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著鬼穀子修縱橫一道,反而去學和師門完全背道而馳的《孟子》?


    鬼穀子這老家夥到底安的什麽心?


    其實陸寬多慮了。鬼穀子縱橫一道包羅萬象,自然也要包括對立方的儒道。


    到目前為止,陸寬聽到的鬼穀子的學生就有張儀,孫伯靈,龐涓和蔡澤了,而這隻是冰山一角。鬼穀子真實的學生數量,遠比這龐大得多。


    鬼穀子也是個老狐狸。


    既然陛下一定要儒生入朝為官,那我何不直接推舉自己修《孟子》的學生?


    收學生修儒道,本來隻是為了方便自己證道,結果卻發現這手閑棋居然派上了大用。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就在此時,秦昌誠也頂著大肚子,厚著臉皮插話道,“陛下,這個蔡澤我知道,本侯還請他當過一段時間秦國國相,確實很有才幹。”


    “隻可惜不知道為什麽,他嘴裏一直念叨著什麽【月滿則虧,功成身退】,國相做了幾個月,被其他人參了幾本,誣告了幾次,受了委屈,就辭官不幹了。”


    “簡直愚不可及,哪個高官背後不是屍骨累累,不是萬人唾罵?這點罵名都受不了,也難怪坐不穩國相的位置。”


    “他現在就是個大秦底層小吏,不過能力是真的強。”


    “就在太學院讀了幾天《孟子》,就一下子紫氣五百裏了,本侯真是又羨慕又嫉妒。”


    “小王推測,他這麽煞費苦心創出文修氣數法,恐怕是不甘卑微,存了再起入仕,侍奉明主的念頭。”


    陸寬輕輕敲擊扶手,對鬼穀子的舉薦不置可否。


    他看向孫伯靈的方向,沉聲說道。


    “你幾個,包括孫將軍在內,都對仙人仙法了解非常有限,難免判斷不準,對戰局產生錯誤判斷。”


    “之後朕還有詳細給你們講一講仙人的常用法術和應對策略。”


    “同時,這群修仁義之道的讀書人的實力如何,也會很大程度地影響孫將軍後續的戰略安排。”


    “這樣,立刻宣蔡澤,朕要親自看看,他創出的文修戰法,究竟成色如何。”


    “能否得到重用,就要看他自己表現了!”


    ……


    隨著口諭下達,沒多久,一位朝天鼻,端肩膀,凸額頭,塌鼻梁,羅圈腿的中年男子,就被帶到了偏殿。


    “草民蔡澤,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說話吧。”


    “謝陛下!”


    蔡澤這一抬頭,陸寬不由得吸了口冷氣,這長得也太有特點了。


    鬼穀子見到陸寬對自己這個學生的外貌感到詫異,輕輕歎了一口氣。


    “陛下,古話說人不可貌相,真正有才華的人容貌氣度可能並不出眾,我想大概說的就是我這個學生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無法改變,這不是他的錯,還請陛下不要怪他。”


    誰知蔡澤毫不謙虛,他大大咧咧地衝鬼穀子豪爽笑道,“老師,我早就知道我有才華,不用你提醒。”


    說完,蔡澤轉過頭,目光火熱地注視著陸寬,意圖昭然若揭。


    “我不知道的,是我有沒有幸能為陛下效力啊!”


    盡管蔡澤現在隻是一個秦國基層小吏,是一個普通凡人,但是他站在一國之主麵前,站在高高在上的仙人麵前,依然不卑不亢,神采飛揚。


    開口就是求官做,真是好膽色!


    陸寬隻是第一次見到長得這麽有特點的人,略微驚訝而已,他當然不會以貌取人。


    饒有興趣地看著殿中間自信的那個男人,陸寬沉聲說道。


    “既如此,就不浪費時間了。你現場為我等演示你發明的氣數法吧。隻要是人才,朕從來不吝重用!”


    “謝陛下,草民遵旨!”


    蔡澤瀟灑不羈地領了旨意,大手一揮,就召來宮中侍從,讓他們在偏殿中央擺好筆墨紙硯。


    他端坐在小桌前,屏氣凝神,看樣子,是準備用毛筆寫字了。


    這就是文修的戰鬥法嗎?


    孫伯靈感到非常新奇,他雙手轉動著輪椅,好奇地來到了蔡澤身後,想近距離仔細觀察。


    身為主帥,竭盡所能盡可能清晰準確地掌握其他人的底牌,是必須的。


    鬼穀子輕輕側過身,上前幾步,在陸寬耳邊解釋道,“對讀書人而言,手中的筆就是他們的武器。蔡澤這是要將道韻融入手中之筆,用氣數書寫文章。”


    “呼,呼,呼!”


    隨著蔡澤挽袖提筆,全神貫注地開始書寫後,偏殿中突然詭異地刮起了一陣大風。


    大風中,還帶著一絲濕潤,就像夏雨要降臨時一樣。


    呼呼作響的風吹得整個偏殿中的人,衣袖輕擺,發絲舞動。


    “筆落驚風雨?有點意思。”陸寬兩眼頓時充滿了讚許。


    齊冰柔也是滿臉好奇。


    一個凡人儒生,用凡俗的筆,凡俗的墨,寫在凡俗的紙上,沒有任何靈氣,居然能引動天地異象,這足以說明此法不凡。


    孫伯靈眼神很好,看清楚蔡澤正在書寫的,正是《孟子》中最經典的詞句。


    “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隨著一個又一個遒勁的大字被蔡澤書寫而下,文章越來越完整。同時,偏殿中的狂風也越來越大,水汽也越來越濃,甚至已經開始泛起白霧了。


    “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嗚!”


    風聲開始變得不單純起來,其中居然夾雜了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嗚咽哭泣之聲。


    這是,文成泣鬼神?


    陸寬再也坐不住了,猛地起身站起,看向了蔡澤,齊冰柔更是驚訝得抱住了陸寬的胳膊,俏臉上寫滿了“不可能”這三個字。


    這份驚喜實在太大了。


    到這一步,鬼穀子也頂不住了,他的縱橫一道與孟子輿的仁義之道相衝,隻得抱拳告退,趕緊躲到了偏殿一角,苦苦與這股氣勢對抗,以免文膽崩碎。


    半刻鍾後,蔡澤寫滿了一頁紙。


    就在這時,紙上開始冒出淡淡的白光,白光之中,好似站著一個青衣儒生,儒生負手而立,睥睨天下,讓人不由自主就心生景仰。


    但是這位青衣儒生看向屋內凡人的眼觀,卻又充滿慈愛,讓人心安。


    這真是霸道與仁慈的完美結合。


    隨著這道身影越來越清晰,屋中的狂風也漸漸停了下來,白霧也漸漸消散。


    文章成,氣勢衝天。


    風雨驟停,神鬼止哭。


    這真是,筆端萬象入吾文,落紙雲煙妙無窮。


    看到這一幕,蔡澤總算鬆了口氣。


    他輕輕吹了吹筆尖,小心地拾起墨跡未幹的宣紙,高高舉過頭頂,跪著獻給陸寬。


    “稟陛下,草民幸不辱命。”


    這一刻,蔡澤背後,白氣滔天!


    可惜諸葛南琴閉關了,否則她定會發現,能筆落驚風雨,文成泣鬼神的,不是單純的紫氣這麽簡單。


    它需要的,是融入了“意”的紫氣,或者更準確點說,要有浩然正氣才行!


    唯有胸有浩然氣,才能揮毫潑墨,鑄錦繡文章。


    否則,同樣的文字寫下來,不過是蒼白無力的無病呻吟罷了。


    陸寬拿起這頁《孟子》抄本,仔細感應,越看越覺得真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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