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一下,說道:“斯郎降措。”


    他淡淡的揮了一下手,表示不想糾結這個人的名字,道:“馬上就要去祭拜皇陵,朕不想在這兩天裏出什麽意外。”


    “是。”


    我應著,轉身要伸手去開門,但想了想,又回過頭來:“陛下。”


    他抬頭看著我:“嗯?”


    “陛下之前讓我和輕寒給西山書院修書,讓太子殿下拜入書院,不知道現在,書院那邊可有回函?”


    “還沒有。”


    “哦……”


    我微微有些失望的低下頭去,他看著我道:“怎麽了?”


    “哦,也沒什麽,隻是希望這件事能順利。太子殿下在西川,總是要有個名目才行的。”


    “……”


    “而且,他的安全……”


    “這一點,朕自有安排。”他說著,看向我,聲音微微的放柔了一些:“朕知道你關心他。”


    “……”


    “西山書院的事,其實有你和劉輕寒的信,朕已經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的確,在之前,我自己也不會擔心這件事,不論如何南振衣都要給傅八岱的入室弟子輕寒,還有我這個顏家大小姐一點麵子,隻是知道了那把匕首,鐵玉山,太和鐵礦的事之後,我的心裏未免有些忐忑不安,所以連原本篤定的事情,都有些拿捏不準了。


    說到底,還是心裏在作祟。


    我自己輕歎了口氣,然後說道:“民女知道了。”


    說完,便推門走了出去。


    |


    接下來的時間我也真的沒有再出府,每天就安安分分的待在那座小樓裏陪著妙言,她的情緒不算好,但心情也不算太糟,很多時候我都能看到她一個人對著書本,或者繡到一半的手帕發呆,問她在想什麽,她又什麽都不肯說。


    雖然,我自己沒能經曆那個階段,但我也知道,女孩子慢慢長大之後,是會開始有自己的心思,而且不再願意跟親近的分享。


    她,當然也有這樣的權力。


    兩天的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到了第四天,我們就該出發去拜祭皇陵了。


    不過,一看到裴元灝準備的車馬隊伍,倒是給我嚇了一跳。


    我原以為他停留在青唐城內齋戒沐浴了三天,那皇陵應該就是在這附近,但一看那車馬隊伍的陣仗就知道不是了。


    初升的太陽照在迎風飄揚的白幡上,那白幡亮得有些刺眼,經過一個夜晚浸透了大地的寒冷在慢慢的被驅散,好像有一些東西也要慢慢的暴露在陽光下,連遮掩都無法遮掩了。


    我往前看了一眼,裴元灝已經換上了隆重的祭祀的禮服,慢慢的上了前麵那一輛金車,車頂四周也垂下了白色的紗幔,他坐在裏麵,影影綽綽的身形好像一尊雕像似得。


    妙言牽了一下我的衣袖:“娘,你在看什麽?”


    我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什麽。”


    “那我們趕快上車吧,都在催了。”


    “嗯。”


    我帶著她上了馬車,車隊立刻開始往前行駛,出了城門之後,外麵的風勢立刻大了起來,吹得車廂兩邊的簾子都不斷的飛揚起來,我靠在車板上看著前方,陽光下,遠處那一片連綿無際的山脈正泛著彩虹般七彩的光芒。


    妙言往後看了看,又往前看看,道:“我們要去哪裏嗎?”


    “……”


    “皇陵,難道在哪裏?”


    我笑了笑:“你父皇也沒告訴我。乖乖的做好,等到了,就知道了。”


    妙言輕輕道:“父皇也真是的,反正都要去的,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呢。”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隻笑著沒說話。


    這一走,我們就整整一天都沒有停下,連午飯都是在馬車上搖搖晃晃的吃的,弄得我們一點胃口都沒有,一直到了傍晚,我們才走到了那一片山脈下,但,馬車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繼續往前。


    不多時,陽光就慢慢的消失了。


    不知道是太陽原本就落山了,還是大山擋住了陽光,而走進這片大山之後,我才知道這片大山到底有多大,馬車在裏麵,就像是一隻小小的螞蟻走進了軍帳裏的沙盤,給人一種格外茫然,甚至不真實的感覺,大山之間那條蜿蜒曲折的道路也不知道會把我們引向何方。


    但是,我們的馬車還是繼續向前,一直走到了天色都慢慢的黑了,才終於停下來,在原地歇了一夜。


    這一晚,沒有一點風,可是卻冷得好像在嚴冬。


    大家點燃了許多的火堆,閃耀的火光照耀著頭頂那赤紅色的砂岩,明明全都是些經過風霜雨雪的磨礪後變得斑駁的岩石,這個時候卻奇異的呈現出了許多不同的形態,好像神鬼的雕像。


    妙言嚇得都一個晚上都不敢抬頭,連睡覺的時候都直往我懷裏鑽,好像生怕有人會把她從我身邊扯走似得。


    但是第二天早上醒來,那些呈現出各種恐怖形態的砂岩卻又在陽光的照耀下,又一次幻化出奇妙的色彩來,斑斕如彩霞,讓人大為稱奇。妙言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神也是它,鬼也是它”。


    車隊繼續往前行走。


    越走,越深,道路倒是越來越寬闊,就在我們已經有些繞昏頭了的時候,車隊過了一個巨大的峽穀。


    在峽穀的另一頭,我們看見那些高山上,出現了人影。


    還有旌旗在風中獵獵飄揚。


    一看到那個,妙言立刻精神了起來,而我也明白——皇陵,就在前方了。


    這個峽穀非常的巨大,青綠色的江水流淌過去,在火熱的天氣裏反倒透著一點異樣的清涼,在峽穀的另一頭,是高高的崖壁,但中間有一個巨大的豁口,好像上天的一把劍將這段崖壁斬成了兩截,而兩邊高高的崖壁就成了兩扇門,打開了這麽一線,容世人通過似得。


    雖然說是一線,但是當我們的車隊走近了才發現,那可不是“一線”這麽簡單,足夠數百人同時經過,格外的氣勢逼人。


    而在那條大道的兩邊,列隊站著兩隊精兵。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守衛皇陵的精銳兵勇!


    我們站在那山壁豁口的中央,能看得到在前方縱貫數裏的一條神道,兩邊綠樹從容,而神道的盡頭,是一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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