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菁問道:“這兒還不是你的家啊?”蔡嫻點點頭,像是鼓足了勇氣道:“你知道我爹爹是什麽人麽?”文菁初時不明白,細細想了一會兒,謹慎問道:“莫非是當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中要臣……”蔡嫻點點頭,見文菁沉默不語,問道:“文妹妹,你要因為這個而不和我做朋友了麽?”


    文菁依舊沉默,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一方麵蔡嫻雖為官家小姐,卻是對自己和徐晟極為誠懇,另一方麵早就聽說造成江南百姓花石綱之苦的罪魁禍就是太師蔡京和他的爪牙朱勔……”


    蔡嫻自言自語道:“我也知道,爹爹所做的壞事數不盡數。在京師時我就聽說那坊間小兒唱的童謠‘破竹筒、酸齏菜,文武攪得世道敗;打了筒、潑了菜,便是人間好世界。’”文菁見他說出這樣的話,很是驚訝,她開始體會到這位蔡小姐的苦處了。


    蔡嫻繼續說道:“由於我一個幹姐姐早已出嫁,我就成了爹爹唯一一個又是年紀最小的女孩兒,所以對我就特別偏愛,身邊的人為了討好他,我讀書時就說我聰明無比,待到長大了,又將我的容貌吹上了天。我武藝卻是自己機緣巧合中從師父那學的,爹爹知道後本不允,禁不住我的哭鬧,隻好同意了。師父本要求我和爹爹斷交,我也恥於幾個哥哥都和爹爹一樣在廟堂呼風喚雨、權傾朝野,可他畢竟是我的爹啊……”她將心中的煩惱毫無顧慮地全說給了文菁聽。


    文菁歎道:“光看你白天,我們隻道你是一個不懂事的官家小姐罷了,卻不曾想到你原來有這般煩惱。”蔡嫻道:“我來到這兒,本是在京城呆慣了,出來散散心,卻不想朱大哥在這兒也是為非作歹,是以遇見了壞人就特別氣憤!”


    文菁想著怎樣能讓她緩解一下心中壓抑,忽而對她笑道:“如適姐姐,你想到外麵過一宿麽?”蔡嫻問道:“何為到外麵過一宿?”文菁道:“就是風餐露宿一個晚上。”蔡嫻忙道:“好啊,我們現在就去吧。”


    文菁未料到她這麽積極,無奈笑道:“那隻好麻煩一下徐大哥了,他自小在山中長大,野外的生活經驗可比你我都多多了。”蔡嫻白天已經注意到他們甚是親密,便狡黠一笑:“那徐大哥對你很是關心啊,並且據我的猜測,他也不是你的師兄,是不是你的意中人呢?”


    二人說了那麽多,儼然已經成了閨中密友,文菁沒必要向她隱瞞,就點頭默認。


    蔡嫻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文菁問道:“姐姐,你想說什麽呢?”蔡嫻道:“文妹妹你那麽漂亮,而徐大哥雖然為人誠懇,卻既沒有潘安之貌,看起來亦不像有什麽顯赫的家世,為何——”文菁打斷她的話,微微笑道:“在茫茫人海之中,當你找到了一個你愛的和愛你的人,你還會在乎這些不重要的東西麽?”


    停了一會兒,文菁繼續說道:“而他就是一個值得讓我托付終身並且陪伴他一輩子的人,更何況愛情本來就不存在配不配得上的問題,如適姐姐你說是麽?”她的這些話一下子驚醒了蔡嫻:“原來那些慕名而來向我爹提親的人並不是配不上我而遭拒絕,而是不值得我托付終身。”


    文菁見她陷入沉思,卻也想起自己的煩惱來,輕聲道:“姐姐,你知道麽?我有指腹婚約在身,我爹爹很嚴厲,必不允我與晟哥哥好;更兼爹爹與晟哥哥父親那一輩結下仇怨,更是雪上加霜……”蔡嫻反過來安慰道:“那你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麽?”


    文菁聽了她“幼稚”的話,抿嘴而笑。蔡嫻道:“難道你爹不疼你麽?”文菁道:“那倒不是。”蔡嫻道:“那就是了,世上哪有爹不疼自己女兒的!”文菁心道:“是啊,世上哪有爹不疼自己女兒的。我若是向爹爹表明自己的心意……那也太羞人了……不過這關係到一生的幸福!”


    蔡嫻道:“煩惱的事就別想了,你快去叫你那心愛的他吧!”文菁雲霞飛上臉龐,隨即飛身而去。


    過一會兒,文菁和睡眼惺忪的徐晟過來,徐晟不解道:“真搞不懂你們,非要去野外過風餐露宿的生活。”文菁調皮地對徐晟道:“晟哥哥,真對不起打擾了你的好夢。”


    蔡嫻道:“要不帶一些被褥?”文菁道:“還需這些累贅麽?我們去院裏牽馬吧。”忽然對徐晟道:“晟哥哥,你先去院裏牽三匹馬然後從正門出去,好麽?至於我和蔡小姐,為了不讓那些家丁覺,還是從院落的牆邊跳出去吧。”


    徐晟從院裏牽了白鬃馬和那出骨墨龍駒並一匹青稞馬,守門之人自是不會加以阻攔。來到院外半裏路,卻見二人在那兒早早等候。


    三人翻身上馬,蔡嫻問道:“文妹妹,你經常露宿野外麽?”文菁道:“我隻是偶爾在外麵而已,這個問題你問徐大哥好了。”徐晟道:“我自小便漂泊慣了,那破廟、山野、長亭等地方,都是胡亂將就一個晚上得了,哪裏能夠顧這顧那?”


    蔡嫻聽他說這話時語氣漫不經心,在月光的照射下見他濃眉大眼,身形雖算不上十分高大威猛,卻顯然吃過不少苦,目光中透射出一股堅毅與老成。


    蔡嫻不禁心中一怔,暗道:“徐大哥的這份堅忍豈是那些王孫公子所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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