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的記得,當初去璧山的時候,到了他的地盤,他麾下所有的人除了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趙二哥不太願意開口,其他的人都是稱呼他為“三爺”,但之前的那一批人,跟著他到臨汾解圍的那支隊伍,那些將領,從來都是稱呼他為“公子”。


    他們,不是一路人?!


    意識到這一點,我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抬起頭來驚愕不已的看向輕寒,這個時候他也感覺到我目光的變化,微微沉了一口氣,扶著周圍人伸過來的手站了起來,然後對著我伸出手。


    我頓時眼神矛盾的看著他,想要問,喉嚨卻一片腥甜味,被砂礫磨礪得開不了口。


    他沉住氣,說道:“這件事我晚一點會告訴你,現在,我們要先想辦法。”


    “……”


    我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去。


    身後有人扶著我,他再一拉,我終於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整個河灘迅速的黑了下來,山坡上有人點起了火把,火焰在風中不斷的掙紮扭動著,發出明滅不定的火,而我一轉頭就看到,朝廷留在這邊河岸上的那些士兵眼下已經結成隊伍,非常警惕的對著我們這邊。


    剛剛是為了救人,他們也並沒有落井下石,但現在的情況,就有點複雜了。


    我不知道我剛剛說的那些話他們聽到了多少,至少,是讓有些人感到迷茫的了,河對岸的鄧將軍他們也點亮了火把,火光照耀下,那個旗手對著這邊用力的開始揮舞旗幟。


    他們在傳遞旗語。


    我立刻緊張了起來,鄧將軍難道還要動手嗎?


    可是,我看著那個有點熟悉的旗語,分明就是讓他們進攻的意思,這邊岸上的這些士兵一接到那個命令,頓時也都有些慌亂了起來。


    很明顯,之前曹澈給他們下的命令,肯定是讓他們阻止劉輕寒和他的人渡河,但現在輕寒和我都已經這個樣子了,他的人也並沒有要衝上來強行渡河的意思,也就根本不必動手,可鄧將軍的命令讓他們進攻,那就真的是“無事生非”。


    這個時候兩邊打起來,未必就能真的討得到便宜。


    再加上剛剛我說的那些話,站在最前麵的兩個副將,還有他們身後的士兵明顯都有些猶豫了起來。


    我急忙對他們說道:“你們可要弄清楚,之前皇帝陛下給你們的命令,可是讓你們進攻?”


    在黃河裏掙紮的那一會兒就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這個時候隻是大聲的說一句話,我自己就搖搖晃晃的幾乎要倒下,輕寒眼疾手快的一步跨過來扶住我,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再看向前方,氣喘籲籲的大聲道:“皇命可不是這樣,你們若是不尊皇命,擅自引起戰火,你們要知道,皇帝陛下可不會輕饒了這樣的人!”


    眼角掛著對岸的鄧將軍他們幾個,明顯已經急躁了起來,畢竟兩岸通訊不可能靠吼,他們再是大聲嚷嚷也無濟於事,隻能讓旗手不斷的揮舞旗幟傳遞旗語,卻也都不及我在這個地方幾句話的方便。


    我又說道:“鄧將軍根本沒有得到皇帝的允許,他隻是跟劉輕寒有私仇,要公報私仇而已!他之前在臨汾城內散布謠言被抓,這些你們也都知道,皇帝陛下原本隻是念及他護衛臨汾有功,想要讓他戴罪立功,但他卻這樣做,難道,你們還要為虎作倀嗎?”


    “……”


    “你們不信可以看看,他準備的士兵,全都是弓箭手,到時候萬箭齊發,難道還會在箭矢上長眼睛嗎?他分明就是要你們做他報私仇的工具罷了,用過了,就沒用了!”


    那幾個將領聽了我的話,再回頭去看時,神情更加混亂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鄧將軍幾乎已經在對岸跳腳怒罵了起來,這邊的一個將領終於上前一步,說道:“我們接到的命令,的確是阻止劉公子渡河。”


    “……”


    “所以,劉公子,你隻要不在河灘上停留,不要渡河……我們,不會與公子為難。”


    “……”


    “也請公子,顏小姐,不要與我們為難。”


    一聽他這話,我頓時就鬆了口氣。


    總算是說通了。


    不過,輕寒他願意從這個地方撤走嗎?從剛剛他的口氣來看,他應該是急於要趕上裴元灝才對的。


    想到這裏,我回頭看著他,隻見他臉色蒼白,發梢上還掛著泥漿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在臉上劃出一道道痕跡,顯得麵容有些僵硬,但他卻很快說道:“好,我同意。”


    “……”


    我愣了一下,而周圍的人全都鬆了口氣,顯然,大家都並不願意在這個地方跟完全不是敵軍的人對戰。


    隻是,有點讓我意外。


    他真的那麽爽快就答應了?


    可是剛剛,他明明還焦急不已的樣子。


    正想著,他已經對那幾個將領點頭示意,那幾個將領也款款的朝他拱手行了個禮,他便抓著我的手,轉身走了。


    兩個人的腳步都很虛軟,我比他還要更累,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一樣,隻能靠著他的後背才勉強往前挪著步子,周圍的人也都護著我們兩,大家慢慢的爬上了那座山坡。


    山坡上的人,除了前麵一排舉著火把迎接我們,後麵的全都是列著整齊的隊伍,等到他走過去了,隻擺了擺手,隊伍便立刻調轉,後隊化為前隊,朝著另一邊走去。


    有人牽來了幾匹馬,他順手從別人手裏接過一件衣裳披在我身上,道:“你先穿著,等過一會兒才有地方給你整理。”


    我有點莫名其妙了,但還是接過衣裳裹在周圍。


    被風吹著刺骨的寒意總算減少了一些。


    他抱著我上了馬,正準備策馬前行的時候,我終究按捺不住伸手抓住他握著韁繩的手:“輕寒,到底出什麽事了?”


    “……”


    “你快告訴我,不然我不放心!”


    “……”


    “妙言也跟他一起走了!”


    他沉默了一下,才在我耳邊沉聲道:“你放心,妙言是你的女兒,她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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