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都要死了,還有什麽希望?


    絕望的氣氛漸漸在逃亡的隊伍中蔓延開。


    “姚家簡直忘恩負義!”


    “喬統領如此嘔心瀝血幫他們重振家族,他們不想著感恩就算了,還暗地裏勾結散仙,暗算偷襲我們,簡直該死!”


    “喬統領,我們,我們……嗚嗚嗚嗚嗚……”


    喬華頓生死不明,身後還有仙人追殺。


    哪怕這二十餘騎兵皆是百戰老兵,精銳中的精銳,此刻也有些繃不住,精神瀕臨崩潰了。


    這一切,還要從數月前說起。


    喬華頓采納了藍波萬的方略,尊共主以號令諸統領。


    抵達哥倫領後,他施展雷霆手段,穩住姚家,舉起尊姚攘夷的口號,收攏權柄,狠狠打壓不服他的勢力。


    姚家雖然也有些不甘心淪為吉祥物,但是在喬華頓的高超手腕下,完全掀不起任何浪花來。


    僅僅才過去幾十天的工夫,姚家上下就被喬華頓收拾得服服帖帖。


    姚家家主更是唯喬華頓馬首是瞻。


    一切看上去進行得都很順利。


    隻消按部就班花費數年時間,將心懷二心的領主們一一鏟除,喬華頓就可以借著姚家大旗一統天機宗凡間,位列攝政王。


    到那時,是請姚家家主主動退位讓賢,還是讓他“意外身亡”,抑或是“壽終正寢”,不過是喬華頓一句話的事情罷了。


    有沒有天機宗的正式冊封敕令,還有什麽關係?


    但是喬華頓和藍波萬卻忽視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他們是在天機宗的領土上積蓄力量,在天機宗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


    萬沛藍為宗主時,秉承無為而治的思想。


    受此影響,天機宗的仙人們的確很少會將目光投向凡間,但是這絕不代表他們就不會關注凡間領土了。


    在氣運法蓬勃發展的今天,天機宗要是在測算天機時卻完全不考慮凡間,那還能稱得上是天機宗嗎?


    就這樣,在每月一次的例行推算下,天機宗的值守弟子發現凡間出現了巨大變數。


    這可把值守弟子嚇得不輕。


    層層上報,組織精幹力量仔細推算後,天機宗赫然發現,喬華頓居然在沒有拿到宗門敕令的情況下,不聲不響地就控製住了姚家,有取而代之,成為新的共主的勢頭。


    此結論一出,立即引起了天機宗高層的震怒和恐慌。


    喬華頓此子,還真是雄才大略啊!


    要是真讓他把此事辦成了,羽翼豐滿後,天機宗再想對付他,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驚怒交加的天機宗高層,繞開李淳風和諸葛南琴,連夜悄悄召開閉門會議,緊急討論如何狙殺喬華頓。


    盡管喬華頓隻是一個凡夫俗子,但是天機宗並不太方便直接出手對付他。


    喬華頓雖然還不是共主,但成就擺在這裏,手下地盤擺在這裏。


    他已經部分得到天地認可,隱隱有國運加身。


    而且他還繼承了神獸麒麟的命格,可以遇難呈祥,逢凶化吉。


    曆史洪流,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這就是大勢的力量。


    天意不是不能違抗,大勢也不是不能扭轉,但逆天是要付出慘重代價的。


    天機宗的仙人如果想逆大勢而行,強行頂著國運和麒麟命格廢了喬華頓,的確可以做到。


    但是認真估算一下就會發現,這樣做最起碼要廢掉三個元嬰尊者,牽頭的那個元嬰尊者更是必死無疑。


    這就是命運反噬的代價。


    仙人都是自私的,隻是為了狙殺區區一個喬華頓,就要獻上自己的大好前途甚至生命,沒有哪個元嬰修士願意。


    不過命修就是命修,論迂回委婉,論安排命運,他們是絕對行家。


    一番推諉扯皮,互相踢皮球後,天機宗的高層們最終達成了共識。


    直接出手幹涉不行,反噬太嚴重,那就設計一個“合理的劇本”,讓喬華頓死得“合情合理”。


    這麽做,反噬就能被充分分散,最終消弭於無形之中。


    短暫屏蔽麒麟的命格,順命運洪流而為,向其中安插一個小小的“額外劇本”,這是命修的看家本事。


    或許對別的命修而言,針對有國運護身的喬華頓非常困難,哪怕是詭術師夢手持神之羽毛筆,撰寫這樣的劇本也要付出巨大代價。


    但是天機宗是什麽樣的偉大存在?


    有著數萬年的底蘊,有著一幹浸淫命修無數年的大佬。


    對天機宗而言,此事隻要用心,舍得花靈石,就能做到。


    於是,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本來安分守己的姚家家主,突然縱情享樂,沉迷起美色來。


    數月前,從不知哪個寒門世家納了一個美豔異常的小妾後,他更是每日茶飯不思,時時刻刻都要與此女廝混在一起。


    這個小妾是個有野心但是沒腦子的蠢貨,讀了沒幾本書,尾巴就翹上天了,以為全世界就她最聰明。


    她隻道姚家家主是凡間共主,威望無雙。


    因此看到喬華頓勢力強大後,自作聰明,指著史書開始吹枕邊風,天天對姚家家主說喬華頓此人狼子野心,斷不可留。


    到最後更是撲在姚家家主懷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演得情真意切,哽咽著說。


    喬華頓那色咪咪的目光每天都在妾身身上打轉,眼睛嚇死人,要是再不除掉他,說不定哪天他就敢直接欺辱妾身了!


    姚家家主也是個誌大才疏的笨蛋,聽到這種蠢話,竟然還真的信了,變得怒不可遏。


    緊緊摟著懷裏光潔可人的小妾,他腦袋一熱,就想男人一把,除掉喬華頓。


    姚家家主有把握,是因為姚家盡管沒落了,但是畢竟是天機宗高徒的後人,家族內部著實有不少好東西,頗有些底蘊。


    恰好又在此時,一批築基期和金丹期的山野散修有事途徑哥倫領。


    這群人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仙人,視凡人為豬狗,視凡間律法為廢紙。


    沒有太費唇舌,他們輕易就被姚家家主用先祖留下來的寶物所誘惑,同意出手對付喬華頓一行人。


    在這些仙人看來,殺一個凡人統帥就有仙寶和靈石可以拿,這不是撿錢嗎?


    以有心算無心,在姚家家主舉辦的宴會上,賓主正歡之時,姚家家主突然翻臉,摔碎酒杯,眾仙人從帶有屏蔽效果的簾幕後殺出,打了喬華頓等人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氣運加身後,喬華頓實力可戰元嬰,但是氣運加身的過程需要時間。


    待到完成氣運加身,喬華頓已經身受重傷。


    這還是柏先生超常發揮,憑借文修戰詩,拚死為喬華頓爭取了幾息時間的結果。


    勉強斬殺了數十名仙人後,喬華頓搶出了陷入昏迷的柏先生,收攏了人手,決死突圍,星夜向弗吉領方向逃跑。


    數百精銳,最終逃出來的,不足三十人。


    從這也能看出,隻有在大夏,軍隊依仗氣數法和戰爭軍械,可以與仙人爭鋒。


    在其他凡人勢力中,凡人既沒有氣數法,也沒有強大的戰爭器械。


    除了君王氣運加身後可戰仙人外,其餘凡人軍士在麵對仙人時,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穀</span>  進士境的文修可以借助文曲星的力量,發揮出不俗的戰力。但是沒有氣數加持,這份戰力依然有限。


    而且,全天下像柏先生這樣,靠自己走到進士境的文修,又有幾個呢?


    鳳毛麟角啊!


    所以隻要仙人插手,或快或慢,他們總能憑借暴力,一統凡間地盤。


    隻是幾十個築基仙人加上幾個金丹真人,就讓喬華頓幾乎陷入死地。


    在大夏以外,仙凡力量的差距,依然宛如天塹啊!


    ……


    盡管精神已經繃緊到了極限,盡管前途黯淡完全看不到希望,但是藍波萬依然咬緊牙關,帶領著殘餘的眾人向前拚命奔馳。


    “找,咳咳咳,找一個隱蔽點的地方,放我下來。我還有才氣,可以再寫一首戰詩,為你們斷後!”就在這時,被抱在馬上的柏先生艱難轉醒,迅速看清局勢後,他不顧身子虛弱,嘶啞著對藍波萬說道。


    見藍波萬不理會他,依然指揮隊伍向前奔跑,柏先生歎了一口氣,苦笑道。


    “藍小兄弟,逃,一定會死;但是若有地勢優勢,我們可以與身後的仙人拚死一戰。”


    “我估算了一下,追殺我們的仙人應該是一個金丹初期,加上幾十個築基期。”


    “看上去陣容強大,但他們都是山野散修,實力遠遠遜色於天機宗、落花門這樣大門派的弟子,沒什麽法寶護身。”


    “如果我能成功寫出《易水歌》,喚出金丹級別的刺客英魂,請其潛行暗殺,我們這些人則分散躲起來,製造響動掩護英魂蹤跡,勝算其實不小。”


    “該殊死一搏的時候,就要殊死一搏啊!”


    柏先生的語氣裏,有著淡淡的驕傲,但是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能以凡人之身,談笑間斬殺數十名仙人,他當然自傲。


    但是因為沒有氣數的輔助,書寫戰詩極為耗費心神與才氣。


    如果他拚著重傷之身強行書寫《易水歌》,那麽無論最終書寫是否成功,等待他的結局,大概率都是氣竭而亡。


    他其實可以不用這麽拚的,他已經盡力了。


    如果能逃掉,他這次受傷雖然重,但是是能養好的。


    可是……


    柏先生閉上了眼角,深深歎了一口氣。


    藍波萬是有著聖人之姿的天才啊!


    要是因為發生意外,年紀輕輕折損在這裏,那將是多麽可惜的一件事啊!


    為凡人保住一枚聖人種子,我柏聽雲死又何妨?


    “藍先生,前方有一個土丘,適合躲藏埋伏,您看……”就在這時,跑著最前方,負責探路的騎兵放慢了馬蹄,來到藍波萬身邊,低聲匯報。


    “帶路,速速過去潛伏起來!”


    藍波萬剛要開口說什麽,卻被柏先生強行搶過了指揮權,開口命令道。


    但是喬華頓的親衛,紀律極為嚴明。


    盡管局勢已經危急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盡管柏先生的威望極高,但是喬華頓在昏迷前指定了臨時最高負責人是藍波萬。


    所以這些高大威猛的糙漢子,哪怕內心想按柏聽雲的方案來,但也隻會服從藍波萬的命令。


    抹了一把不知被雨水還是被鮮血打濕的頭發,藍波萬深深地看了柏先生一眼,眼眶濕潤。


    這些糙漢子不明白柏聽雲的決心,但是他又如何不明白啊!


    唉,恨,恨,恨啊!


    “聽柏先生的……”短暫猶豫後,藍波萬垂下了眼簾,咬緊嘴唇,不甘地點了點頭。


    明清楚柏聽雲的安排後,眾親衛迅速行動了起來,很快就搭起了一個臨時書桌,為柏聽雲準備好了筆墨紙硯。


    哐當。


    轟~~~


    柏聽雲翻身下馬,卻因為身體太過於虛弱,重重地摔到了泥濘的土裏。


    這一摔,眾親衛心中剛剛升騰起的希望火焰,再次熄滅。


    連行動都如此困難,柏聽雲還能拿動筆,寫下《易水歌》這樣的大作嗎?


    要知道,哪怕柏聽雲狀態飽滿,寫易水歌的成功率也不超過七成啊。


    藍波萬默默將柏聽雲扶起,猶豫許久後,他終於下定決心開口了。


    “柏先生,要不,讓我來?”


    “我來寫!”


    聽到藍波萬主動請纓,眾軍士眼睛一亮。


    是啊,藍波萬才通天地,刹那文膽,說不定直接就能寫出《易水歌》呢?


    可是他們哪裏知道,文修看似就是動動筆,其實裏麵的門道很多,哪裏是那麽容易的啊!


    柏聽雲苦笑不止。


    “藍小兄弟,我毫不懷疑你的才華,假以時日,你將十倍百倍強於我。”


    “但是書寫戰詩,不是寫下來就行了,必須耗費漫長年月,體悟詩中意境,才能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


    “否則就算你寫出丹桂飄香,字字珠璣這樣的異象,又不能殺敵,有什麽用呢?”


    藍波萬不死心,“那就沒有什麽戰詩速成的法子?就像刹那文膽這樣?”


    刹那文膽?


    是啊,藍波萬如此大才,那條路,或許行得通?柏聽雲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


    他看著藍波萬,眼神中燃起了一絲期盼。


    “有辦法的,那便是你現在原創一首戰詩。”


    “再如何體悟戰詩意境,都不可能比原作者領悟更深刻。”


    “文修之道,說到底,就是借助文曲星的力量來殺敵。”


    “但是文曲星的力量到底會顯化成什麽樣子,這沒有定數,全靠我們這些文修的想象力。”


    “各種戰詩的特效,都是想象力的結晶。”


    “針對此情此景,你要是能做出一首傳世詩歌,引動文曲星賜福,並孕育出足以殺敵的異象,就可以化解絕境!”


    作詩,不難。


    作一首好詩,作一首能引動文曲星的詩,難。


    而此時此刻,光引動文曲星還不行,還必須引發能殺敵的異象,而不是字字珠璣這種沒什麽用的異象。


    難,難,難。


    夜雨中,藍波萬昂起了頭顱,堅毅的目光透過夜幕,看向了追兵的方向。


    隱隱綽綽地,追殺的仙人越來越近了。


    沒有時間了。


    “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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