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又見鬼堡


    眾人都默不作聲,唯有晚風吹拂花樹,出刷刷的聲響,溶溶月色下,皎潔了一地花影,院子裏一片沉寂!


    呂管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臉色已有些難看了。


    眾位俠客個個麵有難色,哭喪著臉,像是踩了一攤狗屎,又像是被瘋狗咬了一口。可是,你們都是花錢請來的,銀子都收下了,難道這當口要尥蹶子嗎?


    呂管家想到這裏,起身一抱拳:“諸位好漢,我家小姐今日有難,還望眾位英雄鼎力相救啊,待我家莊主出關之時,我必告知莊主各位今夜的義舉,想來屆時我家莊主定會厚謝大家,拜托諸位啦!”


    這番話恩威並施,眾人一想到沙莊主,都是心頭突突亂跳,卻還是誰也沒開口。可見鬼堡的餘威之盛,畢竟生命誠可貴,誰也不想送死。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這些所謂的豪傑俠客是何等的名不符實。


    那屠夫環顧一遭,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口唇微動,正要說些什麽,突聽坐在身旁的飛雲劍客朗聲道:“呂管家,你不必擔心,我等受沙莊主恩惠已久,今夜自會全力相助。”


    呂管家一揖到地,說:“多謝劍客!”


    那屠夫咧嘴一笑,說:“如今這鬼堡傾巢出動不過十幾個人,再加上個淫賊花衝,也高明不到哪裏去。咱們這兒有這麽多好漢,怕他作甚?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呂管家不用擔心。來,我們再幹三杯!”


    沒有人理他,呂管家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但也沒說什麽,因為他知道這屠夫的底細——他不過是個賣肉的屠夫,體格健碩,也學過幾天武藝,承蒙沙莊主瞧得起,否則他根本沒有資格來這裏。


    屠夫看了看眾人,愕然道:“你們……有誰來跟我幹杯……”話還未完,不遠處傳來了淒厲的慘叫聲。這聲音甚是突兀,好像來自前院,也可能來自大門口。


    緊接著,響起了密集的馬蹄聲,猶似密雨敲窗。夜晚聽來,踏地如雷。


    眾人俱是心中一凜,本能地抬眼望去。但覺眼前一花,一匹黑色健馬已然馳到了近前,風馳電掣一般。


    馬上乘客如此橫行無忌,眾人又聯想到適才聽到的慘叫聲,已知此間的家丁護衛已然斃命,至少夜間巡邏的護院已然喪命。而慘叫聲距今不過數息之間,這馬上乘客的武功端的了得,不禁俱是心頭一震。


    馬上乘客絲毫不加約束,眨眼間,那馬便到了眾人身前。眼見馬頭就要撞上酒桌,那名僧人拎起身旁的月牙鏟,躍上兩步,輪鏟打去。此僧好快的身法,眾人但見紅影一閃,他掌中的月牙鏟已堪堪到了馬上人的胸前。


    馬上人微微一笑,顯然未將這僧人放在眼裏,他不慌不忙,騰空而起,飄身落在了地上,沒有一絲晃動,腳下更沒有出半點聲響,就像是風吹落的一片枯葉,這份輕功已甚屬難能,眾人俱是心頭一跳。


    那僧人驀覺眼前一花,馬背上已不見了那人的蹤影,心知不好,但此時他招數已然用老,不及撤回,兼之馬已然觸及胸前衣襟,形勢已是千鈞一。他急忙腳步一錯,跟著手腕一抖,掌中月牙鏟橫裏拍向馬,風聲猛惡。


    砰地一聲,那匹馬頭骨已然碎裂,橫跌出丈餘,一聲悲鳴,重重摔在地上,已是不活了。眾人有的驚訝,有的駭然,有的變了臉色。他們萬沒想到這僧人隨手一擊,竟能立斃奔馬,這份內勁與膂力不可謂之不強。


    然而,原先馬上那人卻背負起雙手,一臉傲然,半點不為所動,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子。


    這時,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此人。卻見是個二十來歲年紀的青年人,麵目也算俊朗,臉皮也很白淨,隻是嘴角的兩撇八字胡,顯示出幾許狡黠的味道。


    此人一身緊身的夜行衣,腿上紮著倒趕千層浪的綁腿,係著一件純黑的披風,身體挺得筆直,渾身透著瀟逸幹練的勁兒,雙目不大,但炯炯有神,神光內斂,看得出是個練家子,且武功不俗。


    此人背負著雙手,一臉不屑,也不說話,渾未將院子裏的眾位好漢當作一回事。


    這時,那僧人橫握月牙鏟,擺了個守勢,以防敵人突然近襲,跨上一步,沉聲道:“你就是花衝?”


    那夜行人撇嘴一笑:“嘿嘿,正是本太歲,你——哪裏來的禿驢?”


    此人便是那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盜“花花太歲”花衝。眾人見他居然如此年輕,不覺心下惑然,有的便皺起了眉頭。


    須知,武學之道,來不得半點虛假,練功時日越久,功夫越深。可這花衝橫豎看去,不過二十出頭年紀,即便打從娘胎裏便起始修煉,功力又能高明到哪裏去,是以這些好漢會困惑不解也是有道理的。


    然,眾人又想到他出道不過數月,就已名動江湖,可見武功之高絕不是吹噓的,又俱是吃了一驚。


    那僧人聞言也不動怒,但語聲明顯高亢了許多,說道:“你家佛爺乃是少林誌明。”


    “花花太歲”花衝似是一怔,緩緩回過頭,臉上的傲氣已然消釋不見,神色中分明地透出了幾絲尊敬的意味。他忽然微微一笑:“原來是少林高僧在此,怪不得呂管家如此大膽!哼哼,你是誌字輩的,那麽玄鳴大師是你的師尊嘍?”他的語氣雖然還是吊兒郎當的,但話語已經恭敬了許多。


    誌明淡淡一笑:“不錯,我師弟誌清的名頭比我大得多,你可曾聽說過?”言下之意是說,誌清的名頭雖響,但他還是我的師弟,我的武功要比他高明。


    花衝如何聽不出對方話裏的意思,心頭忽然有氣,便幹咳一聲,陰陽怪氣的說:“誌清也沒什麽了不起的,聽說他死在了一個弱女子之手,可見江湖上欺世盜名的人也並非無有,你說對嗎?”


    風睿聞言心頭一動,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一樁往事,沉浸在舊時的時光裏,臉上不自禁露出了溫馨的笑意。隻是,他置身在花影裏,眾人看不清他的臉,在這緊急當口,也不會有人注意他。


    那天夜裏,他與芷嫣在向天仇的向府裏邂逅,卻也遇上了恰巧路過的玄鳴與他的弟子誌清。當時高不克血口噴人將戕害同門的惡行栽贓嫁禍給風睿,風睿大怒之下不屑辯駁,轉身欲走,終於激怒了誌清。於是,誌清飛身攔截風睿,卻被芷嫣一劍刺死。【1】


    因為昔日黃山蓮花峰頂上的那一場大戰,風睿的名頭響徹雲霄,如今他早已成了刀神,天下誰人不曉,更被無數江湖人奉為神明,所以這件小事也就成了江湖上的一段佳話,花衝知道此事也不足為奇。


    但,芷嫣可不是什麽弱女子,她出手出電,快如人仙,敗在她劍下的成名高手不勝枚舉,更是昔年的一代武學巨擘望天堡主令天行的掌上明珠。花衝如何不知芷嫣的大名,他故意說得如此輕描淡寫,隻是譏諷誌明而已。


    誌明哼了一聲,道:“你這無恥淫賊,居然敢打沙莊主千金的主意,你當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嗎?貧僧既然在此,就容不得你撒野!”


    花衝仰天一陣獰笑,笑著笑著,突然斂了聲,麵色也變得凝重起來,道:“你是玄鳴的徒,那麽貴派的戒塵大師跟你……”


    誌明聞言已明其意,未待對方說完,便道:“他是貧僧的師叔,貧僧的師公乃是方丈戒空大師。”他語聲雖平淡,但花衝已變了臉色。


    江湖中誰人不知,戒空大師乃是一位不世出的高人,一位得道的高僧,威名遠震,俠名遠播,少林七十二絕技,他更已身兼六十餘項。生平大小數百戰,他隻敗在一個人手裏,那就是名震天下的“神刀”風睿。


    敗給風睿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因為世間無人能與神刀匹敵,很多成名高手都期盼能與神刀一戰,敗了也足以耀武揚威,更增威名。


    隻是,二十餘載來,無人見過風睿,更無人知曉他的訊息。風睿在哪裏?風睿就在這裏,就隱藏在花影裏,這些豪傑並不識得罷了。


    花衝怔立片刻,忽然笑了,咧嘴笑了,他這一咧嘴,本來還算俊朗的麵目一下子猙獰起來,還露出了兩顆金燦燦的齲齒,甭提多惡心了。他隨即笑著說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話,他道:“你隻是個和尚。”


    誌明聽出了對方話裏的意思,淡淡一笑:“就是和尚,才來度你。你若再不收手,莫怪貧僧手下無情。”


    花衝冷冷一笑:“你覺得能勝過我?”


    誌明朗聲道:“自古邪不勝正,況且我們這兒有這麽多英雄好漢,你隻是一個人。”


    花衝又笑了,笑得很奇特,像是驚訝,又像是抑製不住的笑,他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又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你說我是一個人?”


    誌明微微一怔,皺眉道:“難道不是?”


    花衝沒有回答,他已用不著回答。因為就在此刻,不遠處突然響起嘈雜的腳步聲。


    眾人剛轉過頭,便看見了人,一群人,足有二十餘名。他們俱是一色的夜行人,手持彎刀利劍,戴著麵具,白色的骷髏麵具。黑衣、鬼麵,這一刻的院子裏透著說不出的詭異陰森,似乎使得皎潔的月色也氤氳出了寒氣。


    “呼啦”一聲,這些麵具人都立在了花衝身後,虎視眈眈地看著酒桌旁的眾位好漢,看不見臉色,但看得見他們眸中那森寒冷厲的目光,就像是一道道冷箭,使人不自禁地心生懼意。


    顯然,他們都是鬼堡的人,又見鬼堡!


    注【1】:情節來自本書第二卷《風雲神刀》之上篇、第29章 主持公道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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