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大夏丞相張儀,白仙長,我敬你一杯,歡迎你們使節團的到來。”


    張儀縱然舌燦蓮花,但是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在摸準白易煙的性格之前,他隻能先采取四平八穩的常規開場白,試探對方的口風。


    見張儀起身敬酒,落花門使節團這些金丹們,紛紛露出了看好戲的嗤笑和不屑。


    那表情,仿佛在對張儀說,嗬嗬,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仙凡之別,天塹之別!


    我使節團正使白易煙是什麽人物?


    落花門內,金丹境界比他資格老的沒幾個了。


    在東州仙人圈子裏,九成五以上金丹真人見了白易煙,都要點頭行禮,稱一聲前輩。


    你張儀區區一個凡人,有什麽資格和白仙長搭話?


    就在這時,白易煙抬起了頭。


    “張大人客氣了,聽說你一張嘴舌燦蓮花,簡直可以逆亂陰陽,連極境老祖都要誇讚幾句,本座也是佩服得緊啊!”


    白易煙不僅積極回應了張儀,還滿臉笑容地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什麽,我沒看錯吧?!!!


    白易煙的熱情,讓落花門使節團仙人大跌眼鏡。


    白仙長居然接受了敬酒?


    眼神中,似乎還帶著一絲……討好?


    眾金丹互相對視,麵麵相覷,滿臉難以置信,仿佛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


    這還是那個眼高於頂的白仙長?


    我們和大夏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嗎?


    不把張儀這些接待人員羞辱一番也就罷了,居然還禮敬這群人?


    其實這些使節團成員也沒想錯。


    要是放在平日裏,心高氣傲的白易煙,別說和一個凡人碰酒杯了,和凡人麵對麵坐下都是絕無可能的。


    可此一時彼一時也。


    他現在正拚命琢磨怎麽樣才能既完成宗門任務,又要能全身而退呢。


    生死性命攸關,如今有大夏臣子願意主動開口說話,他求之不得。


    他早就等張儀主動等得心急如焚了!


    張儀這個敬酒,真是瞌睡碰到了枕頭。


    就在白易煙準備趁勢開口,詢問明日接見的流程時,飯桌一角突然傳來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白仙長,傳聞你都是仰著頭用鼻子看人,別說金丹真人了,有時候連元嬰尊者的麵子都敢駁斥。”


    “沒想到今日居然笑臉迎接一桌凡人,還是與我落花門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一群凡人。”


    “看來,傳~聞~有~誤~啊~!”


    “這架勢,知道的,自然明白我落花門識大局,懂禮數。”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落花門臉都不要了,在巴結大夏呢!”


    說話的,正是使團副使,陸岐江。


    薑綺露身為落花門老祖,見到白易煙的行為如此諂媚,拉低落花門的格調,自然大為不滿,這才借陸岐江之口提醒。


    當然,薑綺露覺得自己是“善意的提醒”,在白易煙看來,就是“陰陽怪氣的嘲諷”了。


    見到這個區區“副使”如此不識時務,白易煙麵容嚴肅,重重拍了一下手中的筷子。


    他鼻子冷哼一聲,反反複複上下打量了陸岐江好久,嘴裏一陣嘖嘖嘖嘖。


    隨後,他雙手抱拳,朝落花門方向拜了一拜。


    “陸岐江!”


    “希望你搞清楚,本座受師門重托,是使團正使。”


    “你不過是本座的幫手,本座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大夏是能抗衡極境的大勢力,當然要按照極境宗門來對待。”


    “大夏的臣子雖是凡人,但是這地位換算過來,也要堪比仙門中的金丹乃至元嬰仙人。”


    “不共戴天之仇又如何?”


    “上了戰場各為其主,下了戰場把酒言歡,有何不可?”


    “張儀張大人位列帝國丞相,鬼穀子大人是帝國奉常,如此傳奇人物,豈能以尋常凡人視之?”


    “你們啊你們,就是傲慢慣了,才會如此教條僵硬。”


    “都什麽時候了,還不能擺正你們的心態?”


    “時代,變了啊!”


    “現在明白,為什麽宗門派本座為正使,而不是你陸岐江了吧?”


    “好好學著點吧你!”


    白易煙可不知道陸岐江是薑綺露的馬甲,所以一席話講下來,那真是居高臨下、正氣淩然。


    儼然一副長輩教訓子侄的語氣。


    說得其他金丹真人麵紅耳赤,羞愧不安。


    除了……陸岐江。


    放屁,簡直是放屁,什麽狗屁歪理邪說!


    薑綺露在落花門內透過陸岐江被白易煙教訓,簡直氣得青筋暴起,胸脯直抖。


    忍,本座要忍住啊!


    要不是還沒完成刺殺陸寬的大業,她真想現在就一巴掌拍死白易煙。


    竭力控製住情緒後,薑綺露控製陸岐江低下了頭。


    雖然目光閃爍,透露著濃濃的不爽,但是終究沒有再開口和白易煙唱對頭戲,默默吃起了飯。


    哼,隨你白易煙折騰吧。


    反正你就是個幌子,看在明日你就要死的份上,本座不和你計較!


    隨著陸岐江的閉嘴,在白易煙和張儀的帶領下,宴席的氣氛漸漸活躍了起來。


    雖說落花門一方的仙人公子哥和小姐們還是表情僵硬,不適應和凡人同處一桌喝酒吃飯。


    但是氣氛總算不複一開始那種壓抑了。


    張儀和鬼穀子也趁著觥籌交錯,悄悄交換了意見。


    他們對白易煙的友善也非常不解。


    在他們看來,像陸岐江那樣的傲慢,才是落花門仙人該有的狀態。


    白易煙心中有鬼!


    張儀和鬼穀子交換了眼神,迅速得出了結論。


    不過,有什麽關係呢?


    張儀和鬼穀子樂見其成。


    管你什麽目的的呢,隻要願意開口說話就行。


    我們辦這個宴席,本來就是來打聽信息的嘛。


    不管真話假話,多說說話,總能透露出點什麽的,總比啞口無言好的。


    果然,酒興正酣時,白易煙悄悄溜了過來,拉了拉張儀和鬼穀子的衣袖。


    他揮手無聲無息地布置了一個小小的隔音陣法,左右看看,確認無人注意後,悄悄開口道。


    “張大人,私底下跟你交個底。”


    “明日本座上朝之後,會怒斥你大夏皇帝。”


    “隨後會由副使陸岐江遞交戰書,這是宗門的死命令,不可更改。”


    “但是本座希望你今晚務必向你們陛下傳達清楚,這僅僅代表宗門的意思,不代表本座的意思。”


    “本座對陸大帝無比尊敬,對大夏敬仰萬分,絕無觸怒你們的意思!”


    白易煙這番話差點讓正在吃飯的張儀一口噎住。


    張儀目瞪口呆,最善言談的他,第一次升起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的念頭。


    你還在想著怎麽跟對方不要成為敵人,結果人家直接衝過來一把抱住你大腿,哭著喊著要當你小弟,說我早就想叛變了。


    這還怎麽聊?


    關鍵是這種沒節操的,我大夏也不想要啊!


    張儀臉龐抽搐了半天。


    “白仙長,您的意思我都懂,我都信。”


    “可是您跟我說這個,沒有意義啊。”


    “世人隻會看您是怎麽做的,而不會去管您內心是怎麽想的。”


    “您明日要是真言辭過激,激怒了陛下,陛下可不會管你內心什麽想法。”


    “衝著維護大夏的尊嚴和體麵,那也要處罰你的。”


    是了,張儀點出了問題的關鍵。


    一個敵對勢力的使臣,在公開場合慷慨激昂地辱我、罵我。


    難道就因為他私底下認慫,說是被逼無奈,就放過他嗎?


    這不是捏著鼻子哄眼睛嗎?


    白易煙一愣,琢磨半天,發現張儀說得還真有道理……


    見這條路走不通,他微微有點失望,但很快就又調整好了心態。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那張大人,本座都這麽坦誠了,還請你也坦誠相告。”


    “你們陛下,對我們使節團,是怎麽看的?”


    “我們最多可以放肆到什麽程度?”


    “都是為宗門麵子,還請張大人體諒我們啊!”


    說實在的,要不是懼怕宗門執法堂秋後算賬,白易煙半路上就想逃跑,他是真不想管宗門這些破事。


    戰書一遞交上去,落花門針對大夏凡人的戰場就會開啟。


    到時候他的小命,就完全取決於大夏陛下的態度了。


    所以他對張儀的回答,極為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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