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偏偏,偏偏,我對你……”


    他的笑容從來都是溫柔灑脫,帶著暖融融的柔情蜜意,但這一刻,那笑容中卻透著說不出的苦澀,我甚至能感覺到這一刻他心中的苦,從他觸碰著我的指尖,一直蔓延到了我的心裏。


    無從掙紮,無法逃避。


    感覺到他的手指帶來的陣陣酥麻的觸感,我的眼睫輕顫,看著他道:“你會如何對我?”


    他說道:“你覺得,我會如何對你?”


    “……”我沉默了一下,搖搖頭。


    我不知道他會怎麽做,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如果我能猜透,那麽我和他的路也就不會走到今天。


    看著我茫然的眼眸,他淡淡的笑了一下,撫摸著我的手指也微微的用了點力,說道:“我什麽都不會對你做。隻不過,你是我裴元修明媒正娶的妻子,那麽你就應該留在我身邊,繼續做我的妻子。”


    “……”


    “你把妙言送走了,也好。因為從現在開始,你就隻屬於我一個人了。”


    “……”


    他湊到我麵前來看著我,吐息滾燙的:“你是我一個人的!”


    我下意識的想要後退,避開他那仿佛要吞噬人的目光,但才剛剛一動,他的手已經一把用力的捉住了我的肩膀,感覺到他掌心的滾燙,和手指不自覺的用力,好像鐵鉗一樣錮住了我,我微微掙紮了一下,而他已經傾身覆了上來,就聽撲的一聲,床邊的燭火熄滅了,整個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


    |


    早上,是被一陣涼意給弄醒的。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從窗外透進來的明亮的陽光,將整個屋子照得一室通明。陽光也照在我放在被子外的那隻手上,隻是感覺不到什麽溫度,反倒是不知道那隻手在被子外放了多久了,指尖冰涼,幾乎沒什麽知覺了。


    我看著那隻白皙得,或者說蒼白得有些刺眼的手,過了好一會兒,輕輕的動了一下指頭。


    這一動,牽扯得身上一陣酸痛,就回想起昨夜,那個男人仿佛要將我撕碎了吃下去一般,而當我轉過頭去的時候,卻看見床上另一邊已經空無一人。


    我靜靜的躺了一會兒,直到身上有一點力氣了,才慢慢的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勉強穿上衣服,小霓和習習已經捧著水盆和毛巾走了進來,服侍我起床梳洗。


    一看她們倆,都像是驚弓之鳥一樣,被嚇得不輕的樣子,服侍我的時候,好幾次欲言又止,卻又不敢開口。


    最後,等到我坐到梳妝台前開始梳頭的時候,她們終於按捺不住,小霓站在我身後,怯生生的說道:“夫人……素素姐,還有妙言小姐,怎麽都不見了啊?”


    我在鏡子裏平靜的看著她們:“他們都走了。”


    “啊?她們去哪兒啊?還會回來嗎?”


    她這話剛問完,我還沒來得急開口,旁邊的習習已經忍不住,連珠炮的問道:“是啊是啊。為什麽才一個晚上,她們就走了啊?還有,夫人,我們看見外麵的守衛都變了,公子交代,不讓別的人進來,我們進來也要先通報。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看著她們兩驚惶不定的樣子,我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問道:“你們是不是害怕?”


    他們對視了一眼,怯怯的扯著自己的衣袖,沒說話。


    我長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不用怕,不會牽扯到你們的。”


    “……”


    “如果你們還擔心的話,你們也可以離開。”


    “……”


    “我去跟公子說。”


    他們兩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怯生生的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輕輕的說道:“夫人,多謝夫人。”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不過,雖然說要去跟裴元修交代這件事,卻沒想到接下來兩天的時間都沒有見到他,他沒有再踏足內院,我也沒有出去過。每天能看到的,隻是窗外安靜的竹葉,還有小霓和習習一天比一天更焦慮不安的麵孔,她們兩每次來的時候,也會跟我提一些外麵發生的事,我才知道,韓若詩終於醒過來了,隻是她的身體太弱,直到現在還麽有完全的脫離危險,藥老為了救治她,也一直守在她的榻前,幾天都沒有合眼了。


    小霓捧著我的長發,一邊輕輕的梳理著,一邊小心的問道:“夫人,那個韓大小姐,她是不是要跟夫人您爭寵啊?”


    我平靜的笑了一下:“你怎麽知道的?”


    她說道:“我們村子裏以前有個姐妹,也是在大門大戶裏當過丫頭的,她回來就告訴我們,大戶裏的夫人太太們,都是會這樣的。”


    習習也接口道:“是啊,她說,有一些為了爭風吃醋,專使那些下作手段,可下作了!”


    我看著她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笑了一下。


    習習輕聲說道:“夫人,公子是不是要納那個韓大小姐做妾啊?”


    我驀地挑了一下眉毛,看著鏡子裏的她。


    “你怎麽知道的?”


    “我們……”


    看著他們兩麵麵相覷,卻有些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我淡淡道:“是不是聽到了一些難聽的話?”


    回想起那天在內院的門口,那個侍女已經敢當著眾人的麵奚落我,自然也是因為看清了一些事,現在素素帶著妙言走了,我一個人住在內院無聲無息的,這府裏的人也不是傻子,大概也都看出苗頭來了,隻怕說話就更不好聽了。


    也難怪,小霓和習習想要離開,畢竟跟著我這樣的主子,也不過就是個混吃等死的日子。


    不過,聽見我這麽一說,他們兩就開始倒苦水了——


    “夫人,你是不知道,他們說話太難聽了,也太欺負人了。”


    “是啊。素素姐一走,小廚房也用不了了,我們今天一大早就去廚房等著拿熱水,等了半天,結果水一開都被他們拎走了。”


    “我們等了三次,被他們搶了三次。”


    “我們也根本不跟他們吵的,可他們說話真的太難聽了。夫人,虧得你沒出門,才沒聽到那些汙了耳朵。”


    ……


    雖然我沒有聽到,但聽她們倆這麽一說,我倒也想象得到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微笑著說道:“我知道了。你們也不用急,等我晚點跟公子說一下,會讓你們離開的。”


    |


    既然答應了她們,自然就要做到,於是用過早飯之後,我便稍微收拾了一下,終於在這幾天幾乎幽居的生活之後,走出了房門。


    外麵刺眼的陽光讓我一時有些難以適應。


    而走到內院的門口,不出所料的,幾個侍從站在那裏,也不是熟悉的麵孔,一見我走出來,都上前來畢恭畢敬的行禮:“夫人。”


    我看了他們一眼,平靜的說道:“我能出去嗎?”


    “當然能,在這府內,夫人是主人。我們是來保護夫人的,不是來看管夫人的。”


    我聽著,卻沒說話,隻淡淡的看著他們。


    果然,那人又接著說道:“隻是,這些日子外麵荒亂得很。夫人在這府內可隨意遊玩,就不要出去了。”


    說完,又畢恭畢敬的朝我一拜。


    這,倒也真的沒有出乎我的意料,我淡淡的笑了一下,便走出了內院,往韓家姐妹的居所走去。


    這一段路原本就不短,對現在的我來說就更是漫長了,期間也是走走停停的,不時也一些侍從侍女看見我,有的過來問候一聲,有的則是遠遠的躲開,那些表情也甚為精彩。


    循著記憶中那條路,我過了馬場,也過了那一片桃林,終於到了韓家姐妹的居所。


    說起來,我從第一次來到金陵府,到嫁給裴元修這麽多年了,最遠也就是由裴元修陪著我和妙言一起到那片桃林中遊玩,之後——當然也是因為我跟她們兩姐妹始終沒有真正的和睦過,後來即使和他成親之後,也始終對這邊,對那一對姐妹心有顧忌,所以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踏足過這裏。


    第一次來這裏,才發現,桃林後這一片居所,是個這麽美的地方。


    所有的亭台樓閣,都掩映在成蔭的綠樹之後,間或露出一角精致的房簷,越發顯得如詩如畫。這裏的樓閣顯然也都有些歲月了,帶著古樸的雅韻,又經過返修翻新,在雅韻中顯出了勃勃生機,當我們走進那一道拱門,看著假山石後那蜿蜒的曲徑,精致的院落,就像是置身在一幅畫中。


    而在這畫卷中,還有一個人。


    我剛剛走進拱門,就看見前方院子裏那棵楓樹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兒,聽見我的腳步聲,她抬起頭來,猝不及防的,兩個人就打了個照麵。


    而我也一眼,就看到了她發紅的眼泡,似乎剛剛哭過的樣子。


    她一看見我,也驚了一下:“你?你怎麽來了?”


    聽她的生意有些沙啞,好像剛剛哭過。


    我對他們兩姐妹,可以說是善意全無,耐心耗盡,所以即使現在看見韓子桐似乎哭過的模樣,也完全沒有心情去管她,隻往周圍看了一眼:“我來找裴元修。他人呢?”


    她的臉上立刻露出了近乎敵意的,戒備的神情。


    “怎麽?你這麽快就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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