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禾和沈清霽起初沒看出來是誰。


    夏小滿直接站了起來。


    隨著那道小身影越走越近,三人看清楚了他的模樣。


    那是……江果!


    因為背著的草太沉重,他小小的身體弓得像蝦米。


    他微微抬頭擦了擦臉上的汗,三人才看清楚他的臉。


    他臉蛋兒紅彤彤的,應該是曬的,熱的。


    這麽熱的天氣,他們就是在這裏坐著,都感覺渾身難受,腦袋發暈,可這小家夥竟然頂著那麽大的太陽上山割草!


    “果子!!”夏小滿喊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江果腳步猛然頓住,他艱難地抬頭,看見朝他奔跑過來的人,眼睛瞬間紅了。


    “果子!!”


    夏小滿跑到他麵前, 流著眼淚,哭唧唧地望著他,“你……你咋……你咋……你熱不熱呀?”


    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抽抽噎噎半天,隻能問出一句廢話。


    江果呆呆地搖頭,沒說話。


    這時,夏雲禾和沈清霽已經來到了他麵前。


    沈清霽扯著他肩膀上的帶子,“把草放下來。”


    江果嘴巴張了張,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馬上就到了……我背回去放下,不然一會兒背不起來了……”


    他在山上背了很久,才勉強站起來,下山時,腳滑了一下,摔了一跤。


    又掙紮了很久才背起來,他怕了。


    沈清霽怔了一下,手不由地一鬆,小家夥就噠噠噠往前走,他小小的,整個人都快被背上的草淹沒了。


    “等等我!我馬上就來!”


    他一邊走,一邊說。


    夏雲禾和沈清霽心裏酸澀極了。


    夏小滿亦步亦趨地跟在江果身後,馬上就進院子裏,他都來不及伸手幫忙。


    片刻後,江果出來了。


    他跑到夏雲禾和沈清霽麵前,仰著小腦袋,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們。


    接著,又扭頭看看夏小滿,他想說什麽,可張了張嘴,又什麽都沒說,隻是看著他們笑。


    沈清霽喉頭有點癢,呼吸都有些緊促。


    夏雲禾紅著眼圈,將他從上到下打量著。


    他隻穿了灰色的破爛褂子和短褲,腳上的布鞋破損,露出了腳趾。


    夏雲禾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褲子都是濕漉漉的,全是汗水。


    就連頭發也濕答答地黏在額頭上。


    隻有那雙圓圓的眼睛散發著光。


    她還沒打量完,夏小滿就憋不住了,一把抱住江果,“果果……果果……”


    小家夥哭得泣不成聲。


    江果輕輕拍著他的背,終於開口了,“滿滿,對不起呀,本來約好了,周一見的,可是……我沒有去……”


    他垂著眉頭,有點愧疚。


    “嗚嗚嗚……”夏小滿哭得更傷心了。


    沈清霽深吸了一口氣,拉著他們倆往樹蔭底下走。


    夏雲禾擦著眼淚跟上。


    躲著陰涼,江果舒服地眯了眯眼。


    沈清霽:“還好嗎?”


    江果還沒回答,就被夏小滿的哭腔打斷,“肯定不好呀!!這麽大……大的太陽,還讓……果果去山上……割草!果果……果果曬成什麽樣了?!”


    江果抿了抿嘴,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我很好的。”


    他又看向夏雲禾和夏小滿,“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呀?這裏好遠好遠!”


    “你們是特地來看我的嗎?”


    他眼底閃爍著期待。


    夏小滿:“我們……去你家找你,結果你……你哥哥姐姐們說你不在,我們就問了你爹娘,要了這裏的地址,才來找你的。”


    江果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他們竟然真的是來看自己的。


    他記得被送到這裏的那天,他坐了很久很久的牛車。


    他記不清時間,隻知道離家越來越遠,離學校越來越遠。


    可能永遠也見不到滿滿,老大和他們的家人了。


    到了這裏之後,他一個人都不認識。


    這個家裏隻有兩個陌生人,他很害怕。


    他們說他們是他新的爹娘,說這裏以後就是他的家。


    江果知道自己是沒辦法反抗的,他還想上學,可他們不讓他上學,說會費很多錢。


    還說他是一個男孩子,就應該多幹活。


    於是,來了這裏後,第二天開始他就開始幹活,跟著他們進地裏挖土豆,撿土豆,每天都能掙一個工分。


    不做這些的時候,他就要上山割草喂豬,還要剁豬草,煮豬食。


    他比在以前的家裏更累了。


    “果果……果果!”


    看他眼神恍惚,夏小滿喊了他好幾聲,“你咋了!你想啥呢?”


    江果回過神,輕輕搖頭。


    他仰著小腦袋,望著他們,原本他以為就這樣了,可他們竟然來看他了。


    江果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放在心上,被人關心是什麽滋味。


    那麽遠的路呀。


    他對他們來說隻是個認識的人而已呀。


    “滿滿……對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上學了。”


    他深呼了一口氣,對夏小滿道。


    說罷,他緊張的摩挲著衣服,小聲道:“謝謝你們那麽遠來看我,可是……我……我沒法招待你們,對不起呀……”


    “嗯……我在這裏很好的,等以後有機會,我也去看你,不過你可能要等久一點,因為……我可能要長大了才能去了。”


    他自顧自地說著,夏小滿氣鼓鼓地盯著他。


    江果不敢和他對視,最後又道:“你們以後不要來找我了,這裏太遠太遠了……很麻煩的……”


    畢竟坐牛車都要那麽久……來這麽一趟得多累呀。


    “你煩死了!討厭鬼!”夏小滿氣得大吼了一聲。


    江果睫毛抖了幾下,嘴巴不由自主地癟了起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夏小滿蹲在旁邊,埋頭大哭。


    江果咬著嘴,手足無措地站在他旁邊,小聲呐呐:“滿滿……不要哭了……真的對不起……可是……可是……我沒辦法……”


    “不能陪你一起玩兒,不能見到你們,我也很難過的……”


    說到最後,他腦袋都快埋進胸口了,可又時不時抬頭觀察一眼沈清霽和夏雲禾。


    夏雲禾捂著嘴,默默掉淚。


    沈清霽目光落在江果身上,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輕輕挪開視線,“那兩個人呢?他們在哪兒?”


    江果看了他一眼,“誰……誰呀?”


    “你的新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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