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鹹陽城的風水大陣非同凡響,但是陣法主要防敵人入侵,而不防人正常離開。


    郭瀟兒如果想走,陣法並不會阻攔他。


    陸寬早就將他在天帝秘境昏迷後發生的一切,記載在了玉簡裏,放在了他的枕邊。


    他醒來就能讀到。


    可沒想到,郭瀟兒醒來看完玉簡後,沉吟良久,卻選擇了留在秦昌誠為他安排的休息之處,默默自我療傷,絲毫沒有返回燭陰宗的意思。


    正是他的這番舉動,讓陸寬升起了招攬的念頭。


    在蔡澤的陪同下,大夏內侍引著陸寬來到了鹹陽城中一處低調的四合院的庭院裏,指著中間正房對陸寬恭敬介紹道。


    “陛下,郭瀟兒仙師就在裏麵,侍從們住在左右廂房,每日為仙師端茶送水,伺候起居,沒有絲毫怠慢。”


    陸寬站在門外略略停留,用神識感應了郭瀟兒的狀態後,輕歎了口氣,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徑直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的郭瀟兒隻是擺了個姿勢,假裝在運功療傷而已。他其實正在發呆,神遊天外。


    “郭瀟兒!”陸寬提舌運氣,在郭瀟兒耳邊一聲炸響,將他思緒拉回。


    被強行喚醒的郭瀟兒一陣手忙腳亂,過了半晌才恢複過來。見到是陸寬來訪,慌忙起身。


    “多謝陸公子相救,不知兄台今日拜訪,沒有提前準備,還請多多包涵。”


    陸寬定定地看著作揖行禮的郭瀟兒,一陣心疼。


    這位燭陰宗的聖子臉色慘白,嘴唇幹裂,眼睛深深下陷,頭上甚至出現了白發。


    一個金丹修士,如果想要給自己療傷,體內經脈不好說,但是恢複俊朗的外表,最多半天就夠了。


    郭瀟兒麵容枯槁,顯然是哀莫大於心死。


    所謂的自我療傷就是在敷衍。


    “可要朕幫你傳話燭陰宗,讓他們派人來接你回去?”半晌後,陸寬上前兩步,在郭瀟兒身邊坐下,關切地問道。


    回燭陰宗?


    郭瀟兒苦笑搖頭。


    “有無極玄黃棍護身,我就算是重傷,東州大地依然可以來去自如。要是想回去,我早就自己回去了,哪裏需要他們護送?”


    說到這裏,他抬起了頭,認真地看著陸寬。


    “陸公子,天帝秘境結束後,你沒有把我帶回從天門,而是留我在你的大夏,是有別的打算吧?”


    陸寬也不避諱,他抬手招呼侍女那些茶水糕點進來,點頭應道。


    “不錯,確實存了邀請你加盟大夏帝朝的心思。”


    “不過這全看你自己的意思,朕絕不勉強。而且現在是大劫之中,你加入大夏可能凶多吉少。”


    “短短幾十天時間,大夏就先後經曆太白湖湯家的仙人大軍圍攻,以及六大極境祖師登門問罪,不得片刻平靜。”


    “你如果不願意趟這趟渾水,朕也完全理解。”


    陸寬這話是發自內心的。


    告訴郭瀟兒大夏麵臨的巨大危機,是為了不誤導他,讓他做出錯誤的判斷。


    秦昌誠之前說得不錯,在劫運纏身的非常時刻,多一個燭陰宗聖子入朝為官,對大夏不見得利大於弊。


    盡管內心希望郭瀟兒能輔助蔡澤完成《大夏律》的編撰,但是如果他不願意,陸寬絕對不勉強。


    陸寬要的,是真心實意願意為大夏做事的郭瀟兒,而不是金丹仙人郭瀟兒。


    “我願意加入大夏,聽陸兄調遣!”郭瀟兒直接開口應允。


    “嗯,拒絕也是正常,朕……等等,什麽,你同意了?不要先聽聽條件嗎?”


    正低頭喝茶水的陸寬差點一口噴出來,他抬起頭看著郭瀟兒,滿臉不相信。


    郭瀟兒側過身,眼神有些閃躲。


    “陸兄,你別高興太早,我現在就是個廢人,不是那個享譽東州的天才了,別誤判我的實力,什麽靈丹妙藥都無法讓我恢複潛力的。”


    “還有,包括無極玄黃棍在內的我身上所有法寶,都是要交還給宗門的。你要是惦記著這些寶物,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盡管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是能敗湯家,能退極境,陸兄顯然絕非常人。我加入大夏,是高攀了。”


    “知道了真相,現在……你還願意接納我嗎?”


    陸寬毫不在意,他連連擺手,“郭兄說笑了,你本身才是最大的財富,這些外物法寶和你比起來,算得了什麽!”


    “你願意加入,朕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拒絕?”


    “隻是你身為聖子,卻加入大夏為臣,燭陰宗方麵會不會不高興?”


    “聖子?”郭瀟兒嘴角苦澀,搖搖頭,隨手拿起了一顆酸梅,“我早就不是了。”


    “在燭陰宗,所謂聖子,指的是最有潛力衝擊極境的那個金丹弟子。在使用了神通【遊時】的那一刹那,我留在燭陰宗內的聖子牌就已經碎開,自動喪失了聖子身份。”


    “現在的我,說是燭陰宗棄子也不為過,對宗門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如果回去,也不過是受盡白眼罷了。隻要不泄露宗門秘密,宗門不會在意我去哪裏、做什麽的。”


    “哦對了,陸兄,還要麻煩你幫我把無極玄黃棍交還宗門。我心力交瘁,實在不想和那些勢利小人打交道了。”


    聽到這裏,蔡澤在一旁忍不住了。


    “郭仙師,你恐怕有所不知,在你昏迷時,你們燭陰宗的郭妙竹祖師,就已經前來過索要過無極玄黃棍了!”


    什麽,郭祖師已經來過了?郭瀟兒愣住了。


    “可,可,那為什麽,天地玄黃棍還在我的袖裏乾坤中……”


    “那是陛下怕你受委屈,頂著強大壓力直接回絕了對方,言稱必須你自願同意才會交還寶物!”蔡澤激動地站起來,擲地有聲。


    陸寬為了自己回絕了祖師,幫自己保住了天地玄黃棍?


    郭瀟兒身體一僵,轉頭難以置信地望著陸寬。


    極境,那可是極境祖師啊!陸寬為了自己,居然不惜頂撞極境祖師?


    天地玄黃棍哪怕在燭陰宗也是排得上名次的重寶,師門無比重視,不容有失。


    不用猜也知道,郭祖師被拒絕後該有多生氣!


    “陸兄,你,這,這太……”郭瀟兒眼眶不由自主濕潤了,語氣顫抖不止。


    “怎麽,朕做錯了?還是說,其實你想把寶物交回去?”陸寬往椅子後一躺,輕笑說道。


    郭瀟兒再也忍不住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我原本就是一個孤兒,因為根骨上佳,被選中引入宗門。”


    “在門內,每日除了修煉,就是修煉,不能有絲毫懈怠。完不成修煉目標,就要受罰。日複一日,灰暗至極。唯有師姐的笑容,能給我的生活帶來一絲色彩。”


    “現在最疼愛我的師姐死了,我潛力耗盡對宗門而言也沒有價值了。是生是死,回不回去,燭陰宗的人恐怕根本就不在意。”


    “誠實地講,我再也無法發揮出身上這些寶物的全部威力,還給宗門,交給更合適的人執掌,才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則。”


    “可是……”


    “究竟,意難平啊!”


    “謝謝陸兄,幫我保住了最後一分顏麵。陸兄放心,我必不辜負你一片好意。有天地玄黃棍在手,我也能為陸兄多做些事情。”


    聽完郭瀟兒的話,蔡澤氣憤不已。


    “郭仙師,這燭陰宗也太過分了吧!不管怎麽說,你也是在執行宗門任務時耗盡的潛力。不大肆宣傳歌頌你就罷了,居然還反過來欺辱你?”


    “想收回寶貝,不給補償就算了,還這麽趾高氣揚,這樣的宗門,怎麽會有凝聚力?”


    “這樣一弄,以後還有誰敢犧牲自己的前途為宗門賣命?”


    “簡直可笑之極!”


    說到最後,蔡澤連拍大腿,一臉的恨其不爭,難以置信。


    陸寬看了看屋中眾人,默默歎了口氣。


    燭陰宗這個做法,在東州仙宗神門中太常見了。


    郭瀟兒平民出身,毫無背景,潛力盡喪,宗門為什麽還要重視?


    宗門凝聚力?


    要凝聚也是凝聚有潛力、有實力、有地位的人。


    燭陰宗龐然大物,金丹元嬰一抓一大把,何必在乎你一個不能晉升極境的螻蟻的感受?


    鐵打的極境,流水的金丹。


    仙人世界,大局為重啊。


    誰是大局,還用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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