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戰


    黃芸心頭一凜,腳步一錯,向旁避去。!剛挪出兩步,忽然停了下來。呼地一聲,掌風過處,黃芸“哎呦”一聲,跌倒在地。隻是被這掌風帶到些許,並未受多大的傷。然,這掌風如此猛烈,即便帶到少許,她一個弱女子又怎能承受得了?


    黃芸緩緩爬起身,俏麵一片蒼白。


    謝璧抬眼望去,便看見了來人。殘陽已落下山頭,夜幕降臨,但房還不是那麽黑,因為一鉤狼牙彎月已悄然升了起來。借著淡淡的月色,看得分明,赫然是遼東馬幫的幫主鳩天印。


    謝璧轉頭看著黃芸,柔聲道:“你怎樣?”


    “璧哥,我沒事。”黃芸說著,退後兩步。


    “謝璧!”鳩天印一臉怒色,“你當我是空氣嗎?”


    謝璧一抱拳:“鳩幫主,我與馬幫素無瓜葛,不知怎地得罪了閣下,還望示下!”


    這本是一句很客氣的話,但鳩天印聞言,卻是怒色大盛,冷聲道:“你當真不知?”


    謝璧搖搖頭,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裏摸出火折子,點了燭火。施施然回過身,道:“我不知。”


    鳩天印哼了一聲:“那我告訴你,剛才你殺死的這個人便是我的胞弟,這下你明白了?”


    謝璧看了看地的鳩天昊,血已流盡,屍體也已冷硬。他心頭一跳,脫口道:“他是你的胞弟?”


    鳩天印冷聲道:“沒錯。”


    謝璧微微一怔,忽然歎了口氣,道:“我早該想到的!”


    鳩天印皺眉道:“哦?”


    謝璧道:“我聽他說出鳩天昊這個名字時,應該想到他跟你有些聯係了。”


    “此話怎講?”鳩天印顯然未能領悟。


    謝璧道:“他跟你在一起,也必是你們馬幫的人,何況他也姓鳩,我……怪我啊!”


    鳩天印冷聲道:“你若早知道他是我的胞弟,也許不會下此毒手了,是吧?”


    謝璧眉頭一蹙:“你莫非以為他是我殺的?”


    鳩天印氣極不怒反笑,道:“難道不是你?難不成會是這個小妞?”說話間,他抬手指了指旁邊的黃芸。


    此時,黃芸扶著椅背,嬌軀搖搖欲墜,臉色蒼白,顯是受傷匪輕。


    謝璧一聲輕歎:“罷了,不錯,他的確是我殺的。”


    到此地步,謝璧也隻能將這黑鍋背起。他怎能忍心讓黃芸擔起這個責?他如何能眼見黃芸犯險?何況,他雖未想過要殺鳩天昊,但對此人也極是反感。


    江湖之,有些事是這麽無奈。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什麽是黑,又什麽是白?誰能看清這對對錯錯,誰又能將黑白分明?這是江湖,無情的江湖,無奈的江湖。


    鳩天印目光凶狠,冷冷地道:“我的胞弟已然死於非命,他再也活不過來了,我這做兄長的總不能不聞不問。謝劍神,你說句話吧!”


    謝璧籲了口氣,正欲開口,突聽黃芸叫道:“你讓我璧哥說什麽?鳩天昊本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她如此一說,看似是為謝璧澄清,其實鳩天印聽在耳,心裏對於謝璧殺人這件事卻是更敲實了一層。


    鳩天印猛然轉過頭,目光如刀般逼視著黃芸,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咎由自取?”


    黃芸道:“自我璧哥一進這家客棧,鳩天昊便盯了我璧哥的寶劍。適才,我璧哥剛睡下,他便進來盜劍,這教誰能無動於衷,所以他死有餘辜!”


    鳩天印依舊瞪視著黃芸,神色不動,忽然間仰天哈哈一陣大笑,道:“我這胞弟武功不高,但為人坦蕩,平生是喜愛各種兵刃,尤其是寶刀寶劍。縱然如此,他也不致一死呀,你說呢,劍神大俠?!”


    他最後這句略帶譏諷的話自是對謝璧說的。謝璧歎了口氣,道:“刀劍無眼,多說無益,你想怎樣?”


    鳩天印厲聲道:“好一個刀劍無眼!你堂堂的劍神,若無殺人之心,我兄弟又何需會死?久聞劍神平生多做行俠仗義之事,今日一見,嘿嘿,真是見麵不如聞名!”


    謝璧淡淡一笑,卻不置答。


    黃芸卻似忍受不了,叫道:“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璧哥草菅人命?你兄弟盜劍在先,我璧哥隻是……”


    “謝連城!”鳩天印驀地一聲大喝。


    謝璧,字連城,當然也可叫做謝連城。然,鳩天印突然喝出他的表字,自有一種懾人的威嚴。


    謝璧凝視著他,淡然道:“你待怎樣?”


    鳩天印冷冰冰地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今日我必為兄弟討一個說法!”


    謝璧點點頭:“也好。你們馬幫的高手呢,都出來吧,一擁而!”


    鳩天印冷哼一聲:“為兄弟報仇,我一人足矣。”


    謝璧眉頭微蹙:“你?憑你一人之力,你以為能報得了仇?”


    也難怪謝璧會如此說。謝璧乃是武仙階的高手,而鳩天印是武神階的高手,雖說兩人的武學造詣各有千秋,但兩人的修為整整差了一個階。


    一個階的差距也不算是很大,如同絕頂高手跟頂尖高手的差別,也如同巨擘跟泰鬥的區分,雖是細微,但也終有差距。


    差距是差距,再小的差距也是差距。


    武學之道,來不得半點馬虎,勝負往往在一念之間,生死也許是對方一個細小的破綻。有時相差不多便是旗鼓相當,有時稍有差距卻是謬之千裏。


    謝璧跟鳩天印的武學修為相較,顯然是前者。


    鳩天印威震關外廿餘載,戰陣無數,臨敵經驗老道,尤其手功夫極為了得,盛年時便在遼東獨創了馬幫。如今的馬幫實力之雄渾,可說全仗了此人;


    相較之下,謝璧顯得年輕了許多,出道不過三兩年,雖然會過不少高手,還得了“劍神”的美譽,但拳腳功夫卻未臻頂尖高手之境。不管怎麽說,他的名頭多少沾了其師劍尊尉遲楓的光,這是不可避免的;


    若論拳腳,兩人各擅專場,不鬥個千餘招,實是難分高下;若論兵器,謝璧便略勝一籌。他的劍法得自劍尊的親傳,至少已得了七分,這不是單單的沾光便能解釋得了。若無真憑實學,江湖人也不會送他這麽個美譽。


    既然鳩天印出現在這家客棧,馬幫的高手定是來了不少。雖未較量過,但若單打獨鬥,謝璧自也不懼。隻是,兩人的武功相差無幾,若是馬幫的眾多高手此刻現身,謝璧便很可能會有性命之虞。


    常言道,英雄難敵四手,猛虎不克群狼。再高的高手,也敵不過眾人的一擁而。武仙階的高手,也並非不死之身。難得鳩天印如此托大,謝璧不由地暗暗籲了口氣。


    謝璧邁出一步,輕歎一聲:“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解釋什麽。江湖之事,本難明。怎樣個了結,還請鳩幫主示下!”


    “好!”話音甫畢,鳩天印抬手一拳擊向黃芸。


    房間再大,也不過十幾個平米。黃芸避得再遠,也至多丈餘。鳩天印倏然出手,拳勢如電,拳風剛猛,兼之黃芸根本不虞有此,哪裏能避得過?


    黃芸聽得身前風聲勁急,來不及抬眼,便本能地往旁邊避去。然,她已受內傷,轉動之際大見滯怠,自然未能盡數避過。她一聲驚呼,飛跌而出,撞牆壁,又滑落在地。倒在地時,已然昏厥過去,人事不省。


    謝璧心下一急,正欲飛身來救,無奈鳩天印的掌風已然襲到心口。


    其實,這正是鳩天印的小伎倆。謝璧名動天下,自是技業非凡。他知道自己未必是劍神的對手,便突施偷襲。黃芸受傷倒地,謝璧自必心下大亂,鳩天印再乘機大下殺手。他堂堂的一幫之主,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也是無奈之舉,因為他麵對的是謝璧,一劍懾九州的劍神。


    謝璧眼見凶險,卻也不懼,當下腳步一錯,鳩天印那淩厲沉猛的掌風便告無功。


    謝璧雖知他們之間實是存在著一個誤會,但事已至此,解釋已是多餘。他見到生死不明的黃芸,不由地怒從心起。兩人雖然相識不久,但短短幾日的相處,也不知是黃芸的癡情感動了他,還是別的什麽,在謝璧的心裏,竟然有了黃芸的影子。盡管隻是個有些模糊的影子,但她已然進了他的內心。


    謝璧大喝一聲,腰間一扭,倏忽間滑開七尺,隨即揚掌拍出,掌風呼嘯,力道自是不弱。


    鳩天印謝璧年長二十載,內力修為相差幾近二十載,但他竟不敢硬接,身形一晃,橫挪三步。


    謝璧拔步追,拳腳相加。霎時間,拳來腳往,人影飛舞,兩人鬥了個難解難分。


    數招一過,謝璧突然一聲長嘯,腳下一點,飛身從窗口掠了出去。原來,他眼見兩人相鬥,拳風呼呼,擔心傷到昏迷不醒的黃芸,便飛身掠到了窗外。


    鳩天印認為謝璧殺害了他的胞弟,哪能如此輕易放過仇人,當下一聲冷哼,也是飛身而出。


    兩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出了客棧,向遠處奔去。轉瞬間,便掠出了裏餘。


    其時,夜色早已黑了下來,那一鉤狼牙彎月發散著淡淡的光暈,四下裏一片朦朧。遠處鼓樓裏突然傳來了打更的聲音,已是亥時三刻。


    深夜,未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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