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吳先生的話,李文彬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他內心深處亦是升騰起了一絲渴望,殺陳凱之!


    他將眼眸微微眯著,那目光掠過殺機,終是一笑道:“下官明白了,先生,請回。”


    吳先生似聽懂了李文彬的意思,便長身而起道:“再會。”


    二人四目相對,隨即錯開,卻似乎已經有了某種默契。


    而在另一頭,陳凱之出了宮後,則先是托人去學裏告了假,等回到了家,發現鄧健竟也回來了。


    現在其實才是正午時分,鄧健理應出宮之後回值房裏當值的。


    見了陳凱之,鄧健瞪他一眼,便道:“你又在搞什麽名堂?”


    陳凱之不做聲。


    鄧健的眼珠子卻是轉了轉,道:“今日所為,是你故意的?”


    師兄就是師兄,智力總是會增長的。陳凱之的性子,他似乎開始漸漸摸透了。


    別看這師弟在外人畜無害的樣子,可實際上,卻曆來是謀定而後動的。


    陳凱之像是想要避過這個話題,隻嗬嗬一笑:“師兄就不要揣測了。”


    “哎。”鄧健歎了口氣,道:“所以我才告假回來,買隻雞,給你做湯,滋補一下。比劍就比劍吧,輸了也無妨,至多也就丟人罷了,反正沒有性命之虞。”


    陳凱之心裏卻道,真的沒有性命之虞嗎?


    隻是有些話,他卻不能和鄧健說,於是先去臥房裏休憩片刻,而後還如平時一樣,讀書練習書法。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次日的一大清早,陳凱之洗漱之後,外頭卻有人道:“我家小姐求見陳公子。”


    “小姐……”鄧健的房裏發出怪叫,這是極饑渴的聲音。


    陳凱之汗顏,臥槽,丟人啊。


    他連忙開門出去,便見鄧健開了半窗,在隔壁房裏探頭探腦,陳凱之的臉額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闊步過去開了院門,便見門前停了一頂轎子。


    隻見旁側站著一個女子,這女子頭戴鬥笠,身後披風,披風裹了她的身子,笠下則蒙了一層輕紗。


    微風徐來,能聞到這女子身上的體香,陳凱之仔細辨認,方才想起此人是誰了。


    陳凱之朝她作揖道:“原來竟是臻臻小姐。”


    臻臻則福了福身回禮:“陳公子,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臻臻的突然到訪雖令陳凱之深感意外,但他還是側身道:“請。”


    一前一後的到了陳凱之的臥房,這時候,陳凱之才有些後悔起來,自己這臥房……好像是髒亂了一些,單身狗嘛,好在他麵色無礙的樣子,請臻臻坐下。


    臻臻微微蹙眉,卻還是欠身坐在胡凳上,這才揭下了麵紗,露出她絕美的容顏,帶著一絲淡笑道:“聽說陳公子今日要入宮比劍?”


    陳凱之笑了笑道:“臻臻小姐的消息,真是靈通。”


    臻臻籲了口氣,道:“哪裏,不過是聽人說起罷了,小女子本不該來的,唐突拜訪,隻是有一金玉良言相告。”


    陳凱之更顯意外,其實他心裏有些辨不清真假,隱隱的覺得這個臻臻並沒有表麵上這樣簡單。


    他故作鎮定道:“還請賜告。”


    臻臻明眸凝視了陳凱之一眼,才道:“陳公子不該去比劍。”


    “噢?”陳凱之試探性地看著她。


    其實一般讀書人,總會假裝一下斯文,無論心裏是不是男盜女娼,可是表麵上,卻多不會表現出‘過份’的樣子。


    可臻臻卻發現,陳凱之這個家夥說話的時候,雙目凝視自己,卻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


    陳凱之這是落落大方,管你是男是女,畢竟看著你又不會懷孕,何況此等絕色,固然不動心,可權當是賞心悅目了。


    這令臻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心裏有些惱怒,麵上卻嫣然一笑:“這一次,陳公子會有危險。”


    “危險……”陳凱之很是意味深長地又多了臻臻一眼。


    這在許多人眼裏,隻是最尋常的比劍而已,爭的不過是臉麵的問題,可是這臻臻,卻仿佛預知了什麽一樣,她深深凝望著陳凱之,語重心長地道:“陳公子絕不會是那李文彬的對手,而那李文彬,定會痛下殺手。”


    “是嗎?”陳凱之心裏揣測著,一麵道:“臻臻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她竟嫵媚一笑,撫了撫額前的發絲。


    這是對自己有好感的征兆啊。


    人的動作,總是不經意的,比如一個女子,在自己心儀的人麵前,會格外的注意形象,因而會下意識的做出某些動作,比如,分明額前根本沒有亂發,卻會下意識的捋一捋,又或者,明明有了較大的情緒,卻往往顯得波瀾不驚,害怕一些過份的表情,而露出自己的醜態。


    當然……也不排除是套路,因為臻臻的職業很特別。


    陳凱之輕笑道:“好吧,那我信了。”


    臻臻不禁道:“陳公子不打算比了是嗎?”


    “要比。”陳凱之很幹脆地道。


    臻臻眼裏,不禁帶著慍怒:“陳公子,這不是開玩笑的事。”


    “我知道。”陳凱之朝她作揖,露出感激之色:“所以有勞臻臻小姐垂愛,隻是學生許諾過的事,一定會做到。”


    臻臻小姐蹙眉:“你不怕死?”


    陳凱之想了想,道:“怕。”


    “那就不要去。”


    陳凱之歎了口氣,卻道:“非去不可。”


    臻臻小姐的眼中掠過失望之色,便泱泱起身:“既是公子一意孤行,奴自知無法改變公子的心意,那麽就請公子珍重,小女子告辭。”


    “噢,我送一送。”陳凱之將臻臻小姐送到了庭院前,等她上了轎子,才朝轎子拱拱手。


    臻臻小姐坐在轎中,想要卷簾再勸一句,卻終是止住了,冷聲道:“起轎吧。”


    轎子徐徐去遠,轎旁護著的,乃是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此人一看便是不凡,卻是亦步亦趨地與轎子同行,此人終有些忍不住了,便問:“小姐,為何要向此人示警?”


    坐在轎中的臻臻麵無表情到地道:“他是非常之人,本想趁機賣他一個人情,將來自有用處。可惜他非要取死,哎……”


    那漢子頷首:“小姐高見,不過他自尋死路,也怪不得別人了。”


    臻臻聽到自尋死路四字,坐在轎中,竟不由惆悵起來。


    隨即,她小心翼翼地自轎中的小匣子裏取出了一部書來,正是那石頭記,她熟稔地將石頭記翻開。


    這書裏,竟折好了一頁,便見這一頁上恰好是一行詩:“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這本是石頭記中的那首《葬花吟》,是一句長詩,可最後這兩句,卻令臻臻百看不厭,她看著書,一麵低聲呢喃:“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詩中的消極頹傷,卻不知是不是觸動了她的心事,她又輕籲了口氣,仿佛自己的命運便如此詩一般。


    這個家夥……小小年紀,竟像是深諳女人心事一樣。


    隻可惜……就要死了。


    …………


    等臻臻走了沒多久,陳凱之與鄧健便出門了。


    一路上,鄧健邊走邊驚訝地道:“那位臻臻小姐特意來家裏尋你做什麽?凱之,莫不是你對她做了什麽吧?”


    “我冤枉。”陳凱之毫不猶豫地叫屈。


    鄧健卻是冷哼一聲,憤恨地道:“我才冤,我眼看要三十而立了,至今未得良配,隨你去見世麵,人家卻不用正眼看我。”


    陳凱之心裏卻在想,這臻臻,果然很不簡單,她知道的事太多了,唯一奇怪的是,這個女人,完全沒有必要來給自己通報消息,可她是何緣故一大清早來跟他說這個?


    好吧,這種事想也是白想。


    陳凱之精神一震,因為不知不覺之間,他已至上林苑。


    上林苑是一個極大的苑林,方圓數百裏,學宮就位於苑林的西麓。


    而太後所說的羽林衛大營,則是靠近洛陽宮更近一些,二人一靠近,立即有禁衛過來驗身,隨即護送二人至大營。


    這大營有一處極大的校場,隻見這裏竟來了不少人。


    果然……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愛好都是一樣的,都愛湊熱鬧啊。


    這裏早已搭好了彩棚,陳凱之竟看到了太後的鳳輦,這太後竟是來了。


    她被許多人猶如眾星捧月一般的擁簇著坐定。


    不少大臣,亦是隨之而來,此次的結果,他們似乎已經有所預料,孟津李氏,子弟們自幼學劍,雖然不是什麽劍術名家,隻做強身之用,可比這瘦胳膊瘦腿,據說是貧寒出身的陳凱之,不知高到哪裏去了。


    眾人竊竊私語,有人鄙夷李文彬的為人,有人為陳凱之擔心。


    而陳凱之一到,便已有人迎向他,道:“娘娘請你去。”


    陳凱之頷首,隨即便快步至那巨大的彩棚前。


    在這彩棚裏,太後一身端莊地高坐,左右是趙王和其他不知名的宗室和貴族。


    陳凱之行禮道:“學生見過太後娘娘。”


    太後當著趙王的麵,卻是板著臉道:“今次恩準你和李卿家比試,你可要謹記,點到即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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