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這一個個的名字,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卻給了陳贄敬一種眩暈感。


    終的,他反應了過來,忙是看向太皇太後,道:“母後……這……”


    太皇太後則是凝視著他,語重心長的開口:“事到如今,哀家該說什麽呢?說你愚不可及,還是說,哀家該袒護著你,袒護著你們……”


    太皇太後手指著一個個宗室,目光也是隨之一一從他們臉上掃過。


    “到了如今,哀家能做的,隻有一件事,趙王,你說呢?”太皇太後則是凝視著陳贄敬。


    陳贄敬頹然。


    他發現,自己現在麵臨的處境實在太可笑了,原來想著,靠著法不責眾,整死陳凱之,雖曉得,陳凱之的人更多,人家才是法不責眾。


    他以為,自己有三千人,以此為砝碼,讓朝廷被迫做出一個選擇,可誰料,三千人在陳凱之那兒,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人家那裏有幾萬,甚至是幾十萬的人支持。


    這樣的結果有些可笑,更讓他覺得難堪。


    但陳贄敬是誰,他可是打不死的小強,怎麽可能這麽輕輕鬆鬆投降著,因此他目光看了一眼陳凱之,旋即便一臉正色的道:“這不合祖宗之法,母後……”


    太皇太後搖搖頭,對他置之不理。


    “祖宗之法,若是不能惠及自己的子孫,使這滿天下的子孫們一個個心懷不滿,那麽太祖高皇帝在天有靈,怕也會遺憾吧。所以……陳凱之……”太皇太後凝視著陳凱之:“哀家恩準了,從今日起,昭告天下,開設宗考,自明年起,朝廷設立宗考,準宗室子弟們來京考試,名列前茅者,授予爵位若幹;除此之外,在職的宗室,也俱都要參加宗考,成績若是尚可的,留他的爵位,可若是有人胸無點墨,立即裁撤,哀家……就是要改弦更張,自今日而始,宗室的規矩,要變一變!”


    陳贄敬等人一聽,所有人都萎靡起來。


    這是釜底抽薪啊。


    宗考意味著什麽?意味著身上的爵位變得不確定起來,考不中,豈不是連王爺都做不成了?自然,趙王和梁王尚可,他們畢竟還不至於被裁撤掉,可宗室裏這麽多的國公和將軍,有多少人完全是酒囊飯袋,他們心裏沒數嗎?


    陳贄敬拉攏了這麽多人,而這些人,卻直接被裁撤掉,這等於是十數年的經營,毀於一旦。


    而這些,還是輕的。


    除此之外,一群新貴將和陳凱之一起嶄露頭角,這些人……因為和陳凱之結合而受益,將來勢必……


    而更可怕的卻還不止於此,站在這裏的宗室,即便自己能夠在宗考中過關,保住自己的爵位,可自己的子孫呢?若是子孫中不肖之徒,豈不是最終,淪為平民,一切成空?


    這樣的結果太可怕了,趙王等人臉色慘白,嘴角微微哆嗦想說什麽,卻發現開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太皇太後這時看了眾人一眼,竟是朗聲道:“哀家就是要借著宗考,要讓宗室子弟們知道,即便是他們,也要學好文武藝,報效社稷,報效朝廷。至於趙王人等,貿然衝入宗廟,誣告陳凱之,鬧出這天大的笑話……來人,暫將趙王圈禁,容有司處置。”


    她說罷,大手一揮:“都退了吧!”


    前頭幾乎是挖掉了宗室們的根基,譬如趙王、梁王這些人,這使趙王和梁王等人的地位,並不穩固起來,即便是他的黨羽,想要和他們作亂,怕也要三思。


    而後頭,直接軟禁趙王,卻是掌握住了最微妙的平衡,一方麵,沒有直接對趙王下重手,使趙王的黨羽,還不至於鋌而走險;另一方麵,卻將趙王控製住,又使他的黨羽們投鼠忌器。


    顯然,趙王的母後,對這個兒子,並沒有太多深厚的情感,當初,她怎麽處置那些皇叔,今日……似乎對趙王同樣也可以如此。


    陳贄敬頹然跪地,而今,自己擺在台麵上的籌碼被陳凱之徹底掀翻,使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隻是眼下,卻有如之奈何之感。


    除此之外,他在無其他可言了,事到如今,隻能認栽,不然結果更慘。


    陳凱之已是高聲:“娘娘聖明。”


    他一聲聖明,百官們此時,也隻得紛紛道:“娘娘聖明。”


    陳凱之心裏長長鬆了口氣,卻是斜看了陳贄敬一眼,陳贄敬此時則是滿是憤恨的看著自己。


    陳凱之的麵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心裏清楚,陳贄敬還沒有死,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個人留在這個世上一天,都會給自己引來巨大的麻煩。


    他的黨羽眾多,隻要他活著,自己便沒有高枕無憂的一天。


    所以……除惡務盡。


    雖是心裏已起了殺機,可陳凱之卻和所有朝臣一起,紛紛告辭。


    今日在朝中發生的事實在過於震撼,許多文武大臣到現在還沒有回過神來,還需好好的消化眼前的這個消息。


    而陳凱之卻是背著手,快步的出殿,他抖擻精神,心裏猛地想起‘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的話,他心裏清楚,今日這殿堂上,隻是開始,而接下來,才是痛下殺手的時候。


    一路疾步出了洛陽宮,便見這外頭,依舊還是人山人海,跪在這裏的宗室,還有遠遠被人保護的青州郡王等人,更有風聲鶴唳,一個個緊張莫名的禁軍。


    當陳讓抬頭,看到陳凱之出來,忙是起身,快步上前,一臉困惑的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朝他笑了笑,隨即頷首點頭。


    這意思很明白。


    成了!


    陳讓頓時狂喜,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口裏高呼:“太皇太後、吾皇……聖明!”


    “聖明!”


    身後的宗室也是大喊起來。


    聖明的聲音,直衝雲霄,許多人淚水打濕了衣襟,而陳凱之卻是快步脫身,原本他是想和陳義興一道出宮的,不過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做,在遠處,迎接陳凱之的是一輛寬大的馬車,陳凱之直接登車,車裏,晏先生好似久侯多時,一見到陳凱之進來:“老夫聽到了歡聲雷動,莫不是……成了?”


    陳凱之笑道:“成了!”


    晏先生頓時激動起來,一向穩妥的他,竟忍不住高興的手舞足蹈,連聲叫好:“好,好,好,好啊,護國公的王霸之資,總算是有了,護國公,一飛衝天,隻在今日。”


    他顯得尤為的激動,甚至嘴唇都在顫抖。


    平時的晏先生,可不是這樣的。


    陳凱之也是激動的,卻是克製住內心的情緒,朝宴先生微微一笑:“是啊,真是不容易,趙王是勢必要鏟除我的,此前我對他屢屢挑釁,目標就是希望他能夠鋌而走險,在宗室裏做文章,這些日子來,我命錦衣衛暗中布局和謀劃,就等待這個機會,而琪國公的死,則是天賜良機,琪國公的身體一直不好,早就料著,他活不過今年了,所以從最初的時候,錦衣衛就開始搜羅琪國公世子的證據,為的,就是剝除他的繼承權,琪國公膝下無子,自然需在宗室之中,尋覓人過繼,而這……就是機會。此後種種謀劃,都是為了讓趙王進入這個陷阱,而今日,也算是圓滿了,晏先生,這些日子,倒是多虧了你的謀劃。”


    晏先生搖頭:“願為主公效犬馬之勞。”


    陳凱之微微一笑,搖頭:“可現在,事情隻成了一半,趙王還活著,宗室雖是借著宗考,和我暫時聯合,可論起來,想要控製他們,卻還遠遠不夠,所以,我們要做的,其一是控製住宗室,其二:便是徹底鏟除趙王,趙王留在世上一日,就會擁有號召力,因為他畢竟是皇帝的父親,現在他隻是被圈禁起來,趙王黨依舊還在,所以……晏先生,開始下一步了。”


    晏先生頷首點頭:“老夫已經準備好了。”晏先生含笑,從袖裏抽出了一張紙來:“主公,請過目。”


    陳凱之接過,這是一份文告,文告裏寫著很簡單的信息:“為使宗室貧困子弟讀書學藝,飛魚峰奉護國公命,招募宗族才俊上山。”


    很簡單的文字,陳凱之卻是笑了,他朝思暮想的就是今天。


    這封文告,才是真正的殺手鐧啊。


    而今的宗室,因為需要宗考,想要前途,就必須通過宗考才成。


    那麽,對許多宗室子弟而言,他們的資源並不豐富,想要學文,或是學武,卻都難以得到支持,甚至有人,連飯都吃不飽,更遑論是讀書寫字了。


    而這份文告的意思是,隻要你肯上山,我就來教授你讀書、學藝,管你三餐,使你沒有後顧之憂,最重要的是,大陳之內誰人不知,眼下的飛魚峰,師資力量堪稱奢侈。


    陳凱之本就是數入天人閣,狀元出身的學候,除此之外,當代的大儒如晏先生,如蔣學士,如靖王,許許多多的人,無一不是即便是宗族中的親王、郡王們打著燈籠都未必找得到的大儒,單憑這個,就是致命的吸引力。<!-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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