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灝詫異的看了我一眼,雖然他很意外,但似乎也並沒有覺得不能接受,隻是細思了一番,又看向我:“所以呢?”


    “……”


    我沉默了一下,把輕寒跟劉漓相認的事告訴他也就罷了,其他的,我實在不想多說。


    也沒有必要多說。


    便說道:“沒什麽了。”


    裴元灝微微眯起眼睛看著我,他顯然知道我是在敷衍,但這畢竟是我和輕寒之間的事,他也沒有辦法來逼問,便也沉默了下來。


    幸好這個時候店小二又進來了,給我們送來了上好的酒菜,我給了他一塊銀子讓他沒有吩咐不要進來打擾,他接過之後千恩萬謝的退了出去。


    珠簾微微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音,讓兩個人之間的這種寂靜越發的突兀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你來做什麽?”


    我抬起頭來看著他:“陛下的人馬,不是在城外駐紮嗎?”


    他慢慢的轉過頭去看向窗外,這個酒樓不算高,從窗戶望出去,隻能勉強樓下的風景,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遠處的房舍在暮色中剩下最後一點輪廓,各家都已經開始生火造飯,青色的炊煙嫋嫋升起,倒是一副格外充滿煙火氣的,寧靜的畫麵。


    他說道:“朕想來看看,成都到底是什麽樣。”


    “……”


    “你的家鄉,到底是什麽樣子。”


    我冷冷的說道:“可是在有些人的眼中,陛下可能是來巡視,看看未來這片也許屬於朝廷的地方,是個什麽樣子。”


    他回過頭來看著我:“你說的有些人,是誰?”


    “這個,陛下不用知道。”


    “……”


    他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忽的一笑:“這麽多年了,你一點都沒變。”


    “……?”


    我詫異的看著他,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就看見他伸手去拿過桌上的酒壺,往自己的杯子裏斟了半杯酒,道:“你又想保護朕,又想保護他們。”


    “……”


    他目光如炬,倒是一眼就看出了。


    我無話可說,也不想說什麽,眼看著他伸手拿過桌上的酒壺給自己斟了大半杯酒,又要給我斟酒,我伸手輕輕的一擋,拒絕了。


    他看著我,說道:“這樣的事情,不該你一個女人來做。”


    “沒有什麽該不該的,”我淡淡的說道:“這個地方是西川,而我姓顏。身為顏家的大小姐,我享受了這個身份賦予我的權力,就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


    他安靜的看了我一會兒,似乎也無話可說,便拿起酒杯來,飲了一口。


    我和素素一起趕過來的,中途沒有停歇,午飯也隻是在馬車上勉強吃了一點東西,這個時候素素已經餓了,我讓她吃一點填填肚子,她倒是先給我夾了一些東西放到碗裏,可惜我一點也吃不下。


    我原本以為,到了他駐紮的驛館,事情會好辦一些,沒想到這個人這麽膽大妄為,竟然就帶著他的影衛進入了成都城,且不說那些老族長,單是五叔公那一支人馬,就足夠讓我頭大了。


    我看著他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外麵,問道:“你這一次帶進城的人馬多嗎?”


    他回頭說道:“朕可沒有習慣,走到這裏還讓人圍觀。”


    “……”


    這樣的確是好,但就怕真的出了事,人手不夠。


    現在,隻希望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


    接下來也沒有什麽話好說,我們三個人安安靜靜的呆著,裴元灝似乎對這個看起來不怎麽起眼的酒樓裏的酒很滿意,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素素又勸我再吃一點東西。


    我也隻能勉強的吃了兩口。


    有一點東西下肚,雖然不能解決煩心事,但還是讓人舒服了一點,我抬起頭來看著裴元灝,想了想,說道:“陛下過劍閣的時候,見到——見到他了嗎?”


    他回過頭來看著我:“你是說,老五。”


    我急忙點點頭。


    他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他的女兒,很漂亮。”


    他也見到小小了。


    一想到他們兩兄弟分隔多年,沒想到再見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自己的京城,自己的皇位,而裴元豐,從過去那個莽撞的少年人,也已經蛻變成了現在這個成熟穩重的父親的模樣。


    歲月,一點都不會吝惜它的腳步。


    我說道:“那,陛下也見到寧妃娘娘他們了吧?”


    “嗯。金翹把她們遇到的事也都告訴朕了。”


    “陛下似乎並沒有在劍閣停留太久,就啟程過來了。”


    “嗯。”


    “為何?陛下不擔心進入西川,也會遇到和寧妃娘娘他們遇到的一樣的事嗎?”


    “擔心又如何?有一些事,哪怕明知道它要發生,但你還是要去麵對。”


    “……”


    “況且——”他又看了我一眼,說道:“朕,信你。”


    “……”


    我不再說什麽,低下頭去喝了一點水。


    倒是裴元灝又說道:“朕這一路走過來,還聽說了西山書院的事。”


    我抬頭看著他:“陛下說的,是那場大火?”


    “朕說的,是那場論道,”他的眼睛裏閃爍著一點精光,似乎隱隱帶著一點向往,說道:“朕沒想到,蜀地竟然會有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更能做出這樣這樣驚世駭俗的事。”


    “……”


    “挺身入局……”他喃喃的念著這四個字,看向我的時候,目光中更多了幾分凝重:“輕盈,你似乎,永遠都會讓朕感到驚喜。”


    我淡淡的說道:“那,可能要讓陛下失望了。”


    “什麽?”


    “做出這件事的人,是您的國丈;提出這件事的人,是輕寒;我,不過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他也聽出了我話語裏的疏離,卻並沒有介意,隻淡淡的笑了一下,將杯中剩下的一點酒一飲而盡。


    然後,他一邊又給自己斟酒,一邊問道:“念深現在,還在書院?”


    “是的。他已經拜入了山長的門下,這一次書院大火,牽連甚光,太子殿下是南振衣的入室弟子,也要留下來。”


    裴元灝想了想,說道:“那個西山書院,離這裏不遠?”


    我抬頭看著他:“陛下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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