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公園是a市非常老舊的一個運動公園,雖然建成日期早,但由於周圍都是老城區的居民區,每天來這裏健身運動的市民人數還是非常多。


    林琅意沿著環形塑膠步道經過了一個景觀棧橋才到了極限運動場區。


    小輪車場地和街頭籃球場該死的都沒有程硯靳的身影,而她已經在公園裏浪費了半小時了。


    林琅意耐著性子再次比對了手機上對方發來的一個實時定位,繼續往前走,直到一個大型碗式滑板賽場和一個綜合街式滑板賽場映入眼簾。


    這裏有許多年輕人,林琅意略過他們在斜台和階梯上踩著滑板或輪滑做一些高難度動作的表演,終於捕捉到一小堆聚集在一起的人群裏那個高大健碩的男人。


    他的確有些太顯眼了,無論是長相,還是穿著運動服時越發自信張揚的氣場。


    富有彈性的緊身速幹麵料將他的身體包裹得嚴絲合縫,那些漂亮的肌肉線條被勾勒出讓人喉嚨幹渴的濃烈氣息,寬厚的脊背和精瘦的公狗腰被具像化,程硯靳踩著三輪大餅鞋,微微舒展了一下身體,理所應當地站在人群的前麵。


    他的正前方是熒光黃的二十個矮樁,彼此間隔不過60cm,從林琅意的角度看過去就是一條筆直的黃線。


    程硯靳雙腿交叉下壓,背脊壓低,一個半蹲起跑前的準備動作,他盯著麵前的黃線,又仰起身體往後傾了15度,忽然起步蹬地爆發。


    後仰讓他立時提高了初速度,擺臂幾蹬後眨眼就到了矮樁前。


    他渾身都像是提著一口氣,在第一個樁前左腿幹淨利落地提起,右腿膝蓋鎖死,髖帶動腿極速小幅度左右轉向,大腿內收肌繃緊出鼓脹的肌肉線條,就這樣輕鬆地單靠著一條腿支撐所有的重心,瀟灑完成了單腿速度過樁。


    前後不會超過五秒,他的上半身穩如磐石,就連右手都是隨意垂在身前的,看起來毫不費力,像是一陣風似的用無氧爆發狀態速過了二十個矮樁。


    人群中爆發出巨大的喝彩聲,程硯靳從壓低身位的姿勢直起身,沒什麽驚喜感地往後捋了一把頭發,踩著輪滑減速繞了個半圓才看到站在場地外的林琅意。


    “你終於到了?”他衝她抬了下手腕,上麵的運動手表亮起屏幕,“遲到十五分鍾了。”


    “找你花了點時間。”林琅意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程硯靳身上出了一點汗,仿佛是一個熱氣騰騰的火爐。


    “嗯,找我說什麽?”程硯靳連輪滑鞋都沒換,慢慢悠悠地隔著半步的距離在她身邊跟,意思邊走邊談。


    他一米八幾的個頭,踩著一雙帶輪子的鞋仿佛踩了根高蹺,林琅意看他都要完全仰起臉。


    她開門見山:“你為什麽同意聯姻?”


    程硯靳順滑的腳步微不可見地一滯,背起手不看她:“老爺子催,說我帶人回家吃個飯就把手裏的股票給我二成,訂婚宴就再給三成,結了婚就把剩下的都給我。”


    他雖然扭過臉,可林琅意的視線太有分量,程硯靳撇了下嘴,本來也沒打算瞞:“還有就是,封從凝好像懷孕了。”


    這下對了。


    林琅意恍然大悟。


    那就是豪門裏那點家產分配的事了,程硯靳這不是娶老婆,是娶錢。


    她盡可能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那為什麽是我啊?”


    程硯靳覷了她一眼,也跟著露出笑,一副白牙亮得晃眼:“你看起來最能氣死封從凝。”


    林琅意掉頭就走。


    身後輪滑骨碌碌一響,她才邁開兩步就被人從後麵一把抓住了胳膊。


    他的手心還有些餘汗,體溫滾燙,抓住她後強硬地把她往他身前拖拽了幾步:“話還沒說完呢,你跑什麽。”


    “你們林氏最近不是很困難嗎?跟著我,還能從程揚康手裏把奶粉錢搶過來。”


    林琅意心頭一沉,應山湖的事還瞞著,程硯靳居然能這麽快知道,隻有可能是她那兒有誰跟他透底了。


    老底都被掀開,這討價還價還怎麽做。


    她抵賴:“我們並不困難。”


    程硯靳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謊言:“你哥親口說的。”


    林向朔你這混球自己怎麽不滾去聯姻啊?!


    程硯靳也不看她陰沉沉的臉,踩著輪滑鞋從她左邊遛達到右邊,又從右邊轉回左邊,顧自把要求一一說了:


    “你聽好,我們各取所需,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你別來管我。”


    “別管我跟誰吃飯,別管我幾點回家,別管我錢花哪兒了,反正我們協議婚姻,我拿到錢,你渡過難關,差不多一兩年我們就一拍兩散。”


    林琅意更關心自己的權利:“我不管你,你也不管我嗎?”


    程硯靳聳聳肩,渾不在意道:“你就是跟別人你儂我儂我也不在乎,隻要你低調點別被老爺子揪住,在合約期別跟人跑了就行。”


    上次是他誤會了,原來盛裝打扮為的是直播,那這樣看來,她一聽到聯姻的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來跟他見麵,一定還是對他有點意思的。


    畢竟上次初見她就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而這次林氏資金鏈出了問題又是他家兜底,這又是情又是錢的,她還能不死心塌地嗎?


    程硯靳習慣別人感恩戴德,但拒絕他人沒有分寸地幹涉他的私人空間。


    聯姻是聯姻,生活是生活,別混為一談,也別真代入妻子的角色對他指手畫腳。


    他霸道地決定道:“你聽說過開放式關係嗎?互不幹涉,人前裝好別露餡就行,你要是管我,你們就別想要應山湖了。”


    五月的日頭已經很盛了,臨近中午,陽光從頭頂曬下來,林琅意抬起頭看人時隻能看到刺眼的陽光。


    “開放式關係……?”


    程硯靳覷她:“不理解什麽意思?”


    林琅意敏銳道:“怎麽?有相好?需要我給你打配合嗎?”


    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隻是不想被你管,你揣測我亂搞?”


    這話一出後程硯靳又覺得在這種時候自己要是說一句從來沒有過前女友或是曖昧對象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他輕咳了一下,裝作非常老練道:“相好的,現在沒有,以後不確定。”


    他說完這句話,又往身旁低著頭沉思的女人睨了一眼:“怎麽?你有?”


    事已至此,林琅意也沒什麽好瞞的:“有個前男友,分了。”


    程硯靳一下子扭過身體側對著她,輪滑發出戛然而止的急刹聲。


    他刹住不走了:“謔,還是初戀?”


    “嗯。”


    “在一起幾年了?”


    “兩年多。”


    “為什麽分手。”


    “異地,哦,異國,我不談電子寵物戀愛,麻煩,沒必要。”


    “感情很好?帥嗎?什麽類型的?現在還聯係不聯係了?”


    林琅意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突然開始氣勢洶洶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男人,不知道他前腳瀟灑風流地說要開放式關係,現在又盤查戶口是什麽意思。


    程硯靳麵無表情,說話時字都是一個一個往外蹦的:“我看看你喜歡什麽口味,到時候給你介紹兩個。”


    林琅意聞言還真掏出手機翻相冊了:“我記得還有兩張合照吧。”


    “呦,分手了還留著照片啊……”他陰陽怪氣道。


    林琅意直接抬起手把點開放大的照片兌在他麵前:“我不找顏值不過關的。”


    看著是大學校園裏拍的,清雋斯文的男生手上還抱著書,笑起來的時候少年感十足。


    程硯靳挑刺:“乏善可陳,這種類型不如聿哥一根。”


    林琅意沒有把他嘴裏的聿哥與原楚聿聯係起來,她甚至不知道程硯靳跟他是鐵哥們。


    她收起手機,淡淡道:“我喜歡情緒穩定,能力強,自己能處理好所有事情別給我惹麻煩的。”


    “那不就是原楚聿?可惜,他向來對女人敬而遠之,你搞不定。”程硯靳似乎對此頗為幸災樂禍。


    驟然再聽到原楚聿的名字讓林琅意有一瞬間的怔愣,她才想起來自打上一次他爽約後就再無聲息,而微信上她後續曾禮節性地歡迎他方便時再來的問好也被禮貌婉拒了。


    “下次方便時再來叨擾”跟逛街時留下的那句“我再去別家看看,等下回來買”具有異曲同工之妙,雙方都心知肚明99%沒戲了。


    看來之前林廖遠期盼的能得到應元集團投資的願望是破滅了。


    林琅意想到錢,把話題拉回來:“我們聯姻,你的錢是有著落了,那我的投資什麽時候能到?”


    程硯靳:“程揚康說,我們兩個領證後,以股份的形式填補虧空。”


    林琅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沒有人是來做慈善的,以股份的形式投資,那就意味著等自動化清水養殖全麵鋪開後趁著股價大漲程氏能賺個盆滿缽滿,既聯了姻,又“雪中送炭”,還投資成功,一石三鳥。


    可是當下,她的確找不到其他方式能快速從泥沼中爬出來。


    林琅意果斷:“那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程硯靳用一種看鬼的眼神看著她。


    實在是太抗拒結婚了,一聽到這兩個字渾身像是有螞蟻在爬。


    他哼哼:“再說吧,我們這種家庭,都要算日子看八字的。”


    林琅意緩緩吐出一口氣:“好,什麽時候去?我建議盡量早點,你也不想封從凝肚子裏的孩子先呱呱墜地吧。”


    程硯靳聽到這名字就止不住地厭惡:“她不會以為程揚康把她當回事我就也會忌憚她的肚子吧?不是所有人都跟聿哥一樣好脾氣,能跟後媽和平相處的。”


    林琅意倏然聽到了個爆炸新聞,她呆滯了兩秒,驚詫道:“原楚聿跟原娉然不是……?”


    程硯靳不知道是天生不在意還是誠實過頭,從剛才到現在不管是什麽話題隻要他知道都跟倒豆子一樣倒完了:


    “不是,原娉然跟楚關遷確實早有婚約,但是原娉然出國之前好像跟楚關遷吵崩分手了,然後我聽大人說楚關遷就找了個長得很像的替身在一起了,結果後來連孩子都有了,就是聿哥。”


    “一直到原娉然回國兩年左右,那替身服用安眠藥過量,自殺了,楚關遷把聿哥帶回主家,掛在原娉然名下了。”


    林琅意愕然:“原娉然能同意?”


    程硯靳撇嘴:“為什麽不同意,原娉然不能生育,而聿哥從小天資聰穎出類拔萃……況且不管領養哪個小孩,流著楚家血脈的原楚聿都不可能會被放棄,那與其讓楚關遷再跑出去跟別的女人生一個,不如讓他定下心,就把聿哥當兒子養。”


    林琅意沒想到外界看起來如此低調的應元集團還有這樣一樁陳年舊事,她問:“那位……原楚聿的生母叫什麽?”


    程硯靳聳肩:“不知道,我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他家裏也不會提起,原楚兩家聯姻成功才是最重要、最正確的事,所以那個替身自殺後都沒鬧出什麽水花,好像本來也不是什麽有背景家世的人,就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


    他半是不理解半是欽佩:“能這樣與逼死自己親生母親的人相安無事地相處二十年,哪怕小時候不記事,長大了多少總會知道,反正我是做不到的……聿哥就是脾氣太好了。”


    程硯靳短短幾分鍾內兩次提到原楚聿性格溫和,林琅意心裏升起一股奇異又矛盾的感覺,讓她想起她曾經在旅行時途徑了一汪藍綠如貓眼的漂亮水域,可是老人卻勸阻說“水綠則深,水黑為淵”。


    “聿哥那時候才六歲,被安排變成原娉然兒子不到一周就叫了媽媽,家裏都覺得是他年紀小對生母沒多少感覺,從小養應該能養熟。”


    “然後如了他們的願,差不多不到一個月,就在小年夜那天,他當著一家子長輩的麵說想要改名字。”


    “‘跟媽媽一樣,姓原’,他親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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