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湛藍色的天空上,有一隻龐大的青鳥,伸展著車輪大翅,飛翔在白雲之間,在鳥的背上,正坐著兩個人,一個是清臒的老者,另一個是年青的書生,這兩個駕鳥乘風,遨遊碧落的不是別人,正是武林中號稱博古通今,胸羅萬有的萬博老人,和武林後起之秀,深獲三位高人真傳的秦淩筠。


    萬博老人正凝神俯視著下麵,秦淩筠卻微鎖著眉頭,仿佛若有所思。


    這情形立即被萬博老人察覺到了,老人微笑道:“秦娃娃!你對於此行,是不是有些畏懼之意?”


    秦淩筠心神一斂,立即答道:“晚輩雖然不才,有老前輩同行,尚不知畏懼為何物!常言道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縱使此去是闖刀山下油鍋,也不能有一點懼意!隻是晚輩在想,老前輩所說的那位峨嵋叛徒大虎僧所說的話,是不是可靠?因此,這不是危險與否的問題,而是此行隻許成功不能失敗,萬一大虎僧所說不實,我們失敗了,虞慕琴姑娘的性命,恐怕就萬難保全了。”


    萬博老人嗯了一聲說道:“對了!你是不相信大虎僧的為人。”


    秦淩筠說道:“背叛師門,就是欺師滅祖的行徑,這種人的言行,是很難令人信任的!”


    萬博老人笑道:“這大青鳥雖然快速,但是,到紅柳湖還有一段路程,我們爺兒倆不妨先來談談大虎僧吧!其實何止是你,連那位老練江湖,見多識廣的虞老鑒,號稱天下第一神偷的老方朔,何嚐不是懷疑?所以我好不容易說服他們,讓他們從少室峰回到巫山,等候我們的消息。秦娃娃!你也可以看得出,在我們臨行之時,虞老鑒的眼神裏,還充滿了憂慮的神色呐!”


    秦淩筠說道:“虞老爺子虞師叔他老人家這次在少林寺所受的打擊,實在太大了,當年的膽識和豪情,已經不複存在!不過,這大虎僧……”


    萬博老人說道:“我老實告訴你,這大虎僧不但是峨嵋的叛徒,而且還是千麵狐的拜兄呢!”


    秦淩筠聞言一怔,一分神,人幾乎被迎麵的勁風,吹下了鳥背,他伸手抱住大青鳥,嚇得一身冷汗,定了定神,問道:“老前輩!你老人家是說這大虎僧和千麵狐有結拜之盟!”


    萬博老人接著說道:“大虎僧是位生性豪放,愛管閑事的出家人,因為他當年直言批評本派武功日見衰微,觸犯峨嵋清規,因此逐出門牆,但是,他後來流落到四塞八荒,居然學到一身硬功夫,於是他便以大虎僧的名號,遨遊名山大川,無意之中結識了卞玉。”


    秦淩筠說道:“大虎僧他為什麽會和這種人論交?”


    萬博老人說道:“大虎僧是個直腸熱心爽快的人,卞玉是個虛偽的老狐狸,等到大虎僧發現卞玉的本質,他們已經結成金蘭之好。大虎僧在紅柳湖鬱鬱不樂住了兩年,終於隱入山林,不再走動江湖,因為他對武林失去了信心!”


    秦淩筠聽得很有勁,不覺問道:“老前輩,你老人家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萬博老人笑道:“就是因為我沒有說明這點,所以才讓你們懷疑,這是因為如果我說得太清楚,虞老鑒為了他的孫女兒,一定要和我們一起同來,即使不與我們同行,他既然知道了其中秘密,他必會獨自悄悄前往,那就容易壞事了!”


    秦淩筠問道:“究竟你老人家瞞了我們什麽呢?”


    萬博老人說道:“大虎僧我對他有救命之恩,而他對我也有回生之德,我們真可以說是‘生死’之交,所以,他的話斷斷不假。”


    秦淩筠怔怔地沒有講話,萬博老人接著說道:“秦娃娃!你聽說過我在龍門梅穀,我中了千麵狐的‘蝕骨針’這件事麽?”


    秦淩筠說道:“晚輩聽到幾位前輩說明,老前輩當時是懾於龍門老前輩和瓊林夫人的身體和生命安全、投鼠忌器,才讓千麵狐得逞一時,不過,據說千麵狐給了老前輩解藥!”


    萬博老人說道:“是的!他給了我解藥,我也答應他二月二日前往少林,聽他差遣!當時我是另有存心,誰知千麵狐更是別有用意,他給我的解藥竟是假的!”


    秦淩筠不覺脫口罵道:“這無恥的老賊!”


    萬博老人說道:“常言說得是:天理昭彰,絲毫不爽!我離開龍門不久,遇到一個僧人,中了一種蛇毒,躺在山徑上運用自己的功力,在那裏掙紮!看見這種事情,我自然不能袖手,上前去問情由,沒有想到這位僧人先我說出,他問我是怎麽中了‘蝕骨針’?因為除了我痛苦的表情之外,他已經看到我額上有五點青痘,這正是‘蝕骨針’發作的征象!”


    秦淩筠說道:“這個僧人想必就是大虎僧了!”


    萬博老人點點頭,他接著說道:“他當時就拿出身旁僅存的一枚風幹的香果……”


    秦淩筠驚道:“紅柳湖湖心島那棵樹上所結的香果麽?”


    萬博老人點點頭說道:“這就叫做相生相克,因為千麵狐的毒技,是來自金臂丐,可是解藥卻沒有從金臂丐那裏獲得,偏偏紅柳湖有這棵香果,獨能解除千麵狐所有的毒器。這枚風幹香果,解除了我體內的毒,大虎僧又用他的戒刀,為我除去背上的蝕骨針……”


    秦淩筠搶著說道:“為什麽要用戒刀?要用那麽大的器械?”


    萬博老人笑道:“秦娃娃不知道大虎僧所用的戒刀,是磁鐵所製,名貴非常,厲害無比,若不是湊巧他有磁鐵戒刀,那五根蝕骨針,還是一件惹人心煩的事。”


    秦淩筠說道:“老前輩!這真是吉人天相!那大虎僧想必也在老前輩的施救之下,解除了他的蛇毒。”


    萬博老人點點頭,他停了一會說道:“我和大虎僧分手的時候,他沉思了良久,才毅然決定告訴我,他說千麵狐這種人遲早要為武林所掃蕩消除,但是,紅柳湖埋伏機關,也的確不同尋常,為了使武林之中減少死亡,他希望我設法將人潛伏紅柳湖,作為內應,如此內應外合,可以減少很多麻煩,也減少很多拚鬥,最後他告訴一件事,就是紅柳湖有一條廢棄多年的湖底隧道,可以直通紅柳湖的浮莊之中,這是連千麵狐都不知道的事。”


    秦淩筠歎道:“潛伏內應太難了,尤其是目前,千麵狐自有警覺,他絕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的!如此說來,這條廢棄的隧道又有何用?”


    萬博老人大笑說道:“怎麽沒有用?我這次前往紅柳湖,就是要利用這條湖底隧道,進入紅柳湖的浮莊之內。”


    秦淩筠聞言大驚,不禁轉過身來說道:“晚輩隻道老前輩此次前來,伺機而動,暗中偵察虞姑娘的下落,救她脫險,沒有想到老前輩要潛伏紅柳湖作為內應,這件事以晚輩之見……”


    萬博老人笑道:“是不是萬萬使不得?”


    秦淩筠囁嚅地說道:“並非晚輩膽怯,而是老前輩名頭太響,麵目太熟,無論如何,是沒有辦法潛伏。千麵狐既然使用假解藥在先,他豈能相信老前輩會去相投?所以……所以……”


    萬博老人嗬嗬笑道:“這中間還有一項道理,是你所沒有想到的!”


    他說到此處,忽然遙指下麵說道:“你看那前麵一片水光,何止萬頃?算算日程,也應該是紅柳湖了,我們下去再說吧!”


    大青鳥逐漸地向下盤旋,秦淩筠也朝著前麵看去,此時夕陽已經西斜,那湖水泛起一片紅光,就像在那逐漸幽黯的地麵上,抹上了一層絢爛的紅霞,再看那沿湖四周,都是濃鬱的一片,那想必都是沿湖垂柳。


    夕陽消失得很快,水上的波光,也逐漸的消失,這時候也可以看到西北角,有一片紮眼的燈火,覆蓋著數十畝大小,聲勢真是嚇人。


    大青鳥在逐漸下降的中途,突然一收雙翅,流星下墜,唰地一聲,直落地麵,它這種疾如脫兔的動作,正是避免引起人注意的方法。


    落到地麵之後,萬博老人和秦淩筠一躍而下,那大青鳥低嗚一聲,如同遊蛇一樣,貼著地麵悄悄而去。


    萬博老人緩緩地凝神四顧,忽然他指著遠處,一叢矗立的陰影說道:“大虎僧說的,在萬柳成林的當中,有一株參天古樹,鶴立雞群,在那裏就可以找到進口。我們過去吧!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小心一些。”


    萬博老人當先,秦淩筠殿後,在夜色逐漸加深的晚上,借著點點的朦朧星光,向前飛馳而去。


    約莫走了一會,看來那棵大樹已經很清楚的在望了,同樣地,紅柳湖的燈光,也越來越近了。


    萬博老人回頭笑道:“秦娃娃!若有風吹草動,還是多加忍耐,我們的目的是救虞娃娃,是探聽紅柳湖的虛實,其他的事,可以置之不理算了!”


    秦淩筠點點頭,剛說聲:“晚輩曉得!”


    他突然看到一根亮亮的遊絲,飛飄過來,若是等閑人,在這種朦朧的星光之下,是看不見的,秦淩筠的目力何等銳利!


    他以為這不過是柳林中的蜘蛛飛絲而已,伸手一撩,向旁邊一掃。


    誰知道他這樣一掃之際,隨著嚓地一聲響,就從他的腳下,飛快地伸出兩柄雪亮的鐵鈀,那鈀齒尖銳,就如同是四根雪亮的尖刃,不偏不斜,不上不下,正好一前一後,將秦淩筠當胸一把鉗住,而且咯咯咯一陣齒輪轉動的聲音,那把鐵鈀立即向內鉗緊。


    萬博老人聽到自己身後有響聲,旋轉一看臉都嚇變了色,立即一掠而至,叫道:“娃娃!你……”


    秦淩筠此時也被這樣突然的一件意外,弄得呆住了,而且他也感覺到那兩把鐵鉗子向當中夾的力量,還真不小,夾得他前胸後背,相當的疼痛。


    萬博老人站在那裏怔了半晌,才問道:“娃娃!你傷得不重吧?”


    秦淩筠低頭看看自己,苦笑道:“衣服破了!好像還沒有受傷,隻不過是有點痛!”


    萬博老人怔然地重複他的話說道:“隻不過是有點疼?這……”


    他估計那一對鐵鉗,至少也有兩三百斤的力量,而且前後都是鋒利無比的銳齒,在這樣一夾之下,除非是已經練就金剛不壞之身,否則,隻要你是血肉之軀,怕不夾成對穿而過?所以才將這位見多識廣的萬博老人,嚇得發愣!要是將秦淩筠傷在這裏,那真是無妄之災!


    他聽說秦淩筠沒有受傷,倒是越發的怔住了,過了一會,他突然嗬嗬大笑說道:“是!是!這是天意。秦娃娃!你還記得那件斷尾虎頭鯊的皮甲麽!”


    秦淩筠這也才哦了一聲,恍然大悟,不覺笑將起來,立即一抬雙手,前後一分,一使力,將這設計巧妙,力量強勁的鐵鉗子,前後分開,人從裏跳出來。誰料到他這一放手,鐵鉗子哢嚓一合,立即聽到有一陣鈴聲,叮叮當當,一直傳到很遠的地方去!


    萬博老人咦了一下,當時抬頭四下一望,平地向上一拔,躍到一棵柳樹椏上,探手一抓,抓住一隻老鴉,飄身下落,叫道:“娃娃!快拉開它!”


    秦淩筠也省悟到他的用意,隨著上前雙手一分,將鐵鉗子拉開,萬博老人將老鴉放在鐵鉗當中,一鬆手,低喝一聲:“走!”


    兩個人長身一躍,就從柳樹梢頭,疾馳而去。


    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光景,萬博老人在前麵一打手勢,兩個人向柳梢一伏,屏住氣息,疑神細聽。


    對麵嘁嘁嚓嚓來了一陣腳步聲,一行四人,走得很快,而且一路閑談,斷斷續續地聽到他們在說:“八成又是飛禽走獸,觸動了機關,其實,誰有這麽大膽子,敢到紅柳湖來捋虎須?莊外七十二,莊內一百八,這些機關暗器,隻要一碰上,就算你是鐵羅漢,管叫你變成一堆銅。”


    另一個說道:“你不知道,莊主明天決心要拿那兩個小姑娘上刑逼供,怕的是今天會有人來,所以格外要莊內莊外小心。管他呢!去看看,是人,咱們割耳朵繳賬,是獸,咱們今天正好宵夜下酒!”


    一行人說說談談,腳下功呋頗為不弱,轉眼就走了過去。


    萬博老人一招手,秦淩筠和他立即展開身形,朝那棵參天大樹奔去。樹是一棵白果樹,雖然春初,好在紅柳湖氣候不寒,依然枝葉茂密。


    萬博老人來到樹前,很快繞樹一圈之後,他在樹根的西方,找到一塊方圓四六尺大臥牛青石,這塊臥牛青石,有一半嵌在土裏,估計至少也得千斤以上。


    萬博老人擄起衣袖,雙手沿著青石邊緣,向地下一插,深及手腕以上,突然見他一昂頭,雙臂骨頭一陣吱吱作響,這塊龐大的臥牛青石,被他扶了起來。


    果然,他笑了一下,雙臂一伸,將石頭推翻,指著地道:“秦娃娃!你看!”


    秦淩筠早就看清楚了,但是,他並沒有萬博老人那麽興奮,相反地,他倒有些失望,因為他以為這塊大石頭推開之後,一定是露出一個黑通通的地窖,那就是通往浮莊隧道的進口,可是現在看到的,並不是如此,僅是大海碗那麽大小的一個洞口而已,說它是陰溝涵洞可以,說是隧道,未免言過其實。


    萬博老人看到秦淩筠失望的表情,他拍拍秦淩筠的肩頭說道:“大虎僧沒有騙我!”


    秦淩筠急急地說道:“這就是隧道進口麽?”


    萬博老人說道:“紅柳湖浮莊,可以在湖上移動,據說當年那位高人設計之時,全莊隻有一處是半在岸上半在水上而不能移動,就是我們這隧道通往的地方。大虎僧在浮莊數年,在無意中發現,若是有心,倒恐怕找不到了。”


    他蹲下去摸摸洞口,接著說道:“和大虎僧說的完全符合,是用此地特產的粗竹子埋在地下,通過湖中,到達浮莊之內。”


    秦淩筠沉吟著說道:“多少年了!這竹子恐怕早已腐爛,而且……”


    萬博老人搖頭說道:“是應該早就爛掉了,但是,隻要還有一點空隙,我就去定了。娃娃!方才你沒有聽說麽,明天千麵狐要逼問兩位姑娘的口供,我若不去,尚待何時?”


    秦淩筠掠身上前說道:“要去也是應該弟子服其勞,老前輩你先等在這裏,且為晚輩照料……”


    萬博老人含笑攔住說道:“你錯了!這件事不能分什麽長幼有序,我知道論武功,你比我要高,但是,若說混進紅柳湖作內應,我比你要強上十倍!你別不服,娃娃!你還記得飛叉銀龍虞老鑒所說的,在少林寺出現過我這位萬博老人麽?”


    秦淩筠不解地說道:“那是假的嘛!”


    萬博老人笑道:“假作真來真亦假!千麵狐能拿假的萬博老人去騙天下群雄,我這個真的酸秀才就可以冒充假的去騙他這隻老狐狸!騙人者人恒騙之,真真假假,相信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秦淩筠恍然說道:“老前輩要去冒充那假的‘萬博老人’!”


    萬博老人笑道:“紅柳湖一定有一位萬博老人,而且一定是他的心腹死黨所扮,我去取而代之,紅柳湖豈不是令我逍遙自在?”


    秦淩筠總覺有些不妥,隻身闖虎穴,而且,紅柳湖的機關埋伏如此之多,萬一有失,不僅是武林中的損失,也是令秦淩筠無法安心的事。


    萬博老人輕鬆地笑道:“娃娃!你放心!你要相信我老人家還有這點機智,各種條件對千麵狐固然有利,但是,對我有利的也還不少,不過……”


    他說到這裏臉色一變而為嚴肅,沉聲說道:“秦娃娃,你要在這附近隱藏,等候消息,如果我得不到機會,自然會退回來,我們再另想辦法。如果我得手順利,至多三天,我也要回來告訴你一項消息。萬一有了緊急變化,你看到有流星衝天,你可以作獨斷之處置!”


    他指指自己的腰間,不等秦淩筠作答,隻見他雙手向上伸,朝天合十,複又一低身,向下一伏,就如同一條蛇樣,遊進那大海碗粗細的竹筒子洞中去了。


    秦淩筠明知道方才萬博老人說的也都是實情,他此去危險是有,但是未盡然就是絕對危險,然而說不出是什麽道理,使他的心裏,始終是忐忑難安,他坐在那裏沉思良久,霍然站起來,將那塊臥牛青石推到原來的地方放好,握拳自語道:“我就是這樣去做!”


    紅柳湖的浮莊,就像往常一樣,靜靜地靠在湖岸,偶爾有些人走動,看不出和平常有什麽異樣,但是,這個水上城廓的內部,卻有一份忙碌的緊張。


    在浮莊的西北角,有一間寬大的房間,這時候,房間裏麵正有許多人在往來的走動著。


    這間房子有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從屋頂以下,沒有一個窗子,裏麵充滿了黝暗,盡管屋外正是陽光普照,可是屋子裏依然是黝暗有如黑夜。


    房子正對麵當中,站著一排三個人,有三盞微弱的燈光,從三麵由下而上,將人影子拉得老長,將人的麵孔照得模糊不清,給人增加了不少神秘和恐怖。


    這三個人當中坐的是千麵狐卞玉,右麵坐的是黃山煉氣士司馬藍,左麵坐的是大名鼎鼎的萬博老人。


    千麵狐含笑對司馬藍拱拱手說道:“司馬老前輩!既然連你這位老江湖都認不出這柄短劍的來曆,越發的令人可慮了。


    像她這樣的年齡,竟會有這樣精的武功,傳授她的人,也就可想而知。如果我們不能找出她的來路,無疑地是給紅柳湖留下一條禍根。


    這些年來,我早就把江湖上各門各派都弄得清清楚楚,所以,才能處處得心應手,如果不能明了對方底細,而偏偏對方又是一個勁敵,這豈不是紅柳湖的危機麽?”


    坐在左邊的萬博老人嗬嗬笑道:“可惜我這個萬博老人是個冒牌貨,要不然,我倒是應該了如指掌!”


    千麵狐搖搖頭說道:“不然!不然!金江兄!就是你真的是萬博老人,也就未盡然能夠挖出這姓於的丫頭她的底細。老實說,若論見過的寶劍,不是我卞玉誇大口,萬博老人也未見得就有我看的這麽多!青虹、巨闕、幹將、莫邪、鬆紋、魚腸……,沒有一柄我沒有見過,也沒有一柄劍我不能數出它們的主人,可是這柄短劍,把我考住了。”


    那司馬藍拈著胡須笑道:“所以,你就隻有動用這最後的一個辦法了?”


    千麵狐苦笑道:“我承認,這最後的辦法,也是最愚蠢的辦法,在我卞玉生平,還沒有事能難住我,可是現在我被難住了,我隻有打開塵封已久的刑房。”


    那冒充萬博老人的西北道上兀鷹丁金江關心地問道:“莊主的意思,舍去用刑逼供之外,就沒有第二個辦法了麽?”


    千麵狐點點頭說道:“這個姓於的小姑娘我可以殺死她,可以將她碎屍萬段,可以將她折磨成人幹……可以說生殺宰割,悉由我便,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能夠使她口吐真言,所以隻好刑求了!”


    兀鷹丁金江搖頭不以為然,沉聲說道:“莊主!你這最後的辦法,也不是能夠奏效的辦法,因為這些丫頭,都有一股烈性,用刑過急,可能引起她們拚著一死,不說出一句真話,這樣豈不是達不到莊主的目的麽?”


    千麵狐嗯了一聲說道:“如此說來依你之計?”


    兀鷹丁金江說道:“最好暫時讓她困在此地,慢慢培養她求生的欲望,使她在絕境中不急於求死,後再慢慢設計誘之,這等事,千萬不能操之過急,否則反而壞事!”


    千麵狐沉吟著說道:“姓於的小丫頭陷落在紅柳湖,不須多久一定會有人來找她,在這之前我不能找出她的底細,來人如何應付?如何才能握勝利之左券?你的話雖然很對,但是,遠水救不得近火,無濟於事。”


    兀鷹丁金江說道:“莊主如果堅用刑求,也不能直接用刑在這女娃娃身上。我們不妨殺雞儆猴,把最厲害的毒刑,用在旁人身上,讓她眼睜睜地看著,隻要她還有一點求生的欲望,她就不得不說出實情,隻是千萬不要走極端,那樣反而誤事!”


    千麵狐咦了一聲,他望著兀鷹丁金江,笑道:“金江兄!你簡直不是冒充,而是貨真價實的萬博老人嘛!想不到多年不見的老兀鷹,居然在機智上有了這樣進步!隻是我猜不透,金江兄為何也變得這樣有耐性,要是擱在當年,還不早就將這姓於的女娃娃撕開算了,哪裏還有那麽多閑情慢慢等待!”


    兀鷹丁金江嗬嗬地笑道:“如今老了!哪裏還有當年的火爆脾氣?再說,為著你莊主啊!你是套取口供為第一,自然就應該多忍耐一些了!”


    他這話剛說完,突然門口呀然一聲,走進來一個人,站在門旁,冷冷地說道:“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兀鷹丁金江!”


    這聲音,這語句,簡直是太驚人,千麵狐霍然站起來喝道:“你是誰?”


    站在門邊那人平靜地說道:“莊主!你難道聽不出我說話的聲音麽?”


    千麵狐一聲斷喝:“掌燈!”


    立即有兩盞燈光點亮,照在門口,大家都一怔,站在門口赫然就是萬博老人,含著冷冷的笑容,站在那裏。


    千麵狐愕然一頓,指著說道:“你是……?”


    他回過頭來一看,坐在自己身旁的這位冒充的萬博老人,和門口那位一模一樣。


    千麵狐的機智再好,到了這個時候也為之錯愕,他心中閃電一轉,立即又回過身去,指著門口那萬博老人喝道:“你到底是誰?”


    那萬博老人咦了一聲說道:“莊主!我遠從千裏之外,離開大漠,來到此地,為的就是助你一臂之力,怎麽你連我兀鷹丁金江都不認識了麽?難道說你有了這位假的老兀鷹,就不認我這個真的丁金江了麽?”


    坐在那裏的兀鷹丁金江突然站起來罵道:“你這個老酸丁!你要找死也不是這樣的找法,你是什麽意思敢冒充我?我來宰了你!也讓你見識見識西北沙漠兀鷹的厲害!”


    他站起身來,一伸雙臂,咯咯咯骨節一陣作響,箕張著一雙手掌,邁步就向萬博老人撲過來。


    千麵狐突然大喝一聲:“住手!”


    兀鷹丁金江聞聲腳下一停,怔怔地問道:“莊主!你是叫我麽?”


    千麵狐眼珠一轉,點點頭說道:“金江兄!請你先坐下來,這件事讓我來處理!”


    兀鷹瞪著兩個眼睛,忍下氣,退回來兩步,坐在原來的位置,悶著一言不發。


    千麵狐指著門口那位萬博老人問道:“你是誰?”


    雖然是簡簡單單三個字,其語句之寒,其聲調之厲,其表情之峻,可以使任何人不寒而栗。特別是他那對眼神,銳利如箭,寒冷如冰,真是要洞穿人的肺腑。


    萬博老人又咦了一聲,而且立即將臉色一沉,滿臉不高興的表情,沉聲說道:“卞莊主!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沒有聽懂我的話麽?這都是你的主意,你要我假裝萬博老人,欺騙天下武林,怎麽如今又轉臉不認?人家都說彌卞莊主是機智過人的人物,為什麽麵對著真假不分?既然如此,咱們就還我本來真麵目,回到我西北沙漠過我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說著話,伸手一解衣帶,一掀衣襟,將一件青衫,丟在地上,露出裏麵一身褐色羽毛編織而成的緊身衣靠,一揮手,昂然說道:“算我丁金江倒黴,跑了這趟冤枉路。再見!”


    一拂袖,轉頭就走。


    他這裏一抬腳,那邊突然厲喝一聲:“老賊!你想這麽容易走!要走把命留下來!”那兀鷹丁金江二次起身,盤步出身,混元鷹爪功舒掌伸臂,就向門前撲去。


    這回千麵狐一言不發,隻是冷冷地在那裏袖手旁觀。


    正要起身的萬博老人一聽身後風聲襲來,腳下立即一停,左臂一抬,嗶啦啦一陣清脆的聲音,隨即見他右手一探左腋,唰地一聲響,亮光一閃,一條五尺左右的連鎖活扣羽毛刀鞭,就像是一條飛起的刀魚,脫水而出一樣,迎向那兀鷹丁金江的一雙手掌。


    這根連鎖活扣羽毛刀鞭的出現,是非常刺目的。


    首先是兀鷹丁金江,他驀的一驚,雙手一收,人向後麵退了兩步,口中脫口叫道:“你……你……”他的手也伸向自己的左腋,手卻放不下來。


    其次反應最快的是千麵狐卞玉,他沒有高聲喝叫,隻是冷冷地說道:“你們二位住手!”


    緊接著他就向兀鷹丁金江伸手一指,斬釘截鐵地說道:“你!金江兄!請你回去坐好!”


    兀鷹丁金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似乎有一絲寒意,從心裏麵泛出來。


    但是,他立即想起千麵狐的態度,超乎平常,使他不能接受。


    他當時也立即臉色一寒,應聲說道:“卞莊主!你這是跟我說話麽?請你休要忘記,我丁金江在紅柳湖是客位,不是你的下屬!”


    千麵狐臉上毫無表情,還是那樣冷冷地說道:“金江兄!我請你坐好!如果你承認現在就與我為敵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和我談話,否則,先請你委屈一下,回去坐好!”


    兀鷹丁金江自然聽得出千麵狐的語氣,他也深知千麵狐的為人,憋住一口氣,隻有退回到原來地方,一屁股坐下來,頓時隻聽到“喀嚓”一聲,那張太師椅,坐得七分八裂,變成一堆碎木料。


    千麵狐一點也不為意,他連頭也不回,隻隨口叫道:“替丁大爺換好椅子!”


    下麵立即“嗄”地一聲,就在刑房之內,兩個人抬上來一張椅子,擺在兀鷹丁金江的身邊,那兀鷹從地上爬起來,一聲不響地坐上去,盡自在那裏生氣。


    千麵狐這時候臉上露出絲絲冷笑,撇了一下嘴角,向前走了過來,向萬博老人問道:“你說你是兀鷹丁金江,請問你,我這房裏坐的那位,他又是誰?”


    萬博老人搖搖頭說道:“他是誰?我不敢斷言,我隻能說他不是我兀鷹丁金江,至於他外形像萬博老人,是不是他就是萬博老人?我不敢說,因為在外型上,我又何嚐不是像萬博老人?”


    他言猶未了,就聽得兀鷹喝道:“去你的!”


    “嗖”地一聲,一點寒星,飛向萬博老人的麵目而來!


    突然千麵狐一拂衣袖,呼地一陣風,把那一點寒星,掃到幾丈開外,釘到牆壁上。


    兀鷹丁金江勃然大怒,說道:“莊主!你這是什麽意思?”


    千麵狐冷冷地說道:“沒有什麽意思,隻不過是不讓你下手滅口,好來個死無對證!”


    兀鷹一聲怪叫,霍然站起來,叫道:“聽你之意,你居然在懷疑我?豈有此理!千麵狐你這是……”


    千麵狐冷笑說道:“我是兩個人都懷疑!請你稍安毋躁,真金不怕火煉,自有水落石出的時候!我看你如果不是心虛,何妨坐下,看個明白?”


    他說著話,便掉頭不理,繼續向萬博老人說道:“你是兀鷹丁金江,在紅柳湖是客位,我請你來刑房,你為何沒有來?反倒被別人搶在你先,是何道理?”


    萬博老人哼了一聲說道:“說起這件事,我要為你含羞。你這個號稱天羅地網的紅柳湖,想不到依然是漏洞百出,讓人混了進來,你還一點不知道。就是因為我太過於相信你紅柳湖是安全的,才鬆懈心神,寬心入睡,沒有料到……”


    於麵狐緊追著問道:“沒有料到怎樣?”


    萬博老人冷笑道:“你想不到吧!我在紅柳湖中了人家蒙汗煙香,在沉睡中失去知覺!”


    千麵狐哼了一聲問道:“後來?”


    萬博老人說道:“後來我自己清醒過來,才察覺到情形有異,我相信紅柳湖的人不會對我下這樣不入流的手段,至於外人呢?我更不相信,因為外人怎麽能進入紅柳湖呢?”


    千麵狐顯然對這個問題,有了很大的興趣,他半側著頭,注視著萬博老人問道:“你到底認為是紅柳湖的人對你下的手,還是外人下的手?”


    萬博老人說道:“我遺失了一件內衣,三件暗器。紅柳湖的人要之無益,那一定是外人別有用心,趁機魚目混珠,否則要內衣何用?”


    千麵狐臉上顏色微微一變,話還沒有說出口,那邊兀鷹丁金江叫道:“豈有此理,我放在房裏的一件內衣,和我的連鎖活扣羽毛刀鞭,想必正是被他偷去,反而到這裏反口咬人,這老兒想必正是萬博老人本人,除了他還有誰能有這分心計,卞莊主!快抓住他,要問個明白!”


    兀鷹丁金江也真是個識相的人物,而且,他也真正了解千麵狐的為人,翻臉毫無情麵可言,方才那兩次表現,已經說明情形對他有顯著的不利,所以,他這次在那裏不動,隻是用話來點明千麵狐!


    千麵狐卻是冷冰冰地說道:“你的刀鞭和內衣遺失,為何不講?為何不早講?”


    兀鷹丁金江說道:“因為直到方才……”


    千麵狐冷笑說道:“你不必講理由!你有脫不了的嫌疑!”


    兀鷹丁金江這時候忍不住一把無名火起,大聲怒叱:“千麵狐!你的機智何處去了?你原來是一個混帳東西!”


    千麵狐冷冷一揮手,突然“嘩”地一聲響,從那張椅子四周,伸出來四隻手,像撓鉤一樣,緊緊地把兀鷹雙臂雙腿抓住,把他按在椅子上,一點也不能動彈。


    兀鷹丁金江突然哈哈大笑說道:“千麵狐!就憑這件事,我已經看出你敗亡之兆!你是非不分,黑白混淆,是朋友還是敵人,你都區分不清,還有何事可為?我兀鷹有眼無珠,傷在紅柳湖,算不了什麽!相信在黃泉路上,很快的我就可以等到你!”


    千麵狐毫不在意他的叫罵,隻是轉過麵來,指著萬博老人點點頭說道:“你……”


    萬博老人笑道:“卞莊主果然明察秋毫,不負我丁金江遠道而來!”


    他這裏話剛一說完,千麵狐撇了一撇嘴角,就在黑影中,飛出來兩條繩索,套上萬博老人的身上,隻兩下,便將萬博老人捆個上下不能動彈。


    萬博老人愕然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千麵狐微笑道:“你的話,也照樣的有破綻!”


    萬博老人心裏一動,口中說道:“有破綻?真情實話,有什麽破綻?破綻在哪裏?”


    說話的同時,他心裏也在暗想:“果真有破綻麽?”


    千麵狐冷冷地笑了一下,說道:“不是我姓卞的自誇,紅柳湖浮莊周圍,雖然不敢說是天羅地網,但是,要是有一個人居然能在全莊不知不覺當中,混進莊來,這是絕無可能!即使是他會飛他也飛不進紅柳湖。所以,你剛才所說的那一段,什麽丟衣丟暗器,就有不實之處,你說可是?”


    兀鷹丁金江一見萬博老人也被捆住,心裏又燃起一點希望,這時候他叫道:“本來他就是亂說一通,胡謅一氣!”


    千麵狐冷峻地斜睨了兀鷹一眼,沒有說話,可是,捆在門上的萬博老人卻在這時候嗬嗬地笑了!而且笑得十分放肆,幾乎把眼淚都笑出來。


    千麵狐一點也不為之所動,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笑,一直等到萬博老人笑夠了,停了下來之後,他才淡淡地問道:“笑夠了麽?”


    萬博老人依然嗬嗬地說道:“憑心而論,我是沒有笑夠,因為我想到你方才所說的話,我就要笑。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假充的,是冒名頂替的,那麽請問你,我是怎麽混進你這座自稱是天羅地網的紅柳湖的?”


    千麵狐倒沒有想到有這樣的一問,當時一怔。


    萬博老人進一步說道:“其實你不必難以自圓其說,我們之間的確是有一個假充的,這個假充的所以能夠進來,而且不被你們發覺,那是因為你這個天羅地網有了漏洞。”


    千麵狐剛說了一個“不會”,他立即又轉變口氣說道:“你說!紅柳湖有什麽漏洞?是有了內應,還是道路上有了問題?”


    萬博老人說道:“你不要多問,隻需要派個人到浮莊後麵兵器庫內去察看一下,去仔細地察看一下,你就會知道了!”


    千麵狐幾乎跳起來,他已經沉不住氣了,追著問道:“你怎麽知道?”


    萬博老人說道:“你忘了我住的地方在哪裏?和兵器庫相隔咫尺,我的東西丟了,我仔細的尋找,無意中發現,兵器庫的門……”


    千麵狐說道:“那門是長年難得一開的!”


    萬博老人說道:“對啊!長年難得一開,為何如今有了開動的痕跡?我就大膽地走了進去,赫!我看到移動了兩個兵刃的架子,原來我發現到……”


    千麵狐喝道:“不要說下去!”


    他立即向外麵傳話說道:“派人到兵器庫仔細察看結果,速來回報!”


    刑房裏燈光還是那樣的灰黯,正中一排坐的仍然是千麵狐卞玉、煉氣士司馬藍和萬博老人三個人,所不同的原來坐在這個位子上的萬博老人,現在卻被一張特製的椅子,緊緊地捆在那裏,抬到靠牆的地方放著,頭頂上有一盞燈,正正地照著他。


    這位酷似萬博老人的西北沙漠兀鷹丁金江,此刻早已經把生命豁出去了,他知道犯在千麵狐手裏,是準死無活,即使是冤枉也隻有冤枉到死!


    他在痛恨與後悔,為什麽要應千麵狐的邀請,來到紅柳湖?


    這時候,他明明知道上麵坐的是真正的萬博老人,但是,他已經沒有辦法使千麵狐相信他的話。他隻有將一腔怒火,都發到千麵狐的身上。


    千麵狐輕鬆地笑著,指著兀鷹丁金江說道:“萬博老人!隻要你能說明兩件事,我保你平平安安離開紅柳湖。”


    兀鷹丁金江啐了一口清痰,張嘴罵道:“人要自取滅亡,老天爺也幫不了忙的!明明是你朋友,你把他當做仇敵,明明是你的生死大敵,你倒又把他當做朋友,昏庸到這種地步,我看你還能活多久!”


    千麵狐隻是那樣的微笑著,陰沉沉地問道:“當初我給你的是假藥,解不了你那五根蝕骨針的劇毒,是什麽人用什麽方法為你解除了毒?此其一。第二是什麽人告訴你紅柳湖浮莊還有這個隧道?隻要告訴我這兩件事,立即派一隻小船,讓你平安地離開紅柳湖。”


    兀鷹丁金江縱聲大笑說道:“對了!這兩個問題都是你的致命之傷,第一,你的毒器已經不是無藥可解,第二,紅柳湖的天羅地網,實際上早已經為人所熟知,而且破綻百出。哈哈!你所倚仗的兩點,全不可倚仗,看你還能挨到幾時?”


    千麵狐冷冷地說道:“萬博老人!你如果不說,你會想得到後果!”


    兀鷹丁金江說道:“除死無大病,要飯再不窮。我兀鷹在沙漠之中,想必也做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今天在紅柳糊,就算它是自食其果罷了!誰讓我自己瞎了眼,要認識你這樣的朋友?老狐狸!有什麽花樣你隻管上,咱丁金江會瞪著眼睛看著你!”


    千麵狐冷笑說道:“直到如今,你連‘萬博老人’的身分還不承認,真算你夠硬的!好吧!我們今天要來鬥鬥,看是你嘴硬,還是紅柳湖的毒行!”


    他轉麵朗聲叫道:“來人!將那兩個女娃娃提到刑房裏來!”


    房外“嘎”了一聲,不多久就聽到房外一陣轆轆車聲,從門外推將進來。萬博老人一看,心向下一沉,推進來的是一輛特製的囚車,四周都是粗如兒臂的鐵柵,下麵裝著四個輪子,裏麵靠著兩位年青的姑娘,有一個不認識,有一個正是飛叉銀龍虞鑒的命根子,他唯一的孫女兒虞慕琴。


    萬博老人隻看了一眼,輕鬆地打個哈哈說道:“本來莊主今天是專門為了審問這兩個女娃娃而打開刑房的,想不到為了我的事,又耽誤了這麽多的時間,隻是莊主是否還要按照原訂的計劃,要用刑求來逼取這兩個女娃娃的口供呢?”


    千麵狐點點頭說道:“如今我有更好的方法了,一舉兩得,省掉我不少氣力。”


    他招手叫聲:“掌全燈!”


    房子四周轟雷一樣的應聲,立即亮起一片燈火,將這間龐大的刑房,照得上下通明,如同白晝!


    這些燈光,將原來刑房中那種陰沉恐怖的氣氛,一掃而淨了,但是,燈光卻也帶給人們更多的膽寒。


    隻見那刑房四周,那些怵目驚心,令人不忍卒睹的刑具,再大膽的人,也會為之股栗欲墜。


    千麵狐剛一招呼:“將醒神丸給那兩個妞兒聞上,我要她們醒來見識見識!”


    突然,當當當一連三下,雲板連響。


    千麵狐立即一揮手,喝聲:“且慢!”


    他的眼神凝視到刑房之外,眼睛裏射出一種奇異的光棱!


    這時候,從外麵走來一個中年人,來到門前一站,抬手過頭,高聲朗報:“回莊主的話,莊外有人拜望莊主!”


    千麵狐哦了一聲,立即淡淡地問道:“什麽人?可有拜帖?”


    那中年人答道:“沒有拜帖!他隻是口稱秦淩筠,特來求見!”


    這“秦淩筠”三個字一說出口,就如同是平地一聲炸雷,最吃驚的還是萬博老人,他在心裏暗暗地叫苦:“糟了!他怎麽一個人跑來了?怎麽他不聽話?為什麽不等候我?”


    雖然他心中叫苦不迭,但是,在表麵上,他還要裝作沒有事兒一樣,輕鬆地問道:“莊主!這秦淩筠是哪一號人物?目前莊主正有在事,是不是還要和他相會?”


    千麵狐也在那一刹間怔了一下,但是,他很快恢複了原狀,他要想辦法對付這個十分意外的轉變。


    他回過頭向萬博老人說道:“是一個很年青的勁敵!”


    萬博老人笑道:“莊主能口稱勁敵,想必武功不弱,等一會我倒要領教領教他!”


    千麵狐擺擺手,沒有再理會,隻是向那中年人問道:“來了多少人?”


    那中年人回答說:“就是他獨自一個人!”


    千麵狐迷惘地睜著眼睛,口中重複著說了一句:“獨自一個人?”他搖了搖頭,仿佛是不了解,又像是放寬了心,隨著問道:“他是怎麽來的?我是說,他哪來的船?在這遼闊的紅柳湖上?”


    那中年人有些不安地說道:“那秦淩筠沒有船,他是用兩根枯木枝……”


    千麵狐搶著問道:“什麽?你是說那秦淩筠是利用樹枝,施展一葦渡江的功夫,穿過紅柳湖?你看見了?還是聽人說的呢?”


    那中年人惶恐地說道:“是我親眼看到的!”


    千麵狐思忖了一會,突然嗬嗬地笑了一下,抬起頭來,對那中年人說道:“那秦淩筠既然口稱拜望,而不是挑戰,我們且按這拜山的禮節來接他,傳話下去,就說我有請,在花廳相見。”


    那人去了以後,千麵狐向司馬藍以及萬博老人說道:“這姓秦的年青人,功力了得,機智不凡,我們一同去見見他,看看他究竟有何用心,你們二位也好見見這位年青的好手。”


    萬博老人站起來說道:“利用枯木,來作一葦渡江,雖然功力不錯,但也不是絕世驚人之舉,紅柳湖也不值得為這樣一個人而有所驚動。”


    千麵狐停了一下然後說道:“這個姓秦的娃娃,曾經得到過幾位武林中高手的刻意傳授,獨得幾家秘功,不同於一般,上次曾經來過紅柳湖,被他逃脫,如今膽敢重來,必有所恃。這種人的武藝已是不凡,而膽氣更是令人心服,能得到他在紅柳湖效力,是個棟梁之才!”


    萬博老人嗬嗬笑道:“原來莊主有愛才之意,這就難怪了。”


    那司馬藍沒有說話,也笑眯眯地站起來,走出刑房,向前麵不遠花廳走去。他們三人一行,剛剛走到花廳坐定,立即聽到外麵有人高喝:“秦淩筠相公求見莊主!”


    千麵狐站起來含笑說道:“有請!”


    花廳上頓時肅靜無聲,當中兩扇大門緩緩打開,隻見廳外眾人簇擁,當中站著一位年青英俊,氣勢如山的青衫相公,他邁開大步,走上廳來,當他一跨進花廳,顯然地大吃一驚,他那一雙眼神掃在萬博老人身上,那分驚訝是可以看得出的,但是,這隻是一瞬間的表情,隨即一抱拳,說道:“在下秦淩筠,與卞莊主有數麵之雅,一切套言從略,在下今天有一件事特來向莊主請教!”


    千麵狐嗬嗬笑道:“秦淩筠少俠何必如此緊張!雖然過去我們之間的確有過幾次生死拚鬥,無論鬥智鬥力,都是在生死邊緣,可以說是痛快淋漓,少俠的豪氣與膽識,早就在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秦淩筠臉色一變立即說道:“卞莊主!我今天此來,不是和你談這些的!”


    千麵狐笑道:“秦少俠!你還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武林之中一旦雙方敵對,拚的是你死我活,各用其極,但是,一旦脫離了拚鬥範圍,彼此還是武林同道,什麽都好商量!


    你秦少俠今天專程前來拜山,我以禮相待,請看廳上廳下,可有一個拿你當做敵人看待麽?


    所以,我的意思,歸根結底一句話,秦少俠你不必如此劍拔弩張,有話盡管好談!”


    秦淩筠也覺得自己有些緊張,他早已經打好了主意,今天獨闖虎穴,能夠折服千麵狐,救出虞慕琴姑娘為最好,如果不幸要動手,他決心以自己新學的飛劍術,飛斬魔頭,血濺紅柳湖,即使他寡不敵眾,也要將紅柳湖殺個腥風血雨,石破天驚。


    但是,使他不解的是萬博老人,他不相信天下有人如此相象,所以心裏打著悶葫蘆。


    千麵狐看在眼裏,隻當不覺,他笑道:“我來為你引見,兩位武林中人物,這位是……”


    萬博老人嗬嗬地笑道:“老賢侄!老朽與你師父有世交,彼此是熟識的,用不著介紹了!”


    秦淩筠將心一放,立即不屑地說道:“在下與萬博老前輩之間,交誼雖深,卻有分寸,這‘老賢侄’三個字,我是不敢當如此稱呼,請你收回!”


    萬博老人立即表現出一臉尷尬相,口中囁嚅地說道:“這……這……”


    千麵狐道:“好了!真人麵前不說假話,這位是西北沙漠有名的兀鷹丁金江,西北第一,沙漠稱霸,現在做客紅柳湖!”


    秦淩筠心裏真是止不住的驚訝,他雖然認為揭穿了對方底牌,心中有一陣快意,但是,他真沒有想到世上竟有人相象到如此地步。


    千麵狐接著又說道:“這位是武林中的散仙,黃山白雲穀煉氣士司馬藍老前輩!”


    這“黃山白雲穀煉氣士司馬藍”幾個字一出口,秦淩筠宛如晴天突然傳來一聲霹靂,當時止不住脫口一聲驚呼:“啊!他就是司馬藍?”


    千麵狐訝然說道:“你們見過麵?在什麽地方?”


    秦淩筠心中想道:“對了!這才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看來今天我要了一了兩件心願,一舉兩得,如果能成功,這才真正是天意。”


    他當時含笑說道:“見是見過麵,隻是不知道就是大名鼎鼎的司馬老前輩,今天倒是一了宿願了!”


    千麵狐大笑說道:“今天在場的人雖然不多,可是都是風雲一時的人物,難得!難得!”


    他轉麵叫道:“擺酒!”


    秦淩筠立即站起來說道:“我此行是有兩件大事,此事未辦,莊主一切招待,隻是心領!”


    萬博老人此時忽然大笑而起說道:“秦少俠與我這個冒充萬博老人初次見麵,卻使我有一見如故的心情。走!走!一切大事,也要等到吃完這頓酒之後再談!”


    他站起身來,居然伸手挽住秦淩筠,嗬嗬地笑道:“稍時我少不得也要借花獻佛,把敬三大杯!”


    秦淩筠當時正要發作拒絕,突然有一種細細的聲音響在耳畔:“叫你等,你為什麽要冒險前來?”


    秦淩筠大吃一驚,這分明是有人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和他講話,這兩句話雖然很簡單,但是,他一聽就知道是萬博老人的語氣,因為隻有他才懂得這話的意思!


    他抬起頭看看,那司馬藍坐在那裏臉色嚴肅,正在仰天沉思一件事,千麵狐正走到司馬藍的身邊,含笑伸手相請,隻是萬博老人正好背對著千麵狐,難道……


    千麵狐這時候接著哈哈大笑說道:“難得兀鷹能和秦少俠如此一見如故,請!請!秦少俠也是豪爽人物,天大事情也等到這頓酒後再來商談,即使是秦少俠要和我們拚個生死存亡,也請在這頓酒後如何!”


    萬博老人立即嗬嗬笑道:“自然!自然!天下沒有不可解釋的事情,說不定杯酒釋嫌,落個皆大歡喜。”


    秦淩筠還在遊移,心中盤算,究竟該怎麽辦,忽然那細細聲音又響在耳畔:“一切忍耐,相機行事!”


    這回秦淩筠看得清楚,萬博老人背對千麵狐,麵向著他,嘴在微微地掀動。


    秦淩筠這才一切恍然,敢情方才那聲:“老賢侄”,是故作欺騙之舉,他立即說道:“敬聆指示!”


    千麵狐說道:“秦少俠你說什麽?”


    秦淩筠從地容說道:“既然兩位如此相邀,在下隻有叨擾,酒席當前,我是紅柳湖的賓客,席後如何,我們再談吧!”


    紅柳湖到底是個不比平常的地方,一聲擺酒,不消多久工夫,立即有一桌豐盛的酒宴擺在花廳的後間。


    酒過三巡之後,秦淩筠按住酒杯,正色說道:“在下有幾句話,要在這酒席筵前,說個明白。”


    千麵狐起身笑道:“秦少俠既然到此,少不得我也有幾句話說個明白。我與少俠曾經數次相遇,因彼此所站的地位不同,各以武功和機智相鬥,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恩怨!即使算它是恩恩怨怨,我今天也在借這杯灑,但願將這恩恩怨怨一筆勾消。”


    他說完這幾句話,端起麵前的酒杯,一仰頭,幹到杯底。


    秦淩筠眼珠一轉立即說道:“武林中恩恩怨怨是在所難免,已經過去,誰也不應該放在心上,莊主能夠讓它一筆勾消,在下有何不可?”


    說罷他也一仰頭,幹了麵前的酒。


    萬博老人心裏發了怔,暗自怔道:“這是怎麽回事?這孩子害怕了麽?是不是有了屈服的意思?不會吧!秦娃娃不應該是這種人。”


    千麵狐一拍桌子,叫道:“痛快!秦少俠豪氣幹雲,令人起敬。來!我要再敬一杯!”


    他咕嚕喝了一杯,秦淩筠也含笑喝了一杯。


    千麵狐按住酒杯說道:“既然過去恩怨俱消,秦少俠便是我紅柳湖的朋友,歡迎你這位新朋友,來!我們再幹一杯!”


    他端起灑杯,又咕嚕一口喝了一大杯。但是,秦淩筠卻坐在那裏,含笑不動。


    千麵狐看了他麵前的酒杯一眼,問道:“怎麽?秦少俠不喝這杯麽?”


    秦淩筠說道:“如果像方才一樣,喝一杯酒,就等於承認勾消過去一切恩怨,這杯酒我不能喝,因為我還不打算承認我是紅柳湖的朋友。”


    千麵狐點點頭,顯然他並不奇怪秦淩筠的舉動,隻是簡單地問道:“秦少俠!既然不記過去恩怨,為何目前不能成為朋友?”


    秦淩筠說道:“過去的仇恨雖消,但是新的恩怨未了!卞莊主!你休要奇怪,我來請教你兩個問題,第一,飛叉銀龍是我師父摯友,他孫女兒陷落在此間,虞老爺子心痛此女,幾近瘋狂,卞莊主!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接受紅柳湖的友誼?”


    千麵狐笑了一笑說道:“虞慕琴在紅柳湖早已失去作用,如果能拿她交換你秦少俠一句友情的承諾,我立即將虞慕琴送出紅柳湖。這第二呢?”


    秦淩筠說道:“第二,我曾經獲得一位武林高人傳授他畢生精力所萃的武功,而且救過我的性命,恩同再造,情同師徒,現在這位老人家有一位不共戴天的仇人,身在紅柳湖客位,我不遇到這個人,尚且要去尋找,如今遇到了這個人,要我放手不動,萬萬不能,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友誼。”


    千麵狐有些意外了,他抬起頭來,朝萬博老人和司馬藍看了一看,萬博老人也不覺將眼光轉到司馬藍的身上。


    那司馬藍臉色一變,低沉地問道:“小朋友!你是在講誰?”


    秦淩筠斬釘截鐵地說道:“講你!”


    司馬藍咦了一聲,千麵狐便立即問道:“秦少俠!你休要弄錯了人!你那位救命傳功的老前輩他是誰?”


    秦淩筠說道:“他是黃山白雲穀煉氣士司馬藍老前輩!”


    此言一出,千麵狐不覺一怔,但是他立刻又縱聲大笑,但是,他笑聲未絕,一眼掃到司馬藍,隻見他顏色大變,顯露殺氣。


    千麵狐眼珠一轉,正要心生巧計,突然,司馬藍展身一撲,右手一伸,那右臂突然伸長兩尺,活像一柄飛爪,照著秦淩筠抓過來。


    這一抓是抓得十分突然一而且出手又十分奇特,隔著桌麵,來勢有如閃電。


    秦淩筠想必早已料到這一著,腳下一點,左肩一卸,當時毫無聲息,連人帶凳子,飄開五尺以外。


    身為主人的千麵狐,此時竟一句話不說,隻是露出淺淺的笑容,在一旁袖手旁觀。


    這個動作,是非常明顯,坐觀鷸蚌相爭,他好靜等漁人得利。


    秦淩筠站起來,十分從容地說道:“你究竟是誰?司馬藍他老人家都不知道你的姓名,盜名欺世,已經是罪惡已極,你還殘忍地將一個老人鎖在絕穀,要活活將他餓死,你這種行為,天也難容,你現在唯一可作的,就是趕忙說出你的真姓名,以便獲應得之罪。”


    那司馬藍推開坐椅,站起來凝視著秦淩筠,腳下一步一步向前走過來。


    秦淩筠站在那裏神情莊重,但是也可以看得出他一點也不緊張,靜靜地等在那裏,頃刻之間,擺酒的地方,立即充滿了山雨欲來之勢。


    突然,千麵狐一擺手說道:“請你們兩位暫緩動手,我有一句話要講。”


    那司馬藍微微停頓了一下,一雙眼神,銳利如矢,在千麵狐身上一掃,點了點頭。


    秦淩筠倒是泰然地說道:“此事斷然與你無關,但是,他是紅柳湖的客人,自然我也要尊重你的意見!”


    千麵狐說道:“本來兩位之間的私事,與我姓卞的無關,但是,我現在將這件事攬到自己身上,我要和秦少俠賭一點賭注,要賭你的這場拚鬥輸贏!”


    秦淩筠心有成竹,點頭說道:“如果我輸了,自然一切不談,我可以一切聽你的,如果我贏了,你要賠償我什麽?”


    千麵狐笑道:“秦少俠!你說的真幹脆,如果你贏了,少不得我也一切聽你的!”


    那司馬藍半天不講一句話,這時候他高興地掀起眉頭,笑道:“卞莊主!你是個善賭的人,看的準,押得狠,你贏定了!”


    其實,千麵狐是何等人?他從來不做“絕對”的事,遇事都給自己留餘步,為何今天他這樣果斷?難道是真的對那司馬藍有信心麽?說穿了還不是他另有他的打算。


    如果是司馬藍贏了,他更可以獲得這位高手的信賴,可以得到他更多的幫助,尤其重要的,他假別人之手,除掉一個心腹大患。如果是秦淩筠贏了呢?在千麵狐看來,不但是不意外,甚而可以說是他所希望的,困為他早有了打算!


    千麵狐哈哈地打著如意算盤,擺著手說道:“花廳地方寬敞,要較量高低那邊最合適。請!”


    他讓司馬藍和秦淩筠先走,隨後,他靠近萬博老人,輕輕地叫聲:“金江兄!”


    然後他悄悄地在萬博老人的身邊,說了幾句話,萬博老人在訝然中又忍不住有一絲笑意浮上臉來,連連點頭稱是,他飄然穿過花廳,向刑房那邊走過去。


    這時候,隻有秦淩筠聽到細細地一句:“沉著應戰,慕琴那裏有我!”


    秦淩筠心裏真的安穩非常,他來到花廳之後,麵向花廳站定,等那司馬藍站定之後,便問道:“我們用什麽較量?是用刀劍?還是徒手?還是……”


    那司馬藍哈哈一聲說道:“卞莊主說你是年青一輩的翹楚,內外功都已經深具基礎,今天老夫既然要和你較量較量,少不得讓你輸得心服,就是死也要你死得心服!”


    他說到這裏,又擺手攔住秦淩筠的說話,他冷冷地說道:“你不要問我的姓名,如果你輸了,自然我還是司馬藍,如果你能贏得了,管我是誰又有何礙?”


    秦淩筠點點頭說道:“說得幹脆!請吧!我讓你這把年紀,讓你來出題,我奉陪就是!”


    這句“我奉陪就是”,簡單的五個字,真的使那司馬藍為之一驚,這是多大的口氣?說這句話,需要多深的功力?


    他忍不住搖搖頭說道:“小朋友!你能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秦淩筠笑道:“就是因為我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所以要向你這位老謀深算的人多多領教!”


    在秦淩筠的心目中,他也知道這位假司馬藍功力極高,在黃山絕穀之內,他曾經聽見真的司馬老前輩說過,這人曾將煉氣秘笈練數十年,內力極高,雖然因為“煉氣秘笈”不全,使他不能臻於極境,但是,功力之高,當可以想見的!


    但是,秦淩筠也有自知之明,這才決心放膽鬥他一鬥。


    那司馬藍對千麵狐說道:“卞莊主!方才我看到刑房之內,有一個刑具,狀似女人,那是叫做……”


    千麵狐接口說道:“那叫鐵美人!”


    司馬藍說道:“就將鐵美人拿到花廳上來,我要借用它!”


    花廳下麵立即有人轟雷一聲,答應下去。


    秦淩筠暗暗不解,暗自忖道:“這鐵美人是個什麽樣的東西?怎麽可以用來較量武功?”


    他心裏實在想不透,也就索性不想,他覺得萬博老人臨走之時所說的話很對:“沉著應戰”。


    任憑你這個假司馬藍有什麽花樣,沉著以對,如果你要暗中搗鬼,我就施用飛劍,斬下你的腦袋,為司馬老前輩報仇。


    這時候,隻聽到一陣沉重的車輪聲,隆隆而至,赫然一個怪物,被七八個人推到花廳上來。


    說是怪物,那是因為秦淩筠從來沒有見過的原故,這是一尊生鐵鑄成的直立的裸體女人像,這尊像鑄得十分高明,從頭到腳,無一不是栩栩如生。在這像的下麵,裝了一個平台,平台的下麵裝了四個鐵輪,便於推動。


    秦淩筠心裏想道:“這個想必就是鐵美人了!不知道有何作用?”


    秦淩筠正在懷疑不解,千麵狐在一旁打著哈哈說道:“這座鐵美人,是一位來自西域的朋友送給我的!設計之妙,鑄造之精,真是令人歎為觀止,我因為非常喜愛這座鐵美人,所以一直沒有用她來當做刑具,今天因為司馬老前輩指名要它,我隻好推出來。”


    他揮揮手,接著向那些推動的人說道:“打開它!”


    立即聽到喀嚓一聲,那座鐵美人從身側分裂為二,慢慢的掀開,秦淩筠一看,不覺倒抽了一口冷氣,原來這鐵美人裏麵都是空的,在這個空殼當中,有許多四五寸長的鐵釘,尖銳有如狼牙,雪亮耀眼,看上去有幾百根,亮森森地十分可怕!


    千麵狐說道:“這座鐵美人身體裏麵有三百六十根鐵釘,每根鐵釘的位置,正好和人身上的每一個穴道相差兩分,如果有犯罪的人,把他放在鐵美人的身體之內,然後將鐵美人.慢慢地合攏,讓那三百六十根尖銳的鐵釘,慢慢的刺進人的身體之內,因為每一根鐵釘都與穴道相差一兩分遠,一時不致傷命,這樣一直等這受刑的人,慢慢的受痛苦而死!”


    這一段話聽得秦淩筠渾身汗毛直豎,如果不是他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真不相信世間還有這種慘無人道的刑罰,簡直是駭人聽聞。


    千麵狐說完之後,含笑向那司馬藍問道:“老前輩!你要這座鐵美人如何來比武?”


    那司馬藍拈著白須,嗬嗬的笑道:“小朋友!你聽到卞莊主方才所說的話麽?把人放到鐵美人身體裏麵去,把鐵美人合將起來,那滋味的確不大好受。小朋友!你願意去試一試嗎?”


    秦淩筠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是,他心裏可以想得到,像這樣把鐵美人合將起來,除非是練成了金鋼不壞之身,否則,血肉之軀,沒有不被戳穿的!


    但是,他毫不動聲色,含著淡淡的笑容說道:“如果你願意試試,我自然可以試它一試!”


    司馬藍嗬嗬地笑道:“小朋友!你瞧著!”


    他昂首闊步,向那鐵美人走過去,毫不猶疑地走進鐵美人的裏麵,頭和四肢,都擺進鐵美人的裏麵,笑哈哈地說道:“把它關起來!”


    這真是一個動人心魄的場麵,連千麵狐站在一旁也看直了眼。


    那鐵美人關上去,身上立即留下三百六十個洞,鮮血從那三百六十個洞裏流出來,那是多麽可怕的情形?比起那一刀一劍,拚的腥風血雨的情形,也不知道要可怕多少倍。


    那些推車的人,都呆在那裏,不敢動手。


    司馬藍叫道:“你們怎麽不動手?難道還要等你們莊主下令才肯動手麽?”


    千麵狐點點頭說道:“既然司馬老前輩如此說法,你們就闔上吧!”


    那鐵美人的旁邊裝有絞盤和鐵鏈的,搖動絞盤,鐵鏈就慢慢地收動,鐵美人也就慢慢地闔起來。


    站在四周的人,都睜大眼睛看著,尤其是秦淩筠,他更是看得仔細,看他可有什麽玄虛。


    鐵美人慢慢地闔上了,絞盤帶動鏈條的聲音,分外刺耳,一直將鐵美人合得很緊,不留一點空隙。


    大家的心裏,都在奇怪,鐵美人裏麵的司馬藍,是不是已經受傷了呢?他的傷又傷到什麽地步?但是,有一件事那是真的:鐵美人裏麵沒有血流出來。


    千麵狐默默地看了良久,揮手說道:“放開!”那掌管絞盤的人,立即鬆開鏈條,扳開鎖扣,那鐵美人悠悠掀開,司馬藍從裏麵一躍而出,臉上含著一絲笑容,打著哈哈說道:“很糟糕!我這一身衣服,被紮得百孔千瘡,不能見人了!”


    秦淩筠聞言大驚,不用問,這老兒不但沒有受傷,而且,渾身上下絲毫沒有損害,這是什麽功夫?難道他已經練到金鋼不壞之身了麽?


    這時候就聽到千麵狐笑嗬嗬地說道:“久仰黃山白雲穀的煉氣功夫,詡當今第一,譽之蓋世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令人大開眼界,欽佩無已!”


    秦淩筠恍然大悟,心中想道:“是啊!我怎麽沒有想到呢?


    黃山白雲穀的煉氣秘笈,被他盜去,苦練數十年,雖然秘笈不全,不能達到精絕之境,但是僅就他所有的秘笈,練上數十年,氣功一項,確是可以避開刀劍傷害於一口氣之間,我為何沒有想到這一點?最重要的是這三百六十根鐵釘,都沒有紮到穴道上,所以,他才能憑借上乘氣功,抵住這些鐵釘的紮入……”


    他正在思索其中的道理,忽然,司馬藍叫道:“那姓秦的小朋友!你方才怎麽說?”


    秦淩筠答道:“你能試試鐵美人,我也可以試試這鐵美人的滋味!”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態度非常從容,語句也非常鎮定,連那緩緩走去的腳步,也是那麽穩健,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是一種什麽情形,那是一種難以解喻的緊張,擺在眼前的隻有兩條路可走。


    第一,翻臉動手,將紅柳湖殺個天翻地覆,第二,拚著命去領教一下鐵美人的厲害。


    事實上,這兩點在秦淩筠的心目中,都是走不通的,前者,即使能將千麵狐和這個假司馬藍殺掉,是不是可以救得了虞姑娘?而且擺在麵前的這位司馬藍,看他這功力,能有把握麽?後者,秦淩筠更沒有把握,那雪亮的鐵釘,豈是血肉之軀所能夠抵禦得了的?


    秦淩筠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心裏直如波濤洶湧,拿不出主意。


    這時候,千麵狐含著微笑,毫不置評,那司馬藍更是嘴角掛著冷笑,他靜等著秦淩筠,看他如何渡過這一關?


    秦淩筠走到那鐵美人近前約兩尺的地方,那裏麵雪亮狀如狼牙的鐵釘,一根一根清清楚楚地在眼前閃耀,時間已經不許再拖了,他必須有所決定。


    突然,那司馬藍冷冷的說道:“小朋友!我們比武是三場兩勝,如果你害怕,就算輸了一場,還有兩場可贏的機會,你這樣拖延做什麽?鐵美人裏麵的鐵釘,不會自己折斷的!請啦!”


    秦淩筠當時靈機一動,心中閃電想道:“對啦!這此鐵釘自己不會折斷,我為什麽不能將它毀斷?他並沒規定不能弄斷的!”


    意念一決,心境立寬,頓時哈哈大笑,轉回過身來,朗聲說道:“鐵美人果然設計奇妙,細細欣賞之餘,才知道其中奧妙!”


    千麵狐連忙問道:“什麽奧妙?”


    秦淩筠笑道:“鐵美人裏麵這些釘子,都是脆弱十分,稍碰即折,那裏能傷得了人?怪不得方才能使人安然無恙!”


    那司馬藍喝道:“你胡說!”


    千麵狐也說道:“秦少俠!紅柳湖尊你是客位,而且是按拜山規矩行事,不願使你難堪!你如果不能較量這一場,就光明磊落的認輸!不必如此故作混淆視聽之談!”


    秦淩筠笑道:“我們之間,有很重的賭注,我如果故意如此拖延遲疑,豈不是對我自己有意造成不利之勢麽?天下事豈有此理?”


    他說道此處邁步上前,一麵走,一麵說:“你信不信,我進去一試,你們便知真假!”


    話音一落,他大跨一步,正好踏上鐵美人的坐盤,一掩身,便安安穩穩地站在裏麵,含著笑容,絲毫不以為意!


    司馬藍顯然為之一震,當時已經按捺不住,大喝一聲:“收絞盤!”


    霎時間隻聽得嘩啦啦一陣鐵鏈子亂響,這次絞盤收得很快,一刹時間,砰地一震,那鐵美人闔得緊緊地,絲毫無縫。


    就在這一聲響過去之後,花廳裏人聲寂然,大家都把眼睛集中在鐵美人的座盤之下,像是期待,又像是猜疑,大家都在看那下麵會不會有鮮紅的血流出來。


    時間一滴一滴的過去,花廳裏靜得連心跳的聲音都聽得出來,相信在這時侯有一小滴血滴下來,都會很清楚地聽到大家的耳朵哩!然而,大家畢竟失望了,約莫過一盞熱茶的光景,鐵美人的座盤下麵,依然幹淨如昔,沒有一絲鮮血的痕跡!


    司馬藍忍不住了,他抬起頭來,望了千麵狐一眼,沉重的說道:“卞莊主!你那鐵美人裏麵的機關,會不會有問題?”


    千麵狐想了一想,接著說道:“年深月久,不曾使用,是否有問題,我不敢說,不過,關於這裏麵的情形,老前輩你比我知道得清楚,你覺得這裏麵是否有問題?”


    司馬藍顯然是碰了一個軟釘子,不過說實在話,他應該知道得清楚,因為他剛從裏麵出來,他沉默著沒有講話。


    千麵狐說道:“這鐵美人是否要打開,如果你司馬前輩不主張打開,我是十分同意,因為紅柳湖雖然得不到一個得力幫手,倒也去掉一個勁敵,就這樣不打開,也不失為是個好主意!”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


    但是,司馬藍突然大吼道:“當然要打開!是死,我要看看屍首,是活,我要研究研究原因。”


    千麵狐恍然地說道:“要打開,我也讚同,反正我有……”


    下麵的話,他吞了回去。


    他頓了一下,立即揮手喝道:“打開它!”


    下麵人“嗄!”應了一聲,可是,這位司馬藍又如鋼針刺股跳起來叫道:“慢一點!”


    他製止了那些正要打開絞盤的人,神色十分嚴重地,向那鐵美人走去,他在走的時候,身上的寬袍無風自動,分明是運行了全身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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