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被打得偏向了一邊,臉頰上頓時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你居然——你居然——”


    許才人的臉色蒼白,眼睛發紅,全身都在顫抖,指著我咬牙切齒的說道:“如果不是我舉薦,你能得到皇上的寵幸嗎?現在,你居然來害我,害我的孩子!”


    “……”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賤人!”


    站在外麵的水秀看到這個場景,被嚇呆了,立刻衝進來扶著我,看見我的臉上紅紅的已經腫了起來,頓時急了,上前一步說道:“許才人,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們家才人還不是為了——”


    她的話沒說完,我輕輕一抬手,製止了她。


    臉頰上火辣辣的,耳朵也嗡嗡作響,這一巴掌她還真的沒有客氣,我慢慢的轉過頭來看著她,淡淡的說道:“我如果是你的話,一定不會再留在這裏。我一定會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找一個人來保護自己。”


    “不用你說,我當然知道!”


    許才人惡狠狠的看著我,我知道,任何一個柔弱的女人為了自己的孩子,都會化身為嗜血的母狼,哪怕說眼前這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小女子也一樣,她紅著眼睛看著我,說道:“我才不要跟你這種壞女人住在一起,你給我滾出去!”


    我想要笑一下,臉上被打得直抽搐,也笑不出來,便對著她一頷首,轉身走了出去。


    等到走遠了,水秀一直跟在我的身後,氣得兩眼通紅都快要哭了,抓著我的手臂說道:“才人,你這是為了什麽呀!”


    我停下腳步,看了看她,又轉頭看向了那間屋子。


    不管現在,許才人怎麽看我,也不管前些天,她是怎麽使手段來邀聖寵,可我知道,當初在重華殿的時候,在剛剛到芳草堂的那段日子,她是真的把我當成姐妹,做的那一切,也是真的為我打算,雖然這樣的感情在後宮裏太容易消散,可那個時候的她,是真的。


    所以,那個時候我的承諾,也還有效!


    。


    第二天一大清早,許才人便到了景仁宮向皇後娘娘請安,也不知道兩個人談了什麽,當天下午,許才人便搬進了景仁宮後麵的一座庭院居住。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水秀正拿著毛巾蘸了冰涼的井水給我敷臉,小玉趴在窗戶上看著外麵人來人往,倒是比我搬進來的時候熱鬧得多,還有許多其他宮裏的小宮女也跑來看熱鬧,指著我這邊議論紛紛。


    聽著外麵的流言蜚語,小玉的嘴撅得老高,而水秀心裏有氣,給我敷臉的時候未免力氣重了一些,我立刻叫疼:“輕點,你當是揉麵呢?”


    “才人,你怎麽忍得下這口氣!”


    “……”


    我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眼前這間屋子,雕欄玉砌,優雅精致,在世人眼裏可能是神仙才能居住的地方了,於是隻淡淡的一笑:“我忍的,可不是這一口氣。”


    話雖這麽說,可到了晚飯的時候,對著一桌精致的菜肴我卻一點胃口也沒有,他們勸了半天才勉強喝了半碗湯,水秀一邊收拾還一邊說:“還說沒生氣。看你氣得,連飯都吃不下了吧。”我頓時被氣得哭笑不得。


    夜來無事,早早的洗漱上了床,卻沒有立刻睡下,而是靠著床頭看書。


    不知不覺到了很晚,燭火搖曳著,連書頁上的字都有些模糊了,小玉又一次打著哈欠走進來:“才人,還是睡了吧,外麵的門都關了,你這麽晚看書傷眼睛的呀。”


    “哦?門都關了。”


    我默默的坐了一會兒,便聽話的將書遞給她,然後慢慢的躺了下來,小玉過來給我把被子掖掖緊,又熄了幾盞燭火,便到外間去睡了。


    一個人睡在這空洞的大房子裏,夢也有些亂了起來。


    我一會兒看到許才人溫和的要和我做好姐妹,一會兒又被她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臉頰上的紅腫雖然已經恢複,但火辣辣的感覺還在,讓我有些不安穩。


    迷蒙中,臉頰上感覺到一陣涼涼的。


    我迷迷糊糊的轉過頭,就看到幽暗的光線下,一張熟悉的臉映入了眼簾,雖然沒什麽表情,可他伸出一隻手,用手背輕撫著我的臉頰,那清涼的感覺還是讓我舒服了很多。


    這也是,夢嗎?


    我從來不知道,夢裏也會有涼涼的感覺,甚至肌膚相貼的感覺也是那麽的真實。


    我覺得很累,很疲憊,整個人的神智好像隨時都要陷入沉睡,卻始終睜開迷糊的眼睛,看著的這個人。


    這一刻靜謐的對視,更讓我相信,這一切隻是一場夢。


    我還是,舍不得擺脫,明明知道如果擺脫了他,就擺脫了這一切,就好像此刻閉上眼睛就能好好休息,卻始終舍不得看不到他的眼神。


    我終究時候,擺脫不了……


    。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呆呆的看著頭頂的床幃,一句話也不說,吳嬤嬤和小玉小心翼翼的推門進啦,看見我睜大著眼睛,這才走過來:“才人,原來你已經醒了。”


    我笑了笑,翻身起來坐在床沿,小玉看著我紅紅的眼睛,道:“才人,昨夜沒睡好嗎?”


    “也沒有。”


    “皇上昨晚過來,吵醒你了嗎?”


    “什麽?”我大吃一驚轉過頭看著她:“皇上昨晚來過?”


    “是啊。”她點點頭,說道:“昨夜是我在外麵守夜,原本是要進來叫醒才人的,可皇上說不用了,隻進來坐著看了你一會兒,就走了。”


    裴元灝來過,那麽,昨夜我看見他坐在床邊,溫柔的用手撫摸我的臉頰,這些都不是夢?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也沒說什麽便起身去洗漱,等坐到銅鏡前小玉開始給我梳頭的時候,我四下看了看,道:“水秀呢?怎麽一大早就沒看見她?”


    “剛剛看到她在外麵,和小福子說話呢,兩個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說什麽。”


    小福子?景仁宮做雜務的小太監?


    我心裏正疑惑的,就看見水秀從外麵興衝衝的跑了進來,小玉一看到她便笑道:“大小姐,你可來了,這一大早的就等你了。”


    “去去去!”水秀一把將她推到一邊去,接過梳子給我梳頭,我看著銅鏡裏的她,笑道:“去幹什麽了?”


    “才人,我讓景仁宮的小福子幫忙打聽呢。昨天許才人搬過去之後,皇上就去看她啦,還問她為什麽不留在芳草堂,聽說許才人什麽也不肯說,問急了就掉眼淚,皇上也沒辦法,抱著哄了她一陣子,也就沒說什麽啦。”


    “是麽?”我輕輕的低下了頭。


    水秀說道:“才人,奴婢覺著,皇上還是相信你的。”


    “對呀,”小玉在旁邊直點頭:“要不然,皇上昨晚也不會來看你啦。”


    我看了看他們倆,在心裏淡淡的笑了一下。


    若是過去,裴元灝也許會相信我,可是現在,經過了柳凝煙的那件事,他也知道了我的手段,像我這種手上已經有了一條人命的女人,他是絕對不會像過去那樣完全的相信的。


    水秀很快便將我的長發挽好,我起身換了衣服,吩咐道:“隨我去景仁宮給皇後娘娘請安。”


    “才人,皇後娘娘不是免了你每日請安禮嗎?”


    我笑了笑:“許才人到了景仁宮,我過去看看也好。”


    水秀點點頭,便吩咐下去讓人抬來了藤椅,一路走到了景仁宮外,我剛剛一進大門,就聽見裏麵的鶯聲燕語,好不動人,而我一走進去,這一片鶯聲燕語就一下子停住了。


    我抬頭便看見常晴坐在正上方,她左下方第一位便是貴妃申柔,柔媚的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隻是那雙眼睛的秋水瀲灩中藏著針,看著她對麵的那個臉色蒼白,神情恍惚的女子——許才人。


    我一走進去,裏麵的鶯聲燕語全都頓住了,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我慢慢走到屋子中央,朝皇後跪拜下去:“臣妾拜見皇後娘娘。”


    “平身。”皇後急忙一抬手,說道:“不是免了你每日過來問安麽,怎麽大老遠又跑了來,也不注意身子?”


    “臣妾——”


    我的話還沒說完,許才人已經站起身來,朝著皇後說道:“皇後娘娘,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了。”


    皇後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我,淡淡道:“也好,你先回去歇著吧。”


    “謝皇後娘娘。”


    她俯身一福,便轉身朝外麵走去,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也沒有看我一眼。


    這一幕,倒像是一場精彩的好戲,我恍眼一掃,發現所有人的臉上都是表情各異,卻都有些看好戲的樣子,申柔站起來,也朝著皇後一福:“皇後娘娘,臣妾也先告退了。”


    周圍的嬪妃這個時候都站了起來:“皇後娘娘,臣妾等先行告退了。”


    皇後不動聲色,隻淡淡的揮了揮手。


    我站在屋子中央,看著那些人從身邊走過,當申柔走過身邊的時候,她斜斜的看了我一眼,櫻紅的唇角挑起了一抹近乎邪魅的笑意。


    卻依舊,動人。


    我默默的站在那裏,過了好一會兒,皇後才慢慢的說道:“你先坐吧。”


    “謝皇後娘娘。”


    我慢慢的坐到旁邊,屋子太大,人一下子走空之後,倒讓人覺得有些涼意,皇後讓扣兒往香爐裏添了一些香,我聞著一股淡淡的梅香從爐子裏染了出來,人恍惚了一下,就聽見皇後說道:“你一個人住在芳草堂,還可以嗎?”


    我抬起頭,慢慢的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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