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話音落下,心裏卻有些忐忑,他知道對付太皇太後這樣的人,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坦誠相待,可問題又來了,有些大白話說了,實是傷不起啊。


    若是太皇太後心裏有計較,那自己可是得罪她了。


    太皇太後目中遊移不定,卻突然朝陳凱之淡淡一笑,由衷的誇讚道:“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啊。”


    聰明的孩子……這評價……


    陳凱之心裏歎了口氣,他不得不服氣,因為,自己是挺聰明的,而以太皇太後的年紀,說是孩子,也不為過。


    太皇太後目光看了看遠處,似乎在想什麽心思,不過也就一會的時間,她便將目光收了回來,看向陳凱之,才繼續道:“你倒是猜測出了幾分,隻不過,你還是錯了,你知道哀家為何要和趙王說白話嗎?其實,隻是怕他做傻事而已,他……畢竟是哀家的骨肉。”


    太皇太後歎了一口氣,有些難過的皺了皺眉,目光變得深沉起來。


    “哀家實在不願意,母子之間反目成仇,一旦他真正做了什麽,作一個母親的,怎麽忍心親手去殺死自己的兒子呢?你認為哀家怕的是,哀家手裏的力量,不足以抗衡趙王,卻殊不知,哀家所懼的,卻是有朝一日,母子相殘。你確實是極聰明,已經猜測出了七八,唯獨卻是忘了,哀家雖為太皇太後,也曾做過許多心狠手辣的事,可哀家也還是人,有血有肉,但凡是人,都不足以硬下心腸吧,哀家……不過是給趙王忠告而已。”


    陳凱之一時無言以對,這話確實有道理,若是趙王做出什麽大逆不道之事,這太皇太後的性格,估計會大義滅親,這麽說來,她確實應該提醒趙王。


    這麽想來,陳凱之不禁有些不解,繼而忍不住問道:“那麽,太皇太後的力量是……”


    話剛剛出口,陳凱之便後悔了,這話太直白了,不過和太皇太後交流,他不好賣關子,也從無遮掩,也正因為如此,才習慣了想什麽便說什麽的習慣。


    人和人是不同的,正因為這個世界每一個人都不同,所以才精彩。


    上一世,陳凱之遇到許多人,捧著一本《如何與人相處》之類的書,便頓時覺得自己掌握了和人打交道的能力,事實上,卻是大錯特錯。


    因為人之複雜,遠遠要比之一本書所概括的要強無數倍。


    人的心思很複雜,這世上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公式,能夠闡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正因為如此,所謂的相處,靠的絕不是教條式的書本知識,而是活學活用。


    同樣的方式,你可以用來對待這個人,但是到了另一個那兒,可能就不管用了。


    正如陳凱之在有的人麵前,會耍一些小手段,小心機,或是顯得謹慎,可到了太皇太後這兒,卻深知這太皇太後實是人精,自己的小心思、小手段,乃至於那可笑的謹慎,反而會惹來太皇太後的嫌惡。


    正因為如此,那些所謂教你如何說話的所謂書籍,陳凱之曆來是棄之如敝屣,原因很簡單,寫這東西的人,往往不會說話。


    太皇太後也不禁失笑,這家夥,還真是什麽都敢問。


    不過,看她的表情,也知道這太皇太後,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她隻頓了頓,一雙眼眸滿是淺淡的笑意,朝陳凱之慢聲說道:“這些,你就不必知道了,哀家,自有哀家的謀劃,不過……勇士營,倒是將來可以大用。”


    陳凱之忙道:“臣甘願赴湯蹈火。”


    太皇太後卻是失笑:“你不是對慕氏赴湯蹈火的嗎?”


    呃……這就尷尬了,太皇太後,果然耿直啊。


    陳凱之汗顏,不過他急中生智,立即笑道:“在臣心裏,娘娘和太後,是一體的。”


    太皇太後突然板下了臉,一臉嚴肅的提醒陳凱之:“你不要嬉皮笑臉,今日,你嶄露頭角,並非是好事,趙王的性子,哀家還不清楚嗎?他今日顏麵掃地,就絕不會輕饒了你,你好自為之才是,可別想著,到哀家這兒來叫屈。你……”突然,太皇太後臉色又柔和了許多,籲了口氣:“你太像一個人了,以至於哀家,竟……罷……你去吧。”


    陳凱之將太皇太後送上了鳳攆。


    而今巴圖已除,胡人和大陳的聯盟也已經徹底的瓦解,此時,陳凱之心裏輕鬆起來。


    終於不用在擔憂這胡人會殺來了。


    他回頭,便見慕太後此時已領著一幹禁衛、宦官來,慕太後與他四目相對,二人會心一笑,陳凱之幾乎可以肯定,在這欣賞的眼神背後,似乎還藏著一些別的東西。


    甕城上的人,已漸漸散去,而陳凱之亦是回到了甕城。


    所有的胡人屍骨,已被人手揀了去,而勇士營,卻早已是列好了隊,準備回營。


    陳凱之不需和他們說一些有勞之類的話,隻是掃視他們一眼,隨即道:“許傑,你來。”


    許傑一聽,頓時打起了精神,他覺得將軍一定是看上了自己,於是麵上有光,忙是上前:“在。”


    陳凱之看著許傑,格外認真的說道:“上山之後,好生檢討一番,這是第一次麵對麵對陣胡人鐵騎,定要好好的總結。”


    “遵命。”


    可是許傑卻不肯走,依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一雙眼眸直直的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自然是察覺到了,不由挑了挑眉,問道:“怎麽,還有什麽要說的?”


    許傑激動的道:“將軍,卑下能得將軍青睞,實是……實是三生有幸,卑下還有許多地方……”


    陳凱之古怪的看著他,不禁皺了皺眉頭,很是好奇的說道。


    “我什麽時候青睞你了?”


    “……”許傑一呆,他原本想說一些感謝的話,最好再自謙一下,現在,他卻尷尬了,於是不得不道:“可是將軍每次,都叫我……我……”


    “你的名字不錯,好記,也很順口,這是你爹娘的功勞,你爹娘是了不起的人。”陳凱之真是一點也不給許傑麵子呀,竟是說出了實話。


    “……”


    許傑一時無語了,本以為陳凱之青睞自己,不曾想到,隻是因為自己的名字好記,心碎了,隻好看了陳凱之一眼,灰溜溜的離開了。


    ……………………


    胡人俱都死絕了。


    一股歡欣的氣氛,在洛陽城蔓延。


    自然,許多人的心裏,也多了幾分隱憂。


    這陳凱之殺了胡人,他們指不定馬上就會報複回來了。


    胡人凶殘,若是他們打敗了燕國,那接下遭殃的就是大陳朝了。


    陳贄敬震怒,他帶著一幹宗室,匆匆的回到了趙王府。


    今日所發生的事,實是讓他不曾想到。


    要知道,就在幾個時辰之前,他還對胡人和勇士營的對陣,樂見其成呢。


    還覺得陳凱之必死無疑呢,現在呢?


    陳凱之都將胡人殺光,殺絕了。


    他冷著臉,坐在廳上,宗室們也顯得尷尬,此刻誰也不敢先開口說話。


    倒是鄭王卻率先打破沉默。


    “皇兄,這陳凱之……越發不容小看了,連鐵勒飛騎尚且不是他的對手,將來,豈不是……”


    陳贄敬陰沉著臉,雙眸微微一眯,很是冷漠的說道。


    “我所慮的,反而是母後的態度,母後今日對本王說出這樣的話,讓本王有點擔心啊,隻是,自幼,母後便不待見我,今日,更是將母子之情,徹底的斬斷了,說起來,本王對她,倒是真正的有所敬畏,往後,本王確實該小心一些。至於陳凱之……”他猛地想到了什麽,目光格外陰沉,嘴角微微一扯,“不,陳凱之……本王倒是想起了一個人?”


    “誰?”梁王一頭霧水,到了這個時候,皇兄能想起誰?


    陳贄敬卻是一字一句道:“方……先……生……”


    這三個字,猶如晴天霹靂,這時,陳贄敬一下子喚醒了所有人的記憶。


    沒錯。


    方先生。


    那方先生的話,實是猶言在耳啊。


    或許……


    這一場對陣,根本就是非戰之罪呢?而根本的問題卻出在那巴圖身上。


    因為如方先生所預測的那樣,這巴圖實是克父、克妻、克子,克親,克友的命啊,隻要跟他親近的人都會死呀。


    那些鐵勒飛騎,跟他一路南下,而今如何……全部死光光了。


    方先生說巴圖定有血光之災。


    可此人,也確實是……


    所有人麵麵相覷,目瞪口呆。


    其實當時有人聽了方先生的話,確實對巴圖有所忌諱,覺得這個人晦氣。


    可其他的,卻沒有想多。


    而如今,巴圖今日死的,實是……令人震撼,但凡和他沾點邊的人,今日壓根就沒有一個活著。


    這豈不是,一切的論斷,竟都成了真。


    這方先生,還真是神了啊。


    不,這已不是神了,幾乎這世上,就沒有他不能料中的事。


    鄭王眼裏露出迷茫,心裏思量了一會,才回過神來,卻是小心翼翼的問:“皇兄的意思是,鐵勒飛騎,這是倒了血黴,攤上了巴圖王子,所以……”<!-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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