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哢嚓,哢嚓。


    毫無征兆地,劍東來的身體表麵宛如摔碎的瓷器一樣,開始不斷出現裂紋。


    痛苦不是來自於外在,而是來自於天道規則的流轉。


    痛苦自劍東來的湧泉穴下燃起,直透他的泥垣宮,途徑他的五髒六腑,過丹田、穿九竅,骨肉消疏,要把他從內到外根本上徹底摧毀,把他的苦行修為,化為虛幻。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虛妄之丸並不能減少任何傷害,它隻是把嵐萊姆帶來的傷害換了一種形式,延遲結算了而已。


    甚至某種意義上講,虛妄之丸把傷害變得更大了。


    物理的鐵拳,可以招架,可以躲避;但是規則反噬帶來的傷害,避無可避,隻能硬抗。


    身體破碎給劍東帶來了巨大的痛苦,他攥緊拳頭,睜大血紅色的眼睛,咬牙苦苦忍受。


    被燃燒了本源的嵐萊姆的一雙鐵拳暴捶的體驗施加在身,劍東來隻感到越來越疼,疼得靈魂都要扭曲,疼得那堅如磐石的意誌都要瀕臨崩碎,整個人快要昏迷過去了。


    眼見那持劍挺拔的身軀開始不斷顫抖,顯得搖搖欲墜,使節團的眾人一顆心漸漸沉到了穀底,再也沒有絲毫擊殺李榮和嵐萊姆的喜悅。


    武陽侯大人,你可一定要撐住啊!


    就在這時,劍東來的身上突然傳來一陣清涼,壓力陡然輕了許多,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被藍波萬高聲誦讀出的《豈曰無衣》加持,劍東來恢複了清醒。他回頭看去,藍波萬正對著他溫暖的微笑,給他鼓勵的眼神。


    這首由尹吉甫所作的《豈曰無衣》,是大夏乃至人類曆史上第一首文修戰詩,具有極高的曆史地位,但是其本身作用有限,隻能呼喚出一道文修鎧甲護身,實戰價值並不高。


    此刻由藍波萬誦讀而出,《豈曰無衣》卻有了新的變化。


    文修的力量,來自於文曲星;戰詩的作用,來自於詩歌中蘊含的精神。


    昆吾劍本身隻是凡人佩劍,但是戰詩《昆吾劍》卻能凝聚出絕世神兵,供劍東來斬殺嵐萊姆。


    《豈曰無衣》是一首激昂慷慨、同仇敵愾的戰歌,強調的是團結互助、共禦外侮。領會了這層最核心的真意,就能發揮出更多的變化。


    在藍波萬充滿感情的誦讀下,《豈曰無衣》將協同作戰的崇高品質和英雄氣概展現得淋漓盡致,原本應該由劍東來承受的規則反噬傷害,居然有一小半神奇地穿越虛空,轉移到了藍波萬身上。


    利用文修戰詩,扭轉規則之力,藍波萬不愧是萬沛藍的轉世,真乃天縱奇才!


    少了將近三成的傷害,劍東來憑借自己在生死戰中的領悟,隱隱有了抗住規則反噬的跡象。


    他大喜過望,此刻隻覺得胸中豪氣衝天。


    可還沒等劍東來抒發心中的暢快,又一道巨大的哢嚓聲響起。


    藍波萬的身體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他隻是一個普通文修,雖然有才氣護體,但身體終歸比不過劍東來,哪怕隻是幫助劍東來分擔三成傷害,也遠遠超過了他的極限。


    “藍總統,讓我來,讓我來幫忙分擔傷害!”使節團的眾人很快明白了藍波萬正在做什麽,他們心疼的大聲高呼,希望由他們來幫助劍東渡過此劫。


    但是藍波萬堅定地搖了搖頭,微笑著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你我雖同為凡人,但我有總統之位鎮壓命格,有法聖蔡澤賜予我的才氣護體,更有大堅國氣運傍身,這些都能助我極大削弱天地規則層麵帶來的傷害。”


    “如果由你們來分擔,你們一瞬間就會被燒成飛灰,渣都不剩!”


    話音結束,藍波萬的身體表麵就像搖搖欲墜的積木一樣,開始一塊一塊掉落,鮮血飆出,肉眼可見地急速虛弱下去。


    使節團的眾人傻眼了,大堅國的隨從人員更是哭天搶地,不少人甚至悲傷得暈厥了過去。


    “怎麽辦?怎麽辦?”


    “怎麽辦?到底怎麽辦啊?!!!”


    眾人的使命就是護送藍波萬前往大夏鹹陽,如果藍波萬死在這裏,那即便斬殺了嵐萊姆和李榮,即便保住了劍東來,那又有什麽意義?


    眾人心亂如麻,可是他們在天地間的位格不夠,連替藍波萬去死的資格都沒有。


    “安靜,不要亂,還有我!”


    就在這時,劍東來沉聲大吼,鎮住了慌亂的人群。


    他從未感到這麽憋屈和焦急過,他的眼睛死死盯住藍波萬的身體,臉上充滿了凝重。


    劍東來怕死,但他是真正的勇士,為了捍衛更加重要的東西,他敢於直麵生死。


    如果斬殺嵐萊姆後隻有他一個人死去,他雖有不甘,但也談不上多後悔,因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可如果藍波萬因為替他分擔傷害而死,這是他無法接受的,他的驕傲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嘩啦啦,嘩啦啦,大塊的血肉不斷從藍波萬身上掉落,他就要撐不住了。


    就在這時,劍東來眼神中突然迸發出一道精光,他折下身邊的一根楊柳樹枝,竟然就這麽欺身向藍波萬飛奔而去。


    看到了,看到了,我終於找到了規則流轉處的薄弱點!


    誰說劍隻能斬有形之物?


    我乃開創氣數流劍道的劍神,我手中的劍,憑什麽斬不斷生死,斬不破規則?


    “天道規則又如何?想在本座麵前殺人,問過本座手中的劍了嗎?”


    噗,噗,噗嗤!


    尋常的柳樹枝在劍東來手中化作絕世利劍,變成漫天虛影,就這麽斬向了藍波萬。


    但是神奇的是,藍波萬周身就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牆一樣,攔住了劍東來的柳枝劍。


    不,不是有東西在保護藍波萬。


    而是劍東來斬的就是縈繞在藍波萬身上的規則反噬之力,斬的就是這堵看不見的牆!


    以肉身之眼,直視規則,具象化規則,這不是劍東來的首創,縱橫家們都精於此道,鬼穀子更是其中翹楚。


    但是洞悉規則後,能劍斬規則,把無形無相的規則斬碎,劍東來乃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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