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得夏長征和林若蘭 “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 回城?他不是說了不回城的嗎?怎麽又要回城了?”


    “你這都懷孕了,他回什麽城?!”


    夏長征沿著病房來回走了兩步,著急問:“是不是他自己要回去?你答應他了?”


    林若蘭攥著手,“他一直都挺負責任的,做人也沒什麽問題,怎麽就……”


    兩人心涼了一下。


    難道這些知青不管結不結婚,不管在村子裏有沒有媳婦孩子,心都一直在城裏?


    他們村子裏也有好幾個在村裏結婚之後,有了回城名額,就不顧一切回去的人。


    回去時保證的千般好,萬般好,可一去就不回了,就連信都不會寄回來!


    就是拋夫棄子,拋妻棄子!


    和夏長征林若蘭和沈清霽相處了那麽久,他們堅信他不是那樣的人。


    可現實就是當頭一棒!


    他們不得不信。


    夏雲禾知道他們誤會了,輕聲解釋道:“他還沒來得及交申請書,也沒和我說要回去,但我想讓他回去。”


    “你瘋了?!”


    兩人都不理解她是怎麽想的。


    猶豫良久,夏雲禾還是決定和他們說實話,“爹娘,你們知道他家裏的情況的。”


    林若蘭和夏長征對視一眼。


    他們當然知道。


    沈清霽他娘被,鬥,被關,爹失蹤了。


    他們還很同情他,覺得他可憐。


    看兩人暫時壓住了怒氣,夏雲禾繼續道:“他家裏給他寄信了,他娘被放出來了,他爹也回來了。”


    “那這是好事啊!”


    “所以因為他們都回來了,那邊就要求他回城,對嗎?”


    “不是,他……他娘被關了幾年,身子不太好,他爹……他爹……生病了,說是……精神病。”


    說到最後,她聲音都啞了。


    兩人聽完,齊齊怔住。


    到了傍晚,一家三口回家的路上,他們都沉默著。


    回到家,沈清霽還沒回來。


    林若蘭就把夏雲禾帶到了家裏。


    她和夏長征現在都還沉浸在沈清霽父母的事裏,心頭沉甸甸的。


    一進屋,他們氣氛就不太對,夏小滿和夏驚蟄立刻就發現了。


    “爹娘,你們怎麽都不說話?醫生怎麽說?姐姐沒事吧?”


    問完,兩個小家夥齊刷刷坐在夏雲禾身邊。


    “姐姐,你肚子還疼不疼?”


    “姐,你說話呀!”


    兩個小家夥急的眉頭緊皺。


    夏雲禾輕輕搖頭,“姐姐沒事,醫生說沒什麽問題,等你們姐夫回來了,你們不要和他說啊,不然平白讓他擔心。”


    兩小隻沉默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姐姐,那你要不要睡覺?要不要吃點什麽?”


    “不用,你們倆去玩吧,姐姐還有話要和爹娘說,不是你們小孩可以聽的話。”


    兩小隻雖然不滿,他們也很想聽,可還是沒有繼續湊過來,乖乖寫作業,吹口琴去了。


    夏雲禾收拾好情緒,臉上露出淡淡的笑,“爹娘,他心裏肯定很難受,昨天臉色就不太好,晚上等他回來,我就會勸他回去。”


    兩人歎著氣。


    “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顧父母,我沒辦法進城待著陪他,也隻能讓他自己去。”


    “那你呢?這懷了孕,他又不在,你怎麽辦?”林若蘭眼眶都紅了。


    夏雲禾擺擺手,“沒事的,他不在,你和爹還有哥哥弟弟們都在,怕什麽?你們倆不是還說要幫我帶孩子嗎?現在就不樂意啦。”


    她氣鼓鼓地撒嬌,“反正你們外孫馬上就來了,再不樂意,你們也得幫我帶他!”


    夏長征:“你這丫頭,明知道我們不是這意思!”


    “那不就行了。”夏雲禾坐到他們中間,挽著他們的手,“不怕不怕,現在政策越來越鬆,說不準明年就能高考了,或者我們也能進城了,到時候就能和他在一起。”


    “哪那麽容易啊。”


    “真的,前年回城的劉知青你們也認識, 我們那時候玩的好,她偶爾會給我寄信,這些都是她告訴我的,你們別忘了,她可是首都來的,有什麽消息,她能提前知道。 ”


    夏長征和林若蘭也不知道信沒信,又唉聲歎氣。


    他們愁啊。


    他們不能阻止沈清霽回城,可又沒法接受閨女受那麽大的委屈。


    夏雲禾又努力勸說了許久,兩人終於看開了些。


    “希望這小霽回城之後,不會變。”


    林若蘭知道男人的秉性,她隻盼著沈清霽不是那種拋妻棄子的知青吧。


    夏雲禾嘴角抿著笑,“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她的語氣極為堅定,這世上,她可以不相信任何一個男人,卻不會不相信他。


    在這邊待到天黑,她就回了隔壁。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她洗漱了一下,吃了藥就上床了。


    躺在床上,有點睡不著,她小心翼翼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在醫院時,知道自己懷孕的那一刻,她更多的是震驚和憂愁。


    這孩子來的實在不是時候。


    可消化了一天,她已經能接受他的到來了。


    可不管如何,這是他們倆的寶貝啊。


    是還沒結婚,心裏就悄悄期盼過的小寶貝。


    她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乖寶寶,我現在不和你爸爸說你來了,你不要生我的氣哦。”


    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是被沈清霽回來的動靜吵醒的。


    她睡得很淺,聽到開門聲,一時也沒開口說話。


    他進了屋,也沒有點煤油燈,就這麽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夏雲禾睜開眼,借著朦朧的,昏暗的光打量他微彎的脊背。


    她咬著牙,鼻尖發酸。


    他就像一座石雕,過了快半個小時,還是不動彈,夏雲禾實在心疼。


    她坐起來,伸出手穿過他的腰側,緊緊抱住他。


    臉頰貼著他凸起的脊椎骨輕輕蹭蹭。


    沈清霽睫毛顫了顫,“你……怎麽還沒睡?”


    “我睡不著。”她軟著聲音撒嬌,“你今天去哪裏了?怎麽那麽晚才回來?今天早上我起來也不見你。”


    “我都想你了。”她嘟著嘴,表達著不滿。


    他荒涼的心瞬間泛起陣陣漣漪,握著她的小手,露出淡淡的笑,“才一天不見,就想我了?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啊,怎麽這麽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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