我,又輕啄了一下我的唇角,這才慢慢站起身來,轉身走了出去。


    當他出門的時候,我看到那張英俊的臉上又換上了慣有的冷峻的表情,可屋子裏的旖旎空氣卻還彌漫著,久久沒有消散。


    。


    接下來的兩天,日子倒是意外的閑了起來。


    給我住的這間屋子是臨時撥出來的,打掃得雖然幹淨,東西卻並不齊全,這兩日玉公公便陸陸續續的讓人送來了一些用器。


    書桌上文房四寶都備齊了,還有一部子經校集,我坐得遠遠的,看著他們來來去去的搬著東西,最後搬進來的是三扇玉石屏風,籠罩著輕煙細雨的水墨山水,好像外麵的風景一樣。


    等所有的東西置定,玉公公笑著走過來:“才人,還望好好休息,保重身體。”


    我急忙站起身:“公公辛苦了。”


    這位老人家雖然沒有為我做過什麽,但和冷宮的錢嬤嬤一樣,都是麵冷嘴硬心卻軟的,我嚐夠了假麵具下的偽善,對於這樣的人,卻多了幾分親近。


    玉公公拱手道:“才人能得到皇上的冊封,也是老天眷顧,老奴在這裏先跟才人賀喜了。若手下的人又不得當的,才人隻管跟老奴說,老奴一定多看顧。”


    “勞煩玉公公了。”


    他又朝我俯身一拜,便轉身走了出去。


    過了重陽,天氣一天比一天涼,雨水也多了起來,也不是痛痛快快的傾盆而下,卻是每日陰沉著天氣,牛毛細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我也沒辦法出去走,隻能慢慢坐到書桌前,準備翻翻詩冊。


    這時,一陣嬉笑的聲音傳來。


    轉頭一看,卻是派來服侍我的兩個宮女——小玉和水秀,兩個人從雨裏跑到屋簷下,頭發上一層細細密密的水珠,還嘻嘻哈哈的打鬧著,隱隱聽到小玉推著水秀道:“你才在想呢,我可沒有。”


    “還說沒有,看你,臉都紅了。”


    我還沒說話,吳嬤嬤便走到門口道:“你們兩個小蹄子吵什麽,才人正在看書呢。”


    比起安靜得隻剩下雨聲,我倒更想聽到他們的笑聲,便柔聲道:“沒事的,我也隻是翻一翻。”說話間,他們兩已經走了進來,笑嘻嘻的朝著我行禮,我笑道:“看你們,都淋濕了,還這麽高興。笑什麽呢?”


    水秀笑道:“才人,我們剛剛從外麵回來,看到齊王坐在河邊,正發呆呢。”


    “什麽,齊王?”


    “是啊,全身都淋透了,小玉還大著膽子過去問齊王要不要傘,齊王好像聽都沒聽到,坐在那兒都不理人呢。”


    裴元豐,他坐在河邊發呆幹什麽?


    我想了想,便揮揮手讓他們倆各自下去換衣服,吳嬤嬤還守在屋子裏,我便說道:“你去小廚房說一聲,中午我想喝點粥,加點小菜,別弄得太油膩。”


    “是。”吳嬤嬤急忙答應著去了。


    等她一出門,我便撐著傘出了門,徑直往河邊去了。


    細雨密密的,好像在眼前織成了一片銀色的網,禦花園中也沒有多少人,隻剩下雨滴落在花瓣和樹葉上的聲音,仿若情人在耳邊的低喃一般,有一種格外讓人心動的靜謐。


    可我的心卻是焦急的——裴元豐,他為什麽要坐在河邊淋雨?


    幸好這段路不遠,我很快便走到了那個地方,正是那日我在雨中差點跌落在河裏的地方,遠遠的一看,果然看見裴元豐就坐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好像雕像一般,雨雖細,但也不知道他在這裏坐了多久,全身都濕透了。


    我急忙走過去:“王爺!”


    聽到我的聲音,他僵硬的身體好像顫抖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回過頭,我一看到他的臉上,頓時吃了一驚。


    那張年輕而滿是稚氣的臉上,盡是哀傷的表情,清澈的眼睛在這一刻也顯得那麽的無神,臉頰上滿是水的痕跡,連鬢發都濕透了,貼在臉上,顯得格外的狼狽。


    “青嬰……”他輕輕的叫了我一聲,又好像有些茫然:“是你嗎?”


    “是我。”


    我急忙走到他身邊,焦急地看著他:“你怎麽了?怎麽在這裏淋雨?”


    “我?我也不知道。”他慢慢的站起來,從大石頭上走下來,像是笑了一下:“可能,這裏風景好吧。”


    我急忙將傘撐到他的頭頂,看著他被淋得一塌糊塗,不由的心疼,急忙掏出手帕來給他擦拭,說道:“你怎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呢?你看,全身都淋濕透了,萬一染上風寒怎麽辦?”


    他木木的站在我麵前,任由我給他擦拭,突然笑了一下。


    雖然他的笑容是最燦爛,最澄清的,但這一刻,臉上滿是雨水的笑容,卻讓人不知為什麽升起一種揪心的疼。


    他說道:“青嬰,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你就是這樣跟我說話,好像我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


    我嗔道:“難道不是嗎?”


    他又笑了:“原來我在你麵前,就是一個孩子啊。”


    “……”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手上卻不停,耐心的將他的臉上擦幹淨,又小心的給他擦拭鬢發。他低頭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說道:“青嬰,你——懷了他的孩子,是嗎?”


    我的手在他的臉頰邊,頓住了。


    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才發現裏麵滿是血絲,好像一直沒有睡覺一樣,連他的整個人都顯得那麽憔悴,完全沒有了過去那種虎頭虎腦的衝勁。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兩個人就這樣在傘下對視,周圍還是綿綿細雨不停的落著,卻和那天在亭子裏,他握著我的手給我溫暖的時候,已經完全不同了。我想要笑一下,卻怎麽也笑不出來,隻能勉強一扯唇角:“你,不為我高興嗎?”


    “高興?”


    他愣了一下,然後突然仰起頭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我當然,為你高興。”


    他從傘下走了出去,一邊笑一邊踏上了河麵上的青石板,我急忙要叫住他,可還沒來得及出聲,他的腳下一滑,整個人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裏,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王爺!”


    我嚇了一大跳,急忙走過去,卻看到他嘩的一聲從水裏又鑽了出來,頭發已經在水中散亂,披散下來,原本被我擦幹的臉上全都是水,他像是愣了一下,立刻站在水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急忙叫他:“你還不快起來。”


    他卻依舊站在水裏,抹了一把臉,但更多的水滴落下來,他大聲的笑著:“青嬰,我當然為你高興了,你可以得到幸福,是我最高興的事!”


    “王爺!”


    “我為你高興,我很高興!”


    他一邊說著,一邊毫無顧忌地在水裏用力的撲騰著,巨大的水花濺起來,好像另一場瓢潑大雨,有的水珠甚至也隨風飄到了我的臉上,他就在這樣的水中肆意的狂笑,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裴元豐,又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知道,還有這樣的裴元豐。


    我慢慢的閉上了嘴,不再叫他,隻是撐著油紙傘站在岸邊,靜靜的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好像累了,才終於停了下來,烏黑的頭發已經完全散落下來,衣衫淩亂,狼狽的樣子讓人看著直揪心。


    他站在河中央,慢慢的抬起頭看著我,臉上全都是水,那雙眼睛更是通紅,卻也是透亮的,看著我的時候,微微閃著水光,好像隨時都要溢出來一樣。


    他裂開嘴一笑:“青嬰。”


    “什麽?”


    “我這個樣子,難怪你要把我當孩子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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