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很喜歡說‘安穩的度過一生’這種話,怎麽了,這是你的最高追求嗎?”


    早春怔住了,她看著麵前的女人,尤其是那雙越來越陌生的眼睛,裏麵的紅色濃鬱得幾乎要溢出來。


    略顯不耐的女人對她說,“他在哪裏,帶我過去。”


    ***


    冬陽直接去長老那裏要人了,她頂著腦袋上的漁網大步流星的走過連廊,走過布局十分典雅的庭院,到了門口發現沒有請示不能進門,攔住他的是個年輕人,身上帶著把武士刀,大概又是侍從或護衛。年輕人擋住她時和她對上了視線,本還冷厲的麵容頓時僵住,然後不好意思的微微撇開臉。


    “蘭惠夫人,你要是想見長老的話可以等明天,但是您的請求我想大概是不行的,經過昨天的商議,悟少爺已經全權交給長老撫養了。”


    “你們這說得好像他出生就奉獻給族裏似的,給別人養?經過我同意了嗎?”冬陽把他一推,然後刷的開了門,“莫名其妙,一邊去。”


    年輕人沒想到她會突然動手,竟然讓她直接闖了進去。


    “哎!”


    進門冬陽才發現所謂有事在身的長老此時還沒起,聽到動靜後睡眼蒙鬆的翻身看了過來,見床邊站了一個陌生的女人,他驚得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


    冬陽一把拎起他,“別睡了老爺子,我兒子呢,借你們觀賞了幾天,該把他還給我了吧?”


    “這,這太不知禮數了!!!”


    老爺子的尖叫從他那破鑼嗓子裏滾了出來,直接引來了一群人。


    有刀duang的架在了冬陽的脖子上,勢頭未減免不了流血受傷,冬陽條件反射的矮身一溜從他□□滑走了,她抬眸瞅這一屋子驚弓之鳥般衝進來的護衛,隨後她的便宜丈夫從人群中擠出,一把將她抱住,語速極快的禿嚕出一句,“抱歉!蘭惠受了傷。腦子有些糊塗,您不要責罰她!她也隻是作為一個母親想念孩子而已!”


    冬陽沒吭聲。


    她不吭聲,卻看清了局勢,又不想道歉,於是順勢在便宜丈夫的懷裏一暈,等他把自己撈出來。


    真情的上門求子的路子,失敗了。


    冬陽在屋裏做了200個蝴蝶振翅型俯臥撐,勒令早春陪她一起做,並且在做的間隙打聽那些對於她來說有些陌生的詞匯。


    早春在打掃得都能反光的地板上吃力的和冬陽一起蝴蝶振翅,答得囫圇吞棗,隻是說著什麽咒靈,咒力,人類的負麵情緒之類的,話說不完就累得直喘氣,最後低落的說,“我天賦慘淡,哪裏會接觸那些。”


    門口守著人,明顯監視,冬陽神色莫名的問,“你們家老爺子這麽金貴?我犯大罪了?”


    “主要是婦人幾乎從不去前院的,夫人您今天的行為太出格了。”早春揉著酸痛的胳膊說道,“不過好在先生屬延根長老的部門,底細幹淨且能力出眾,長老肯定不會怪你的。”


    冬陽盤起腿來,手肘抵在大腿上撐著腦袋看她,“我老公幹什麽的?”


    “……夫人,你連這個都忘了嗎?”早春吐槽,“雖然您原本就不怎麽過問這些,但那畢竟是先生啊。”


    冬陽聽早春模糊的說了些五條家的局勢,然而這丫頭隻知道族裏有幾個長老,具體的卻說不清。


    冬陽打開門,喚了聲守在門口監視她的男人,“喂,你屬於哪個部門的,內部監察機關?”


    男人;“……”


    “算了,啞巴一個。”


    網線下午就拉上了,大概是冬陽這一鬧讓她在高層麵前露了臉,便宜丈夫在外替她道歉周旋,高層現在把她的背景都審得透透的,連帶著剛交上的申請也通過了。


    冬陽立刻就上網,然後——


    她的猜想被證實了,這個世界有橫濱,但是沒有他們冬式會社,沒有鐳鉢街,因為沒有異能軍事基地,更沒有異能世界大戰。


    冬陽心梗得又做了200個蝴蝶振翅型俯臥撐,然後哀嚎,“我馬上就到手的組織啊——!”


    她咣咣砸地,“我的錢!我的人!我的能力!我的兒子!”


    下午,看外麵守著的人終於撤了,冬陽停止冥想修煉,梅開二度,再一次衝到了長老門前。


    侍衛還是那個年輕人,此時如臨大敵的看著她,“蘭惠夫人,雖然你的刺殺嫌疑已經洗清,我也理解你的愛子心切,但是六眼關係著整個家族的命運……”


    “你理解,你理解個屁。”冬陽揮手打斷他的叭叭,然後突然湊近他揚起了臉。


    年輕人應激的後退一步,不忘守在門前。


    冬陽眯起眼,“從早上見你就覺得不對了,你反應那麽奇怪幹什麽,你暗戀我?”


    侍衛大驚失色,“不不不不不不!”


    “沒戲了,我看不上你。”


    侍衛:“……”


    等等你為什麽不說你是有夫之婦你對澤之先生的愛堅貞不渝呢?!


    冬陽正色道,“我有問題問你。”


    侍衛扭捏一下,“我現在正在工作……”


    “聊個天而已,花不了你多少精力,況且你在這兒幹活應該挺有本事的。”冬陽直戳了當的問,“咒力,咒靈,五條家是什麽?”


    侍衛一怔,“你不知道嗎?”


    “沒看到我頭上的漁網嗎,我被開瓢了。”


    “……哦,哦。”


    ……


    十分鍾後,得知咒靈由人的負麵情緒產生,普通人看不到咒靈的冬陽麵無表情的掃視周圍,“這裏有咒靈嗎?”


    “沒有,這裏可是五條家,周圍有結界的。”


    “也就是說我出去就能看到了?”


    侍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蘭惠夫人,你是看不到咒靈的,雖然出生在咒術世家,但是你的咒力連成為輔助監督都做不到。”


    冬陽:“……”


    草。


    冬陽:“怎樣才能看到咒靈?”


    “這是天賦。”侍衛說出這個詞的時候臉部表情微妙的變化了一下,有些狂熱,有些自傲,又混著點點嫉妒,“況且看到咒靈可不是好事,會因為‘看得見’而更容易被影響被盯上,而你沒有咒術,沒有強大的咒力,完全沒有自保能力。”


    冬陽麵目猙獰了一下,她上下掃視著侍衛,“你是什麽水平。”


    “二級咒術師。”


    哦。


    “最高是多少級。”


    “特級。”侍衛說,“但是當今沒有人拿到這個稱謂。”


    ***


    我叫冬陽。


    我對這個傻缺家族最後一點兒幻想也破滅了。


    是這樣的,我原本還對它向我展現的冰山一角的財力感到滿意,然而它現在已經徹底變成了腐朽,愚蠢及冷漠的具現化物。在弄清咒力,咒術界,六眼都代表著什麽含義之後,我愣是沒想明白孩子為什麽不能和母親在一起。


    不要質疑我為什麽那麽快就接受了母親的身份,我能我就是能。


    直覺,本能,私欲,都在促使我向那個陌生的“人類”,他們口中的“神子”靠近,我要他,我不能忍受他被奪去。


    尤其我無法忍受他被這個無可救藥的家族腐化。


    ***


    “帶我去看悟。”


    最後,冬陽對侍衛說道,“看一眼總行吧,你可以盯著我。”


    ……


    這個請求得到了批準,冬陽跟著侍衛左拐右拐,到了更深處的內院。


    兩個男人站在冬陽的背後,其中一個是聽到消息趕來的五條澤之,她的丈夫。


    “我想你會思念他,其實早上你鬧那一出過後,我就想著讓你來看看悟。”五條澤之安撫的攏住她的肩,和冬陽一起望向嬰兒床,“看啊,這就是我們的孩子。”


    嬰兒床上躺著一個小小的人,本就丁點兒大的身體,臉上還蒙了一塊連額頭都快要遮住的黑布。


    冬陽覺得他現在蔫蔫兒的,雖然在沉睡,但是狀態有些虛弱。


    五條澤之用氣音說,“悟前兩天哭得很厲害,今早才安穩了一些,我們猜測是因為六眼的能力擾亂著他的大腦,但他很快就適應了。”


    可即使他小心翼翼的減弱了音量,還是將嬰兒驚醒了。


    悟的嘴巴抿起,眉頭一皺,連給他們反應的時間都沒,張嘴就嚎哭起來。


    五條澤之頓時不知所措且極為自責,慌裏慌張的安撫道,“不哭不哭……”


    屁用沒有,悟反而哭得更帶勁了。


    冬陽也跟著湊上了嬰兒床,有欄杆擋著,又有人監視,她謹慎選擇了伸手輕拍的姿勢,並且和五條澤之一樣笨拙的重複著“不哭”這樣沒營養的話。


    “尿了?”


    “沒有,而且剛剛喂過。”


    “明顯是被你嚇的。”


    “我錯了我錯了。”


    憑借直覺,冬陽一把拿開了蒙住悟的眼睛的眼罩。


    “喂,不能這麽做,族長說他現在的大腦還很脆弱——”


    下一刻,悟便睜開了濕潤的眼睛。


    這絕對是冬陽所見過的最美麗的眼睛,連被稱為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紅眼都在冬陽的審美觀裏遜色不少。


    流光溢彩的藍被眼淚覆上了一層水膜,雪白的睫毛也濕噠噠的黏在一起,他哭得鼻子通紅,滿臉委屈。


    然後,悟的神色忽然頓住了。


    他代表負麵情緒的表情一瞬間清空,直愣愣的盯著冬陽,奇異的安靜了下來。


    ——降生在這世上後看到的第一雙,紅色的眼睛。


    ——終於又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屋子裏的人驚訝的看著這一幕,直到冬陽伸出了手,穩穩的托起了悟,將他輕柔的抱入了懷裏。


    黑發女人垂下那雙豔麗的紅色眼睛,對著若有所思的人們說,


    “看,這可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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