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勝發出了暢快的笑聲。


    場上的形勢看似是個均勢,白光治愈百姓的速度甚至還微微快過黑氣屠戮百姓的速度一絲。


    但是黑氣消耗的是天地靈氣,金丹真人就可以勾連天地,法力無窮無盡,更何況極境老祖?


    維持籠罩一國的法術,對葉天勝而言幾乎沒有消耗。


    而白光消耗的則是大道之力,是孟子輿的浩然正氣,用一寸少一寸。


    葉天勝打的如意算盤便是借此磨掉孟子輿的全部大道之力,讓這個準聖跌落凡塵!


    這是毫不掩飾的陽謀。


    他收起了臉上虛偽的笑容,陰冷嫌惡地看著孟子輿。


    “你的浩然正氣如今要被用來維持這治愈法術,看你還拿什麽和老夫作對!”


    “舍不得嗎?不甘心嗎?那就停下來,看著這些賤民去死吧!”


    “放心,再怎麽說你也是得天所賜的聖人,老夫不會把你怎麽樣的,隻要你讓老夫屠了鄒國上下,老夫立馬轉身就走,哈哈哈……”


    嘴上雖然強硬,但是葉天勝是真的怕了孟子輿。


    一個接一個的“變數”的出現,讓他眼皮狂跳,盡管他已經是步入極境的命修了,他心中那股濃濃的不安感依然沒有散去。


    事已至此,他已經對擊殺孟子輿不抱期望了。


    他將目光集中到了虛弱不堪的陸寬身上,露出了一絲陰狠的笑容。


    殺劫子是他籌備十餘年,將獨屬於他的推算一道發展到極致後才設計出的精妙布局。


    事實也證明了他計算的準確。


    除了“最後一擊”怎麽也殺不死陸寬,他幾乎是成功的。


    可是,一步之遙,天差地別啊!


    反複嚐試了這麽多次,都殺不掉劫子,那就說明他的道可能有問題。


    極境老祖道基要是不穩,那可是天大的麻煩。


    葉天勝無路可退了。


    要是真讓陸寬苟延殘喘下來了,豈不是還是應了預言,劫子隻有可能在大劫中曆劫時自然死亡,不可能在曆劫之外被外力擊殺?


    缺失了擊殺劫子這關鍵一步,他就無法證明他辛苦這麽久建立的推算一道是正確的,很有可能道基崩碎。


    發展到這一步,對葉天勝而言,陸寬必須死!


    看到葉天勝陰冷地看著陸寬,神情凝重地準備第二道法術,孟子輿臉色極為難看。


    他要是去阻止葉天勝,鄒國百姓就死定了。


    不阻止,陸國師就死定了,接下來,鄒國百姓還是會死。


    不過是長痛還是短痛的選擇罷了,恨啊,恨啊!


    我為什麽隻是一介儒生,不會戰鬥啊!


    就在這時,一隻溫暖的大手搭上了孟子輿的肩膀。


    他嚇了一跳,驀地回頭,發現居然是鄒王。


    鄒王蒼老的臉龐在朝他微笑。


    “鄒國是寡人的國家,鄒國百姓是寡人的子民。先生說得對,當君王的,理當體恤百姓,對百姓好。”


    “所以庇護百姓是寡人義不容辭的責任,這裏,就請交給寡人吧!”


    “先生,您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您自己,一定要保重!”


    鄒王說完這段話,不等孟子輿回應,就伸手一把抱住了他手掌中的光球,哼聲用力,一把將它從孟子輿手裏拽了下來!


    是了,光球需要消耗大道之力,而鄒王,也是有著數十裏紫氣可供消耗的。


    盡管紫氣凝聚不易,但是守護自己的國家,做出這點犧牲,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寡人的身後,就是鄒國的百姓。


    這是寡人的江山,國破家亡的時刻,君王死社稷,這不是很正常嗎?


    隻要家國安好,區區紫氣算得了什麽!


    正在準備法術的葉天勝,看到了鄒王用自己替換下了孟子輿的瞬間。


    他氣得差點走火入魔。


    “變數”,又一個“變數”!


    常年玩弄命運的他,今天似乎受到了反噬,陷入了一張命運編織的大網之中,不知不覺間,已經回不了頭了。


    隱約地,他的心中甚至彌漫起了一股悲涼之氣。


    命修的直覺,尤其是關於自己未來的直覺,不可輕視。


    難道,就算我已經晉升極境,今天還是會殞命於此?


    看著雙眼噴火,不顧一切地攻過來的孟子輿


    葉天勝,開始驚恐不安起來。


    ……


    就在葉天勝和孟子輿拚得你死我活時,東州某個神秘的煙霧繚繞的仙山山頂。


    掛著“天機宗”三個字的茅草小屋內,有一位負手而立,鬢角微白,渾身散發著說不盡的儒雅滄桑的中年男子。


    這位一身青衣的中年命修,這個推算一道的極境強者,不是當代天機宗宗主萬沛藍又是誰?


    在茅草屋中對著牆壁看了許久,萬沛藍似乎終於確定了什麽,他的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他隨即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這間神秘的小茅屋,向天機宗那宏偉的正殿飛去。


    獵物已經落網,大局已定。


    剩下的,不用再看了。


    對不起了,天勝,這天下,推算一道,有我這一個巔峰,就夠了。


    因此,隻能請你去死了。


    要怪,就怪師父當著我的麵反複強調你天賦絕倫吧;要怪,就怪我居然算到你有成就極境的機緣吧。


    如果你的推算之術遠不如我,你今天就不會死。


    可是如果你的推算之術與我的相當,那麽你反而會步入我為你精心準備的陷阱,必死無疑!


    我已看到未來,你很快將氣數已盡。


    唉,要不是受天機術所累,真想親眼看看,究竟是誰,能解決掉一位極境老祖全部大道之力,能打散一位極境老祖的全部氣數。


    遺憾,遺憾啊!


    遠遠的,天機宗大殿中,傳來一陣陣暢快的哈哈大笑之聲,哪裏有半分遺憾之意?


    難怪即便葉天勝封鎖了陸寬的劫運,但是在他身上還是接二連三發生詭異的巧合之事。


    這是天機宗當代宗主萬沛藍親自出手,為他精心準備的局。


    一層層,一圈圈,精細萬分,又了然無痕。


    哪怕事情已經要塵埃落定,向回追溯,依然看不出葉天勝究竟在什麽時候著了萬沛藍的道的。


    天機士高人出手,殺人無形,可怕如斯。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天機士,在很多曆史大事件中,往往就是躲在幕後的最大棋手,最大既得利益者。


    要不然,天機宗也不會僅憑宗主一個極境,就能成為東州數一數二的巔峰宗門,屹立數萬年不倒。


    仙宗神門,天下修士,為了不淪為棋子,不可不防天機士啊!


    可誰又知道,天下天機士之間,居然也從未是一條心過呢?


    算計別人的同時,山上的人也在算計自己。


    又哪裏有真正的局外人呢?


    有趣,真是有趣啊!


    ……


    可惜葉天勝怕是沒有機會明白這些了。


    他驚慌失措下的反擊,在孟子輿看來,就是賊心不死,猖狂至極。


    為了百姓,有著舍生取義的崇高覺悟的孟子輿也陷入了近乎癲狂的狀態,紅著雙眼,拚盡全力與葉天勝廝打了起來。


    葉天勝已經晉升極境,舉手投足之間的威力不是元嬰時可以相比的。你來我往之下,哪怕有浩然正氣護體,孟子輿依然很快就被打得傷痕累累,眼看就要不行了。


    他畢竟隻是個儒生,不擅打架啊!


    可是葉天勝也快完了。


    孟子輿悟出的氣數法可以直接攻擊對方氣數,就在剛剛,葉天勝隻剩下最後一點兒氣數了。


    至於他的大道虛影,早就在和浩然正氣的對拚中被消耗得一幹二淨了。


    就在此時,鄒王為了維持光球,苦苦掙紮,他的紫氣還是消失殆盡了,整個人直接陷入了昏迷。


    還好,此時圍繞著鄒國的法術,失去了葉天勝的控製,也已經消散一空。


    又與孟子輿硬拚了一記後,葉天勝臉色慘白,衣服破敗。


    他的最後一縷氣數也被徹底拍散了。


    氣數耗盡,哪怕是壽與天齊的極境老祖,也注定為天所棄,要不了幾日就會天人五衰,身死道消!


    盡管早已猜到了這個結局,但是當記載了結局的書頁真的在麵前緩緩翻開時,葉天勝才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堅強。


    他搖搖擺擺地後撤幾步,雙手和頭一起深深下垂,心如死灰。


    蒼白的頭發就這樣胡亂地披散開,遮住了他完全失去光澤的臉龐,他一動不動,過了半晌,他不帶一絲血色的嘴唇發出咯咯慘笑,聲音從弱到強,越來越大。


    在這最後的時刻,他終於隱隱察覺到了有命修布局謀害他的蛛絲馬跡。


    這麽多不合理的“變數”,就是證據。


    可惜,太遲了。


    太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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